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曬場
秋收結束，收來的糧食一起堆在曬谷場裏，村子裏窮，收完麥子就要趕忙着種玉米。
池遲還沒見過曬麥子，加上知道程長夜累死累活的幹活，最後賺的錢都到了牛二妮手裏，硬是拉着程長夜要跟着曬麥子。
一般曬麥子的都是村裏的婆娘們，很少有漢子，但有些女人下地幹起活來比男人都利索，不願意幹這四公分的活，今年人手倒有些湊不齊。
“何嬸子，我和程長夜，我倆也想跟着曬麥子。”池遲說幹就幹，拉着程長夜就去找何翠翠，曬麥子這活多是女人幹，也就全全由她安排。
“你們倆大小夥子，要來曬麥？”何嬸子倒是不意外池遲要幹這活。
下鄉的知青雖然活幹的不怎麽樣，但也不是沒有過家裏富裕的，不願意幹活，搶着幹少公分的，倒是程長夜，往年程長夜是幹活最賣力氣的，今年怎麽…
程長夜看懂了何嬸子的眼神，開口道，“嬸子，晚上曬場沒人看，我和池遲剛好晚上留下來看場。”
何嬸子點了點頭，往年村裏看場的人不夠，都是村裏抽幾個人來看，白天的活就夠累人了，晚上來看場也賺不得公分，今年有人願意看場，倒是沒人會有意見。不過往年也沒見程長夜攬這活兒。
何嬸子猛地轉念一想，曬場離她們家最近，往年她小女兒在縣城裏上學，今年高中畢了業，家裏托了關系，在供銷社找了個售貨員的活兒，女兒想他們兩口子了，這兩天也就要回來了，程長夜怕不是為了這個。
她女兒許慧欣，不是何嬸子自誇，長的那在程家村是數一數二的水靈，自己考上了高中，也是村子裏少有的文化人，現在在城裏供銷社當售貨員。這可是鐵飯碗。
媒婆上她家來說和的那可是一抓一大把，條件一個賽一個的好，連城裏人都有來托媒婆打聽的，可這一年來，她看着自己小女兒推三阻四的一個都不肯答應，問起來支支吾吾的就說不想離家太遠，何嬸子一聽這話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放眼這村子裏，能讓她女兒看上眼的也就是程長夜了。
按說這程長夜條件是沒那城裏的好，但勝在從小看着長大，知根知底，他那個娘雖然拎不清，但好歹程長夜看着是個有主見的，他爹又是村長，成了婚，分了家，小日子也就能順順當當的過，這麽一看下來，但是也沒那麽差。
何嬸子笑容滿面的答應下來，看着程長夜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樂呵呵的答應了就回去了。
這次曬麥子，知青嫌公分少，也就王樂樂和池遲跟着去。程家村的曬場小，麥子也堆的厚些。
曬麥子早上不用起的太早，就這一點就夠讓池遲感到幸福的了。
十點多，暑氣把地上烤得發燙，晚上的涼意也被烤得幹幹淨淨，麥子被平鋪曬好後，幾個人坐在樹下閑聊，只等着十一二點去攪麥子就好。
晌午暑氣最熱，池遲和程長夜用齒耙把麥子翻過一遍。周圍人散在陰涼裏，都熱的滿頭是汗，池遲聽着程長夜說這季節河裏有小龍蝦和螃蟹，拉着程長夜就往河邊跑。嚷着要捉來吃。
知青們都不回去吃飯，他和王樂樂回去做了飯東西又不好算，只好早上各自帶了吃食。
“程長夜，快來，這河水好涼快啊。”池遲蹲在河邊，用手舀起一捧水就往臉上澆。
程長夜皺了皺眉，剛想讓池遲病還沒好透，別玩水，就被旁邊林子裏傳來的聲音打斷。
“張正，你王八蛋，你怎麽敢這麽對我。”
“我要去派出所告你流氓罪，你等着吃槍子吧你。”
程長夜一聽就是那對搞朋友的不知道怎麽鬧翻了，在這吵架，拉着池遲站起身就要走。
“王樂樂，你別給臉不要臉。”
池遲也無意聽八卦，剛邁開步子就要走，聽見王樂樂的名字，又趕忙停下腳步。
他剛下鄉什麽都不懂，王樂樂一點點教他，對他像親弟弟一樣好，王樂樂的事，他不能不管。
“我吃槍子？”
“你去告，到時候整個村子都知道你和我搞破鞋，你還有什麽活路。”
“我要是挨槍子，你也不過是個亂搞男女關系的□□，留在你的檔案上，你這輩子別想回城了。”張正的聲音更加嚣張，池遲蹲在樹後，看着樹林子裏的人，聽着聲音就是那天現在知青點外面和王樂樂說話的那個。可這語氣聽着就像變了個人。
“張正，你不是人。”王樂樂掩着臉，泣不成聲。
“你現在肚子裏都懷上我們老張家的種了，還想什麽彩禮。”
“沒結婚呢，你都和我睡，我怎麽知道你和別人睡過沒有。”
“我願意和你結婚，那都是你祖上燒了高香。”張正越說越起勁，王樂樂猛地沖上去，就要打他。
張正來了氣，直接把王樂樂推到在地上，“呸，什麽東西。”張正惡狠狠的罵了一句，這才大搖大擺的走了。
池遲聽着就要沖出去，程長夜手疾眼快的把他拉住，趕忙捂住了他的嘴。
王樂樂坐在原地哭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失魂落魄的回了曬場。
看着人走了，程長夜才松開手，池遲氣憤的瞪圓眼睛，“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揍那個王八蛋。”
程長夜嘆了口氣。池遲看着他不說話，猛地推了一把程長夜，“你要向着你們村裏人？”
程長夜穩住身形，池遲力使的有點大，自己都快要朝後倒，程長夜猛地拉住他的手，把他扶着站好，這才開口，“我不是向着我們村裏人，張正是混蛋，他無所謂，這事你要鬧起來，你要王樂樂怎麽辦？”
“程家村就這麽大點地方，你現在把這事鬧開，今晚上整村的人都能知道。”
“她自己也未必想鬧開。”
聽着程長夜的話，池遲也冷靜下來，就是心裏憋屈，眼眶都憋紅了。
“那就這麽看着他欺負樂樂姐？”池遲紅着眼望向程長夜，“他們的事，我們摻和不了，你這麽急得沖上去，萬一王樂樂為着肚子裏的孩子還是要和他結婚，你能怎麽辦？”程長夜摸了摸池遲的手心，認真的給他說。
倆人一時都沒了心情吃飯，回了曬場，王樂樂一個人坐在樹下，不言不語的，池遲擔心的看了好幾眼。
“大家過來喝綠豆湯了。”一陣清亮的女聲在曬場邊傳來。
看着池遲熱的滿頭汗還坐着不動，程長夜起身去，走到跟前才發現來送湯的是許慧欣。
曬場暑氣重，幹活的有都是些女人，身體弱，何嬸子人好，每年都會自己熬綠豆湯送來解暑。
許慧欣看着程長夜過來，特意拿起籃子，裏面放着一摞碗，外加一只水壺，綠豆湯的桶放在邊上，她拿起水壺遞給程長夜，聲音輕快，“長夜哥你喝這個。”
程長夜答了句謝，沒接，拿起籃子裏的碗，打算自己舀一碗。許慧欣連忙說，“長夜哥，我這水壺裏可是特意多放了白糖。”
看着程長夜還不接，許慧欣臉紅了一下，“這，這是我新買的水壺，沒用過的。”說完嬌羞的看了程長夜一眼。
程長夜倒是沒注意她的眼神，可他最不愛欠人人情，但現在看着悶悶不樂的池遲，小孩還是得吃點甜的才能心情好。
他想了想，這才接過，道了句謝，現在白糖貴，誰家也舍不得吃，人家有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明天把錢票拿給你。”說着轉身向池遲走過去。
許慧欣笑容一下僵住，看着程長夜端着綠豆湯走向一個皮膚白淨的少年。
少年似乎不高興，程長夜親昵的撞了撞那少年的肩膀，低聲似乎哄了兩句。等着程長夜把綠豆湯灌向身邊的水壺，那少年才接過。
程長夜拿起水壺還了回來，又匆忙走回去，也沒多說什麽，許慧欣還從沒見過程長夜這樣哄過什麽人，疑惑的皺了皺眉，接着問旁邊喝湯的人，“程長夜旁邊的誰啊，怎麽沒見過。”
旁邊的人，順着許慧欣手指的方向看去，“嗐，他呀，叫池遲，是咱們村剛來的知青，就趕着秋收來的。”
“池遲”許慧欣心裏默念了這個名字一下，看着周圍人喝完了綠豆湯，含笑着收回碗，“各位嬸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許慧欣走了，有人開口，“要說這小欣啊，可真是個好孩子。這剛回來就給咱們送綠豆湯。”
旁邊的馬婆子打斷道，“嘿，這那是給咱們送湯呢。”
幾個人看着馬婆子，“什麽意思？你快說。”
看着周圍幾個人都開始催促，馬婆子這才開口，“你們是沒看到，這小欣剛一來，眼睛都粘在那長夜的身上，扣都扣不下來。”
“那不挺好的，倆人知根知底的，明年咱們說不準還能吃上喜酒呢。”
“切，程家那小子還不一定看不看得上小欣呢。未出嫁的大姑娘就敢這麽盯着人家漢子，不知羞。”馬婆子看着許慧欣走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那你還喝人家的綠豆湯？”旁別的人看不慣，忍不住開口問道。
馬婆子臉皮都沒紅，往地上啐了一口，“關你什麽事。”扭身就往樹底下走去。
周圍幾人知道馬婆子一向和許慧欣他娘不對付，馬婆子撒潑起來了沒人有辦法，随意應付了幾句，就各自找借口回去幹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