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雞蛋
第二天一早，池遲照樣裝了兩個窩頭，其他吃食不好帶，所以知青點早上都蒸窩頭帶去。
池遲剛準備再拿兩個江米條放進包裏，想着程長夜昨晚莫名的不高興，猶豫了一下，換了盒桃酥，又拿了兩塊奶糖，這才出門。
等走到麥子地的時候程長夜已經開始幹活了。聽着池遲過來，瞟都沒瞟一眼。就當沒這人存在。
程長夜昨晚躺在床上回想，他吃了池遲的江米條，又讓人家每天給帶吃的，這跟吃女人軟飯的小白臉有什麽區別。
程長夜從盒子裏數出一毛五分并一兩的糧票，早上又去程濤家買了顆雞蛋，下定決心以後一定不在吃池遲的東西。
池遲看着程長夜氣還沒消，摸了摸鼻子，不太有底氣的走上前，讨好的笑了下，“看，我今天給咱們帶了桃酥。”說着，把桃酥從包裏拿出來。
池遲沒等到程長夜開口，就見程長夜手心向上，遞來錢和糧票。
“你這是什麽意思？”池遲瞪圓了眼睛。
“江米條的錢。”程長夜抿了抿唇。
“昨天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池遲急道。
“我不能吃你的東西。”說着程長夜把手裏的錢票又往池遲的方向遞了遞。
明明昨天都說好了程長夜幹活他來拿吃的，結果才過了一夜，程長夜就反悔了。
池遲一把打掉了程長夜手裏的錢，看着程長夜還是一味地低頭不說話，池遲一生氣直接把桃酥也扔在了地上，“不吃就不吃，誰稀罕你幫我幹活。”說着眼淚就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昨晚你就突然生氣，剛才我主動和你說話，你也不理我。我才不要哄你，我生氣了。”
程長夜還沒什麽反應，池遲自己就站在原地開始慘兮兮的抹着眼淚，程長夜皺了皺眉，無奈的嘆了口氣。彎腰把地上的桃酥和錢票撿起。
這樣金貴的吃食，一般人家吃都舍不得，更何況像他一樣，氣頭上來就敢往地上扔。
包桃酥的紙在扔的時候破了，裏面一個桃酥滾了出來，粘上了土，程長夜給他吹幹淨又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這才把桃酥遞向池遲。
程長夜咬咬牙，“我不想接受別人的施舍。”
“誰施舍你了，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池遲眼睛哭的通紅。
“我昨晚就是想讓你把我送回知青點你就開始生氣。”
“你明明知道我幹不動活，我給你吃的你還不要，你就是故意欺負我。”
“我，我沒，我不是。”看着池遲紅紅的眼眶，程長夜又變回了原來笨嘴拙舌的模樣。他這才知道昨晚只是小孩突然臉皮薄，說不出怕黑這種話。這才讓他誤會了。
“你就是，我不管，你今天還得幫我幹活。”池遲一邊說着一邊看程長夜的反應。
“幫你幹活可以，這吃的我不要。”程長夜撓了撓頭，知道自己誤會了人，拒絕的連底氣都沒有。
“我不管，你不吃這些吃的，我就不原諒你了，一直生你的氣。”池遲本來就嬌氣，程長夜一生氣他反而不敢造次，但看着程長夜現在明顯态度和緩，更加驕傲的開口。
程長夜一米九的漢子被池遲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諾諾的點點頭答應。
“那我們說好了，你以後可不許反悔了。”池遲看着程長夜答應，這才又兇巴巴的開口。
直到程長夜點了點頭，說“絕不反悔。”池遲這才滿意的接過桃酥，遞過去一個奶糖，兇巴巴的喊着，“吃了。”
看着程長夜手機還呆呆愣愣的攥着那筆錢，哼了一聲，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瞪瞪的看着程長夜，直看的程長夜把錢塞進兜裏有接過奶糖，昂着小下巴，坐到旁邊的石頭上看着程長夜幹活。
程長夜接過奶糖，小心的放進疊放在石頭上的長褂裏。這才開始幹活。
接近晌午，程長夜幹的滿頭是汗，汗水從程長夜下巴上滑下，順着皮膚肌理，流淌過他的胸肌，腹肌，最後隐沒在他的褲腰裏。
程長夜是池遲前十幾年從沒見過的那種人，粗犷豪邁，就像這山野一樣，格外有男人味。池遲不禁看的臉紅，還有點口渴。
池遲連忙用手扇着風降溫，掏出水壺灌了一大口水，不明白自己心裏突然的悸動，怕被程長夜發現他偷看，趕忙跑到河邊，任河風吹了會才降了溫。
這裏的河水淺，波光粼粼的，游着不少的魚，池遲想着昨天的烤魚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想着昨天程長夜那麽輕松的捉了兩條魚看起來也不難。
秋天的水有點冰，池遲挽了褲腳就要下河，搖搖晃晃的好不容易才站穩。
他也沒拿什麽工具，就徒手在水裏摸魚，河裏的魚看着好抓，實則滑不溜秋的，池遲腳都快冰住了還沒抓到一條。
程長夜一氣幹完活，轉頭才發現池遲已經不在了，恰好也到了吃飯的點，他四處看了下，套上長褂，剛走到河邊就看着池遲站在水裏。
看着池遲手扒拉來扒拉去，一條魚也沒抓到，秋天的河水已經有點冰了，那是池遲這樣嬌生慣養的能長待的。
程長夜往前走了幾步，皺了皺眉，忍不住開口催促，“池遲，你要想吃魚，我來…”
話還沒說完，“噓！”池遲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彎着腰仔細盯着正前方飄着的魚，猛地往前一撲。
看着池遲整個人沒水花埋住，程長夜緊上前一步，“池遲…”
池遲整個人都跌進了水裏，甩了甩臉上的水，看着程長夜興奮的舉起手裏的魚，“快看，我抓到魚了。”
池遲抓住了一條紅色的大魚，程長夜剛松下一口氣，開口，“快上來。”
池遲還沒炫耀夠，就見魚尾巴啪的往池遲臉上一拍，吓得池遲手上一松，那魚直接跳進了水裏，一會就游不見了。
程長夜看着池遲渾身都濕透了，傻愣愣的坐在河裏，趕忙生起火，催着池遲上岸去烤火。
河水被池遲這麽攪了一通，魚都不知道藏哪去了，池遲氣不過拍了下水面，只能垂頭喪氣的上了岸。
程長夜脫下自己的上衣遞給池遲，看着池遲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連忙扒拉下池遲的上衣。
白的晃眼，程長夜愣了一下，猛地用自己的上衣把池遲裹得嚴嚴實實的推到火邊坐下。
眼看着池遲衣服都烤得半幹，還是低落的不肯擡頭，程長夜忍不住開口道，“今天吃不上魚，咱們還可以看看附近有沒有野雞蛋什麽的。”
“野雞蛋？”
“嗯，這塊地靠山，老是有野雞跑下來，你仔細找找說不定能有。”程長夜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
這塊地确實是靠着山，但村裏人窮，偷摸上山找吃食的人不少，外邊的野雞早就被捉的差不多了，還有不少小孩出來附近撿野雞蛋，那還能有漏網之蛋，現在再要找，就得往深處走。
“真的嗎？”
看着程長夜點了點頭，“我現在就起來找。”池遲興奮的站起身，就要翻着看周圍的草叢。
看着池遲背對着他，程長夜迅速的從懷裏拿出一顆雞蛋，滾在旁邊的草叢裏。
村裏一家只能養三只雞，一個雞蛋去供銷社能賣五分，除了年底的分紅，村裏人也沒有別的掙錢的來處，不少人家舍不得吃，就把雞蛋一個個欲呬的攢着，不少孩子的學費都是靠這麽攢出來的。這是獨屬于農村人的雞屁股銀行，
早上程長夜去買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又是臨時想起去買的，只能買到生的，他還暗自懊惱了一會兒，但現在，程長夜又不由得慶幸，幸好是生的。不然這個謊怎麽圓的下去。
“你多在草叢裏看看，說不定有呢。”程長夜回過神，勸着池遲。
“唉，你看，真的有。”池遲順着他們附近的草叢，一個個的往開撥，直到撥開藏了雞蛋的草叢草叢，興奮的看向程長夜。
“我運氣好吧！”池遲昂着下巴，仿佛找到的不是顆雞蛋，反而是一塊金子似的。
程長夜看着池遲的笑容，感覺心跳都變快了。
“你說我明天還能撿到雞蛋嘛。”池遲笑眯眯的看着程長夜。
看着池遲的笑容，程長夜鬼使神差的回答，“會的，你明天也一定可以的。”
他原本覺得錢一分也不能亂花，但現在看着池遲的笑，他也不覺得這是亂花了。大不了等他秋收了再多幹幾次木匠活，這錢慢慢的就也攢起來了，不急。
池遲看着程長夜把雞蛋放進火裏烤着，翻出包裏的窩頭，順手把桃酥遞給程長夜，看着他挑挑揀揀拿起了那個掉在地上的，心疼的看了許久，池遲咬了咬唇。
別別扭扭的開口，“我，我以後不随便亂扔糧食了。”
程長夜嘆了口氣，池遲從小嬌養着，不懂糧食的金貴。不懂就這一份桃酥多少人家都吃不起，看着池遲還紅着的眼眶，不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罷了。
程長夜伸出手，揉了揉池遲的頭，兩人同時愣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