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二·半夢半醒

林念是被濕濕的枕頭難受醒的,腦子裏混混沌沌,把身邊的人摟在懷裏,才發覺不對,睜開眼睛,發現他的枕頭濕踏踏的。

最開始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林想總是在睡在林念的右邊,林想的右邊是一只大大的熊,林想總是轉到右邊抱着熊睡。

後來,漸漸的,林想開始往林念這邊靠,總是拱在林念的懷裏睡,林想的熊經常被她踢到床下,而林想的枕頭也成了擺設。

林念低頭一看,林想不知道在經歷着什麽,眉頭緊皺,眼淚一直往下掉,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林念感覺到林想做了噩夢,邊準備叫醒她,“林想,醒醒。”

或許叫習慣了,倆人對對方的稱呼都沒有變。

“林想,起來,你做噩夢了。”

懷中的人動了動,還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林念只能湊近,在林想的唇邊親了親,然後親親她的眼睛。

林想似乎感受到了對方的動作,不再有眼淚流下來。

“快醒來,你是做夢的,別怕,有我在。”

林想的眼珠動了動,然後茫然地睜開,看看房頂,看看旁邊的人,又閉起來。

林念往林想旁邊靠了靠,林想卻往後躲了好遠,林念一把撈過林想的腰,擔憂道:“林想,你怎麽了?”

林想茫然地說:“你別靠過來了,我怕我忍不住要抱你。”

林念突然一驚,仿佛想到了什麽,不再理會林想的躲避,上前緊緊把她抱在懷裏,輕聲道:“剛才在做夢,別怕。”

林念和林想的孩子林忘回馬上要升小學了,倆人把孩子送回林蔭市一個暑假,然後去西霖省玩了一圈,昨天白天倆人去的是本省最有名的山夢燕山。

夢燕山原名夢魇山,顧名思義,去了這座山的人容易陷入夢魇,後人覺得原來的名字不吉,才将“魇”改成了“燕”。

游客對這座山的評價也褒貶不一,有些人說都是騙人的,壓根不會做夢,有些人說會做夢,但是是好夢,有些人說自己确确實實陷入了夢魇,甚至夢到了自己的上一世。

林想和林念便是第一種人,覺得沒有那麽神神叨叨,而且聽說夢燕山的風景很美,便去玩了。

到了山頂,倆人轉了一圈,林想被山上寺廟的僧人叫住了,僧人問倆人可願算上一卦,林想沒有拒絕,跪在神像前搖了簽,簽上是八個字:南柯一夢,半夢半醒。

林念當即問僧人是什麽意思。

僧人半假半真地說:“黃粱一夢、醉生夢死、浮生若夢、如夢初醒,假作真時真亦假,真做假時假亦真。”

當時倆人懵懵懂懂,也沒當真,便下了山去酒店休息了,林念沒覺得有什麽異常,林想卻似乎做了夢。

林想的身體在發抖,她顫顫巍巍擡起頭,輕輕問:“林念,你離婚了嗎,我在夢裏抱你,會不會被世人所不齒?”

林念發現,林想的夢,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很多。他緊緊地抱住林想,用手在撫着她的背,他的手也在顫抖,一下又一下安撫着懷裏的人。

林念大約猜到林想夢到什麽了,大約是他結婚了,不要她了,她心中極度痛苦,搞不清夢和現實,想要抱他都不敢。

連林念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如何讓懷中的人知道她只是做了一個夢,而他是切切實實在她身邊的。

林念低着頭,雙手捧着林想白淨的臉,薄唇輕輕地覆在了她顫抖發白的唇上。林想在掙紮,似乎有心裏防線不能突破。林念用了一點力,雙齒咬住林想的舌尖,林想愣了一下,他便長驅直入,他的味道一下占據了她的齒間。

以前的時候,林念喜歡親林想,但是林想總是會害羞,不好意思,或者是說周圍有人,很多時候,她都會咬林念。林念給林想起了一個外號,叫小狗。

兩個人就這般,仿佛要沉醉在夢裏一般,一直吻着彼此。

大約過了兩日,林想才稍稍好了一些,她說:“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辭職開客棧了,你來找我了。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好開心,其實最開始我開客棧,就想的是你會來找我,所以我給客棧起的名字叫‘念念不忘’。”

林想又說:“不對,我夢到我還沒過31歲生日呢,我看到你發的婚紗照,照片裏是另一個女孩,我好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了。”

林想搖搖頭,對着林念笑笑:“我知道你現在在我夢裏,你不要走好不好。不對,你前天跟我說你離婚了,你已經離婚了是吧,你不會再走了吧?”

林念輕輕撫摸着林想的長發,看着她瘦下去的臉無比心疼。前兩天吻完林想,林想追問他離婚了嗎,然後又說不能這樣。他只能哄她,說他離婚了,林想才稍微好了一些。

此時的他不想再騙她,循循善誘,“你說的第一個不是夢,現在也不是夢,中間的那個我結婚的是噩夢。林想,我是林念,我只會娶你,我不會娶別人。”

林想靜了靜,似乎相信了,輕輕伸出手,與林念十指緊扣。然後又抽回手,向後退了一步,“不對,你以前也說你會娶我,但是你娶了別人。”

林念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林想怎麽變成了這樣。他昨天托朋友去山上找了一下他們見到的那個僧人,但是朋友去找了一天,問了所有僧人,沒有人認識那個人。

或許,是不是存在平行時空?林念這樣問自己。

林念走上前,把林想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說:“前天我們去的那個廟有問題,其實你夢見的是平行時空的林想和林念,在那個時空裏,林想看見了林念的婚紗照。因為你又有自己的記憶,所以夢境會混亂。”

林念覺得這個時候,說個善意的謊言是必要的,因為再這麽下去,他都覺得他是不是真的抛棄林想和別人結婚了。那林想該怎麽辦,他不知道。

林想懵懵地問道:“真的嗎?”

“嗯。”林念點點頭,然後解釋:“不過我覺得你可能夢到一半被我叫醒了,因為我覺得即使在另一個時空,林念也不會不要林想,去和別人結婚。你看到的那個婚紗照,大約有可能是林念一時想岔了,覺得自己能忘記林想,後來他一定沒結婚,又去找林想了。他那麽愛林想,怎麽可能會抛棄她然後去找別人。”

此時的林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把自己代入了那個林念,還是在幫林想從痛苦的夢中醒來。

“對啊,我相信你,林念是不會抛棄林想的。”林想喃喃的說,似乎在勸自己,似乎在勸另一個林想。

林念看林想情緒好了一些,拿出手機把林忘回的照片給林想看,“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長得多像你。”

林想看到兒子的照片,溫柔的笑浮在了臉上,“明明長得像你,和你一模一樣。”

“眼睛像你,是丹鳳眼。”

“鼻子嘴巴還有臉型都像你,長得帥。”

倆人在酒店待了一個星期,接到了林念表哥顧唯一的電話,說要來雲栖市旅游,倆人立即出發回到了雲栖市。

和表哥表嫂夫婦一起來的還有表嫂上官咫的表弟于果表弟妹韓束。

顧唯一彬彬有禮,上官咫溫婉大方。于果如嶺上之花,韓束似出水芙蓉。

六人一起吃了飯,韓束性格活潑單純,“聽說你們都是林蔭大學畢業的?”

林想和林念點點頭,“對,我倆是大學同學。”

顧唯一笑着解釋:“于果和韓束在林蔭大學當老師。”

“哇,好有緣啊。”林想感嘆。

因為韓束的話拉進了幾人關系,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感情上。林想的客棧現在做成了情感故事主題客棧,每個月都會更新一些情感故事,頗受年輕人的歡迎。

林想感覺,她後兩個月的素材都有了。

聽完了兩人的故事,林想問韓束:“所以你倆是九歲認識,十七歲分開,然後二十九歲又在一起的?”

“嗯,他想出國,我不想出,他就偷偷走了,後來他回來找我了,我們就在一起了。”此時的韓束回想起這些,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痛苦,仿佛只是過眼雲煙。

林想知道,即使完美的于果也有缺點,他有他的追求,但是他沒有忘記她。人無完人,他們都年輕過,都不會把所有事處理的完美,但是他們永葆初心,知道往後餘生該如何彌補。

“你和表嫂是先婚後愛?”林念一度特別羨慕表哥和表嫂的感情,仿佛兩人就是天生一對,也從來不會有矛盾,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兩個人壓根不是愛到不行才在一起,而是結婚後才有了感情。

顧唯一看着妻子笑着說:“她是被家裏逼着相親,當時應該相親疲憊了。所以我們第一次相親完,第二次見面我就問她要不要和我結婚。”

林念知道表哥顧唯一在表嫂之前談了幾個女朋友,聽到這裏就知道表哥大約是對表嫂一見鐘情,他就很想知道當時表嫂的想法,于是轉頭問上官咫:“表哥是表嫂的初戀嗎?”

看到衆人都看着自己,上官咫輕輕一笑,如一縷春風,“我大學期間,有個很好的男朋友,後來因為異地分開了。我就覺得自己大約是不會再愛一個人了,直到碰到唯一。可能你們覺得他是和我相親的時候就喜歡我了,但其實我早在和他相親前一年就見過他,對他有好感,要不然我怎麽會答應他那麽無理的要求。”

林念想到了一句話,最完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上官咫對她的前男友或許也深愛過,但是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或許她的錯過是因為老天給她準備了更好的禮物。

其實人這一生兜兜轉轉,像于果那般犯了錯而後改正也罷,像上官咫那般以為錯過了卻遇見了更好的也罷,像林想林念一樣有過分開才知道珍惜彼此也罷,只要最終的結果是好的就行,只要最後的終點是那個互相深愛的人就行,只要能夠與一個相知相愛的人相互扶持就行。

有一天晚上,林念也做夢了。

他夢到,自己在29歲那年相親認識了一個女孩,一個和自己初戀完全不同的女孩。接下來一切便在他毫不設防下推進。吃飯,相處,雙方家長見面,訂婚,拍婚紗照。

然後當晚,林念不知道怎麽飛了起來,漸漸浮上了空中,飄到了他不認識的地方,最後停留在了一個房間外面,房間窗簾緊閉。

林念鬼使神差地飄了進去,然後看到了昏暗的房間裏有一個女孩在瘋狂吃東西,吃了一點,然後就沖到衛生間開始吐,林念聽到那個聲音,覺得心揪的疼。

然後他看到女孩站起身,洗了臉,漱了口,擡頭看了看鏡中的她。

鏡中的女孩,臉上毫無血色,瘦的只剩皮包骨頭。

林念知道自己為什麽心疼了,這是他的初戀,他唯一愛過的女孩子。

後來,林想還是振作了起來,工作,生活,臉上挂着随時都能被風吹散的笑容,她的眼中也不再有光。

55歲的林想退休的時候,她去了雲栖市開客棧,沒到多久,她的一個離過婚的朋友去找她了,後來她們二人做伴,一同在養老院住了下去。

75歲的一天,豔陽高照,林想坐着搖椅在太陽下沐浴陽光。她的周圍有她的家人,還有她的好朋友,她微笑着,平靜的去了。

這個時候的林念才飄到了自己的身體上,他躺在病房裏,房間裏只有一個女子,在叫她爸爸。此時的他也心如止水,看到自己的家人都來了,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在心中,許下了一個願望。

接着好像是因為魂魄歸位,他太累了,然後昏昏欲睡。似乎睡了好久,睡醒之後,身旁的人在叫他:“老林,醒醒,怎麽開着會都睡着了。”

林念睜大眼睛,這個人是他的舍友,他第一次見林想那天就和他在一起,他似乎格外的年輕,就像那天一樣。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林念看到闖入會議室的那個鮮活的女孩,他立即起身沖到她的面前。

身後的社長問:“林想,你是來開會的嗎?快坐。林念,你要去幹什麽?”

“我是來找林念的。”

“我要去找林想。”

兩人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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