第4章
後來我才知道,即使李碎發着嚴重高燒,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作為職業殺手,怎麽可能被區區感冒擊垮。
那晚我翻找鑰匙和手機的動作都被他看在眼裏,只要我膽敢做出實際逃跑行為,他會迅速像上次一樣狠狠鉗制住我。
幸好我最終選擇了給他喂藥,才遏止了他的殺意。
這人心機之深,簡直讓我脊背發涼。
換上李碎買的衣服後,我決定收回“他還挺懂女人心的”這句話。
每一件,每一件衣服都是最小號。
這人是不是對我的身材有什麽誤解?還是在暗示我該減肥了?
穿着緊緊裹在身上的裙子,我怨念地瞪向正在扔飛镖的李碎,他擡眼看我,我連忙轉換表情沖他嫣然一笑。
無論如何,先把這位大爺讨好了再說。
雖然我發自肺腑地不想搭理他,但跟他套近乎好像是我目前唯一能逃出去的辦法了。
我決定賭一把,只要李碎還沒壞到滅絕人性的地步,通過日積月累的相處,像慈母一般對他關心呵護,相信我一定可以慢慢融化他的心,有朝一日自覺主動地帶我離開幽林。而且據我多年的觀影經驗判斷,影視劇中的很多變态其實都是由于童年缺愛造成的。
試想一下,童年缺愛的殺手,長期獨居在幽林深處,除了客戶和目标,不跟任何人類接觸,雖然外表看上去陰冷森然,其實內心一定有着深深的孤獨。李碎一看就是沒爹疼沒媽愛的孩子,畢竟做殺手的人,能有什麽美好童年,我喂他一顆感冒藥就感動成傻子了。
所以,這幾日我絞盡腦汁地對李碎噓寒問暖,煮面時為他多加一個蛋,出門時關照他注意保暖,洗澡時幫他遞毛巾,不定時給他泡上一杯檸檬水,半夜起來替他蓋被子,等等等,把我能想到的辦法全都用了。
果然,奏效了。
當我又一次試圖靠近正在用筆記本查看文件的李碎時,他沒有再冷眼瞪過來,而是随手将筆記本推向我。
“給我玩嗎?”我激動得聲音都在抖。
李碎點點頭。
我迅速扔掉手裏快被翻爛了的書,欣喜若狂地撲了上去。這麽久沒能上網,我一度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就算不被李碎殺死,總有一天也會無聊死。那臺小小的筆記本簡直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手忙腳亂地滑動着鼠标,果然,電腦真的聯不了網,并且幹淨得可怕,除了一個标題為亂碼的加密文件夾,現代人常用的軟件一個都沒有。但只要有游戲玩,我以後的日子就好熬了。
努力尋找了半天,我終于發現了這臺電腦裏唯一一個游戲。
系統自帶的——掃雷。
那一刻我想砸了這臺破筆記本。
“不好玩嗎?”李碎沉聲問。
我幽幽地看着他:“不會玩。”
李碎坐到我旁邊,點開掃雷,以一種我看不懂的方式操控起了鼠标。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我開始犯困,他才停下鼠标,問:“會了嗎?”
會你妹啊!
無論如何,李碎跟我的關系總算是親近點了。我這些日子的忍辱負重,是值得的。
這天李碎又去外面扔飛镖,我馬上屁颠颠跟着,站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镖镖必中紅心,所以到底還有什麽好扔呢?僅僅是因為無聊嗎?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後,我靈機一動,提議道:“我們種點菜好不好?”
李碎皺了下眉,沒懂我的意思。
我指着屋前一大片空地:“這裏太适合種菜了,你每天幹吃粥不膩嗎?我煮方便面還想加點小青菜呢,而且白天沒事做,種種菜也算打發時間了,總比光禿禿一副棺……咳,一間石屋杵在這兒好看嘛。”
而且種上菜就等于有了儲備糧,李碎死後我就不用擔心沒食物了。
“你會種菜嗎?”李碎懷疑地打量我。
“這有什麽難!”我不屑一笑。
第二天李碎就買了大大小小一堆種子、肥料以及工具回來,還配了一本笑掉我大牙的書——《如何科學種植》。
人算不如天算,才鏟了幾下土我就已經腰酸背痛,開始懊悔自己為什麽要吃飽了撐的提議種菜。
反倒是李碎,全程耐心,先是花了半天時間把那本《如何科學種植》看完,然後認真規劃好每一塊種植區域,扛起鋤頭,像模像樣地種起了菜。這人好像無論做什麽都是最專業的。穿着白襯衣勞作的殺手,真是別有一番趣味。
“不要偷懶。”李碎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我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只得老老實實撒起了種子。
有一瞬,我好像忘了他是殺手,忘了我是人質,忘了我們正身處幽林,以為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對老朋友,閑時約在一起種種菜。
果然,勞動使人虛脫。
連續幾天後,我終于累得直不起腰,嚴重到癱在床上無法動彈的地步。這就是平時不鍛煉的後果。話說回來,如果我從小就勤加鍛煉、積極健身,當初在廢棄公園也不至于輕而易舉就被李碎抓住,說不定加把勁就能跑出去了。
再一次陷入懊惱。
李碎洗完澡走出來,浴袍半解,露出大片腹肌,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坐到床邊,俯身問我:“腰還疼嗎?”
我嗯了一聲,趴在床上宛如屍體。
他放下毛巾,忽然湊近我,一只手緩緩撫上我的腰,我條件發射想躲開,結果因為腰部的拉扯導致疼痛加劇,差點呻吟出聲,還好我死死咬住了下唇,不至于讓氣氛陷入微妙的暧昧。
李碎的手掌仍然停留在我腰間,他離我更近了,低聲說:“不要動,我給你按摩一會兒,可以減輕疼痛。”
“不用了不用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雖說我發誓要讨好他,但跟他進行身體接觸還是一萬個不樂意。
李碎壓根就不把我的抗拒放在眼裏,指腹在我腰上開始一下一下地揉捏,動作時輕時重,輕的時候很癢,重的時候又很痛,溫熱的掌心在我腰間緩慢游走。在他又一次用力時,我再也克制不住,吃痛地哼出了聲。
不是強暴,勝似強暴。所以我最怕按摩了。
那是非常漫長的半小時,李碎終于停下了動作,很自然地在我身邊躺下,我從沒覺得這張床這麽小過,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明天應該就會好一點了。”
我把整張臉深深地埋在枕頭裏,不敢面對他。
雖然過程很窘,但李碎願意教我掃雷、陪我種菜、給我按摩,是否說明他已經對我敞開一點點心扉了呢?
逃出幽林,指日可待。
那之後李碎又強迫性地為我按了幾次摩,手法一次比一次專業,每天晚上臨睡前欺身過來給我按摩仿佛已經成了固定節目。起初我還會堅貞不屈地拒絕,但并沒什麽用,就像老鷹捉小雞一樣,他總能輕輕松松把我壓制住。
很想建議李碎放棄殺手這個行業老老實實開間按摩店,說不定能闖出一番新事業,又怕被他當場掐死。
在他又一次伸手觸碰我的腰時,我一個側身麻利躲過,離他八丈遠,努力向他展示腰部的靈活:“已經完全不痛了,真的不用再按了。”
李碎眉目一冷,表情森然:“你好像很不喜歡我碰你?”
我心下一驚,生怕惹怒了這位爺,随手賞我一粒槍子,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挺喜歡的。”
李碎直勾勾盯着我,低聲道:“那就離我近點。”
我怕極了他的眼神,不敢不從,只得挪回他旁邊。他表情變得柔和,身體緩緩靠近我,雙手以一種擁抱的姿勢撫上我的腰,溫柔地上下游走,低沉的嗓音飄進我的耳朵裏:“真的不痛了?”
……
這是在演什麽言情劇嗎?
怎麽忽然就這麽暧昧了?
他該不會把我那句“挺喜歡的”當真了吧?
大哥,能不能搞清楚狀況,現在你是殺手,我是人質,你手裏一大堆武器,把我囚禁在這個荒郊野外,就算你讓我吃屎,我也不敢提半分意見好嗎?我口中的“挺喜歡的”,其實是“去你媽的”啊!
雖然我要的就是讓他當真,可……他有點太當真了。
李碎顯然把我這些日子的讨好理解成了男女之情,我算準了他童年缺愛,卻忘了他現在是個有生理需求的成年男子。
“嗯嗯一點都不痛了!睡了晚安!”我脫離他的懷抱飛速鑽進被窩,把自己裹得緊緊的生怕他撲過來。
李碎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碰我。
我躲在被窩裏,欲哭無淚。
好像,有點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