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碎壓根就沒把我的話聽進心裏去。
先是那個吻,接着一天早上我起床照鏡子,發現自己領口大敞,鎖骨處有明顯吸吮出來的淤痕。
怪不得我最近每晚都夢見自己被狗咬。
我壓抑住怒火,刻意熬到深夜,調整呼吸裝睡。果然,沒一會兒李碎的身體就靠了過來,低沉的呼吸萦繞在我頸間。
我擡手就是一巴掌:“你答應過不會再碰我的!”
李碎一點都不意外被我抓住,壓低嗓音:“我控制不住。”
我真想掐死他:“控制不住也要控制!我們是兄妹!兄妹不應該幹這種事!”
李碎眼裏閃過愠怒:“我憑什麽要控制?你整個人都是屬于我的,我想對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不可理喻的變态!
惡魔永遠是惡魔,就算暫時妥協,也只是僞裝出來降低我防備心的。
“不可以,李碎,真的不可以。”我拼命抵住他壓過來的胸膛,“以前也就罷了,你只是一個殺手,我只是一個人質,你的喜歡,我……還有可能接受。但現在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們這樣是天理不容的。”
“我就是天理。”他灼熱的氣息迅速籠罩我,舌尖撬開我的牙齒。
“哥!”我掙紮着哭喊,試圖喚醒他的良知,“你是我的哥哥!”
“既然知道我是哥哥,那就給我乖一點,親愛的妹妹。”他的笑容透着寒意,手指像蛇一樣滑進我的衣服裏。
天花板上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嘲諷地盯着交纏在一起的我們。
我閉上眼,再也看不見任何希望。
我想起曾經還不知道真相的日子。那時的我,以為我們只是毫無瓜葛的一對男女,雖然始終對李碎殺手的身份心存畏懼,但在他偶爾露出溫柔的表情時,我的心總會蕩起陣陣漣漪。所有的仇怨在那一刻按下暫停鍵,即使只有短短幾秒,但我清楚記得那份心情是無比美好的。
而現在,唯剩醜惡。
如果不知道真相就好了。
那樣我就可以專心扮演一個恰好目擊兇殺現場的倒黴人質,心懷着無限希望,每日祈禱有人來解救自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意識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即使那天晚上我沒有遇見李碎,也會在另一個晚上被他抓住。
他體內流着和我一樣的血,是我永遠都擺脫不掉的影子。
根本沒人救得了我。
恍惚中做了一個夢。
夢中父母并沒有抛棄李碎,我一出生,便有個哥哥。
哥哥小時候總愛揪我頭發,搶走我手上的棒棒糖,以欺負我為樂。我每天的日常,就是哭哭啼啼找爸媽告狀。
爸媽總會一臉嚴肅地訓斥哥哥:“哥哥要讓着妹妹。”
我則站在爸媽身後,沖他露出勝利的笑容。
我們就像世上大部分兄妹一樣,互相嫌棄、卻又彼此依賴着結伴長大。
雖然出門時西裝革履一本正經,可哥哥在家最愛穿老土的運動衫,他會在我睡懶覺時故意湊到我耳邊大叫,還會若無其事吃光我抽屜裏的零食,還喜歡在打完球後把臭襪子扔一地,然後癱到沙發上玩游戲。
這樣一個讨人厭的哥哥,卻又會在我受了委屈流眼淚後,一邊罵罵咧咧“哭有個屁用”一邊揍趴欺負我的人,還會在我花光生活費後,若無其事把他的零花錢擱在我書桌上。
——這,才應該是哥哥吧。
從夢中醒來的我,望向躺在自己身旁的李碎,現實中這位哥哥,不會揪我頭發,不會跟我搶棒棒糖,不會偷吃我零食,不會穿老土的運動衫,他只會壓向我,将舌頭伸進我的嘴巴裏。
我心如死灰,連續幾天沒跟李碎說話。
光是無意間與他四目相對,我都覺得心髒像被萬只蟻蟲啃咬。
我甚至連飯都不想吃,打算絕食到天荒地老。
李碎很無奈:“不吃飯對身體不好。”
我苦笑,現在身體好不好對我來說還重要嗎?我巴不得立即身患絕症而死。
“必須吃飯。”李碎把碗遞到我面前。
我猛地沖進衛生間,趴到馬桶前幹嘔。
李碎跟了進來,眉頭蹙起:“怎麽了?”
“我好像懷孕了。”我望着他。
李碎表情一變:“什麽?”
我泰然自若:“很奇怪嗎?男女之間發生關系後自然會懷孕。但我們不是普通男女,會有很大幾率生下畸形胎,說不定還會難産而死,就算活下來也會飽受疾病困擾,不僅毀了我們自己,也毀了孩子一輩子。不過放心,我肯定不會生下這個怪胎的,你幫我找條上吊繩,我今晚就解決掉自己。”
李碎的臉越來越黑。
“現在你知道危害了吧?人做事不可以只想着自己,也要考慮一下別人乃至整個社會。”我語重心長。
李碎盯住我許久,忽然低笑一聲:“我發現你真的很幼稚。”
我直直瞪他:“你才是無與倫比的幼稚。”
幼稚到變态,幼稚到扭曲。
李碎揉揉我的頭發:“傻瓜,有沒有讓你懷孕我心裏還不清楚嗎?我絕不會讓你去受那種苦。”
我捂住肚子:“可是我頭暈惡心還想吃點酸的。”
“別裝了,吃飯去。”他将我攔腰抱起,坐到了飯桌前的椅子上。
我被迫坐在他腿上,腰也被箍住,怎麽都掙脫不開,裙擺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自行撩起,我連忙伸手把裙子往下拽,李碎掌心覆過來阻止我的動作,嘴角輕笑:“不要這麽緊張。”
……我能不緊張嗎?
他夾了一筷子菜送到我嘴邊,我沉着臉不動。
“還在為那晚的事生氣嗎?”他低嘆。
別人家的兄妹平時都會聊些什麽內容呢?
反正肯定不會像我跟李碎這樣吧。
我渾身不适,每一寸肌膚都像燒起來般,瘋狂想從他腿上撤離。
他的聲音摻雜着甜膩:“乖,我跟你道歉。”
我陰陽怪氣道:“先把人分屍了,再來跟人家的屍體道歉,你覺得還有用嗎?”
“不要開玩笑。”他的聲音溫柔得能化出水來。
誰跟他開玩笑了?
“渺渺,只要你乖,想要什麽我都給你。”李碎的語氣像個誘拐犯。
“我想要你放了我。”我直視他。
李碎沉默,箍在我腰間的手慢慢松懈下來,我當機立斷逃出他的束縛,離他八丈遠。
之後幾天他都沒再跟主動我說話,整日散發着低氣壓。
我樂得清閑,巴不得他永遠保持這種狀态,視我為空氣,別說話也別碰我。
趁李碎外出,我鬼使神差地拿出了他上次買的化妝品。
雖說身處幽林再怎麽打扮也毫無意義,但我實在太無聊,也太久沒有化妝了,雙手蠢蠢欲動,決定悄悄試一下。反正在李碎回來前及時卸掉就好。
哪知我長期沒化妝,手法生疏得不行,睫毛膏還不小心弄進了眼睛裏,手忙腳亂一通折騰,導致忘了時間,等我把視線從鏡子上移開,才發現李碎竟然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大窘,連忙擰開水龍頭想要洗掉臉上的妝,卻被李碎阻止:“多留一會兒吧,不難看。”
我不禁氣笑了,什麽叫不難看?還一副勉強的語氣?是在質疑我的化妝水平嗎?
本想跟他理論一番,又怕他會因此覺得我是特意為他化的妝,只好默默咽下這口氣。
就在我疑惑李碎今天看上去心情怎麽那麽好時,他突然冒出一句:“渺渺,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我愣了愣,腦子轉了一大圈,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
李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眼神慢慢堅定:“既然你這麽不喜歡幽林,我們就離開。”
心裏像有一顆棉花糖砰得炸開,我從沒有如此雀躍過:“你願意放我走?”
李碎點頭,嘴角的笑意愈發燦爛:“我在外面買了一棟漂亮的別墅,帶一個大大的花園,周圍很安靜,門口還有條小溪,開車半小時就可以到市中心。很适合我們一家四口居住。”
剛才還在狂喜的心,一點一滴結了冰。
“什麽一家四口?”我語氣發顫。
“傻瓜,”他吻了下我的額頭,“當然是爸爸,媽媽,我,還有你。”
我想後退,卻被他用力抱住。
放在我腰間的手緩緩收緊,李碎在我耳邊低聲呢喃:“離開幽林後,我就去跟爸媽相認,當年的事不必再計較,以後我們一家四口永遠別分開就好。”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被猛地折斷。在懸崖邊苦苦掙紮了那麽久,最終還是直直墜了下去。
李碎跟爸媽相認之後,會發生什麽?
以我對父母的了解,他們說什麽都會認下這個兒子。這些年之所以沒去尋找他,要麽是因為殺手組織隐藏得太好,要麽是因為他們心有愧疚,以為他生活在另一個更好的家庭,不敢也不願打擾他。
然後,所謂的一家四口住到同一屋檐下,又會發生什麽?
離開了幽林的庇護,李碎對我做過的這些事,會變得可怕千倍萬倍。一旦被父母發現,難以想象他們會是怎樣的反應,我媽甚至有可能會當場跳樓。何況以李碎那麽病态的占有欲,遲早會暴露我們的關系,到時又該怎麽面對?報警?讓全世界都知道我被親生哥哥囚禁并強暴了?讓爸媽徹底喪失活下去的希望?
我曾經是那麽渴望逃出去,可這一刻,回家竟然成了我最大的恐懼。
“你不開心嗎?”李碎撩我的頭發。
我沉思片刻,認真地看着他:“李碎,你先放我一個人回家,我會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爸媽問起來我就說自己這些日子住在網友家,然後你再去跟爸媽相認,關于在幽林發生的事,我們一個字也不要提,全部忘掉,裝作從沒見過面。爸爸媽媽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你從小缺失的親情他們會全部彌補給你。你帶他們去住別墅、過好日子。而我會調去外地工作,或者出國。我們兩人以後盡量減少接觸,這樣對誰都好,可以嗎?”
如果他注定滲入我的家庭,那我只能選擇妥協,然後盡力把一切推向正軌。
李碎是惦記爸媽的,絕不可能傷害他們,如此我便可以放心離開了。就當是把父母還給他,我自己去另一個遙遠的地方開始新生活,而幽林深處的秘密,雖然我永遠不可能忘得掉,但可以把它藏起來,再也不去碰。幸好我還算心大,相信不需要多久就可以克服這個心理陰影,慢慢恢複正常生活。
李碎的表情驀地陰下來,一字一頓地說:“不可能。你這輩子都別想從我身邊逃走。”
我預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忍氣吞聲道:“那你能保證回家之後再也不碰我嗎?”
李碎想都沒想地回答:“不能。”
我擡高音量:“無論你怎麽對我,我都可以忍,可爸媽不行,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打擊。如果你想擁有一個健全的家,就必須好好遵守我們正常人的規則!”
李碎眼中閃過寒意,森然一笑:“為什麽不能是你們來遵守我的規則?”
我開始自暴自棄,沖他大罵:“你一個人變态也就罷了,別想拉下我們全家!”
李碎一把拽過我的胳膊甩向床,粗暴地壓到我身上:“你再敢動離開我的念頭,我就讓爸媽親眼看看,他們的兒子和女兒一起做愛的場景。”
“你混蛋!”我聲嘶力竭,奮力推開他,猛地爬起來将腦袋撞上床頭的牆。
可并沒有想象中的劇痛襲來,我定睛一看,李碎的一只手掌不知何時墊在了我的腦袋和牆之間,他的手背泛起青紫,迅速腫起來。我尋思他現在承受劇痛,體力應該會相應減弱,于是趁機想再撞一次,結果被他一只手輕飄飄按在了身下。
“別鬧了!”李碎怒火中燒。
“你才是別鬧了!”我哭得撕心裂肺,“你這樣會逼死我的,一定會逼死我的!”
李碎愣了許久,臉色慘白地抱緊我,顫聲道:“跟我在一起,就那麽痛苦嗎?”
有濕潤的液體滴到了我的脖頸,我僵直背,将視線投向別處。
痛苦,還是不痛苦,我有得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