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月芽被趙嬷嬷拉進一間小屋,很快她們便出來了,出來時她臉上挂着淚,眼神黯淡。

趙嬷嬷低低對她道:“若是還想活命,待會兒見長公主便機靈點。”

這是林月芽進府四年,第一次踏進格蘭院正堂。

她跪在堂下,垂眼看着膝下的地板,她從未見過這樣光滑平整的地板,好像一面鏡子,若是屋內再亮一些,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她現在是什麽樣的?

林月芽咬住唇,努力不讓眼淚落下,她知道,她不配在這裏哭。

堂上,長公主手捏佛珠,鄙夷的目光落在這個瘦弱的身子上。

她是如此驕傲的一個人,而李蕭寒,更是她此生的驕傲,那是她和老侯爺唯一的兒子。

他何等的優秀,何其尊貴。

堂下這個女人,不過是侯府最下等的婢女,就連近身伺候端茶遞水都不配,又豈能……

長公主蹙眉極深。

趙嬷嬷心知她瞧不上林月芽,便開始勸道:“主子,奴婢知道侯爺何其尊貴,即便讓奴婢去教樂坊尋上一個,到底也是配不上的,來回路上耽擱時間不說,也難免會節外生枝,讓有心之人趁虛而入!”

趙嬷嬷跟在長公主身邊已有三十多年,她的話在長公主面前是有一定分量的,很多時候長公主遇到難事,還會經常詢問她的意思。

這也原于趙嬷嬷也的确是個思慮周全,遇事不亂之人。

就拿現在而言,她幾句勸解,長公主的神情便緩和不少,趙嬷嬷見勢便繼續勸道:“奴婢方才查驗過,她身子幹淨,且天生啞疾,若是主子還有顧慮,”說到這兒,趙嬷嬷的語氣忽地一變,“過了今晚,不喜便殺。”

林月芽濕潤的睫毛猛然一顫,到底是沒忍住,淚水無聲無息地墜落在地板上。

長公主合上眼,手中佛珠快速撥動,念起佛經。

這便是同意了。

沐浴,梳妝,換衣,林月芽如同一個提線木偶,神情木然,沒有半分生機。

她似乎徹底懵怔了,腦中只是一遍遍回放着趙嬷嬷的話。

“你這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若是做得好,好日子便在後頭等你,若是做得不好,便不是嬷嬷吓你,你同你表姑姑便活不過今晚。”

趙嬷嬷将她帶進雲騰院,擡手在屋外摳了摳門,裏面傳來響動,等待的時候,趙嬷嬷回頭看了眼林月芽,最後一次叮囑她,“若想活命,便做你該做的。”

門被推開,一名佩刀侍衛從裏面出來。

趙嬷嬷沖他颔首,“人帶來了,長公主點過頭的。”

既是長公主應允的,侍衛便讓開身,将門打開。

就在這時,身後一直沉默的林月芽,忽地一下拉住趙嬷嬷的衣袖。

趙嬷嬷愣住,回頭看她。

她沒有說話,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一雙過分明亮的眼睛,讓人看到時內心不由一動。

趙嬷嬷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她只是一瞬的怔愣,便回過頭,毅然決然地将那雙冰涼的手推開。

“進去吧。”

三個字就像一把鐮刀,将最後的那根稻草割斷。

從門外走到屋內,不過三兩步的距離,林月芽卻覺得走了許久。

直到她徹底感覺不到深秋的寒風時,她才猛然回神。

她警惕地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卧房,屋內陳設簡單,卻絲毫不影響它的貴氣,可以說,這是林月芽此生進過最為奢華的卧房。

床帳內傳來沉悶的咳嗽聲,林月芽小手立刻攥緊衣裙。

她看了眼紫檀八角桌上的茶壺,立刻又收回目光。

咳嗽聲越來越重,還伴夾雜着幾聲低哼,就像人在強忍病痛時發出的聲音。

他一定很痛苦吧。

林月芽再次偷看了一眼茶壺。

“夏、夏河,藥浴準備好了麽……咳咳,”裏面的男人吃力地喚道:“水,先拿水來……”

林月芽壯着膽子向前挪了一小步,便又立刻停下。

賬內的人不斷重複着要水,咳嗽聲也愈加猛烈,在一聲重重的喘息聲後,血腥味從賬內蔓延而來。

自從她啞了以後,她的耳朵和鼻子便變得較常人靈敏許多。

林月芽猛然一個激靈,趙嬷嬷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三兩步跑到桌旁,提着茶壺向床榻走去。

在距離床榻僅剩一步的時候,一支手從裏面緩緩伸出,那手指節分明,修長白皙,拇指上帶着一個染了血跡的玉扳指。

那手一把抓住床帳,随着一陣咳嗽,床帳轟然落地。

林月芽見過李蕭寒,是在兩年前,那日她正在百花園清掃石子路,李蕭寒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他徑直從她身旁走過時,腰間玉佩的流蘇忽然斷了。

林月芽上前将流蘇撿起,再擡頭時,李蕭寒已坐進涼亭。

那時她就不禁感嘆,世間怎會有人生得如此好看。

她連忙将流蘇撿起,小跑到涼亭裏,俯身雙手遞給他。

“扔了。”李蕭寒聲音淡漠,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月芽沒做停留,轉身回去繼續灑掃,待她做完活,準備離開時,李蕭寒還坐在那裏,他就那樣靜靜地看着藍天。

看來每個人都是有煩惱的,像那樣尊貴的人也不例外。

“滾!”嘶啞低沉的聲音驚得林月芽下意識向後退開一步。

“你是誰?”李蕭寒此刻意識逐漸不清,他眯着眼想看清眼前之人,可怎麽看,都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滾出去,叫夏河進來……”李蕭寒捂住心口,再一次猛烈地咳嗽起來。

林月芽眉梢蹙起,快走兩步來到榻邊,顫抖着遞出茶壺。

李蕭寒沒有去接,盯着她發問:“誰派你來的?”

林月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合上嘴,又将茶壺向前伸了伸。

李蕭寒渾身燥熱難耐,頭腦似乎越發不能思考,他一把将茶壺奪來,用力之猛讓面前的人一個晃身,摔在榻上。

茶水幾口便被飲盡,李蕭寒體內的燥熱沒有絲毫緩解,他隐約聞到一股幽蘭的清香,這讓他更加難受,“出去!”

林月芽咬着唇畔,從榻上爬起,她轉身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什麽,又回過身去拿被褥上的茶壺。

她想問外面的人再要些水來。

可她的手還未碰到茶壺,胳膊便被一張大手緊緊握住,瘦弱的胳膊仿佛稍稍一用力,就會被折斷。

“嘶!”林月芽吃痛蹙眉。

她沒想到他竟燙到如此地步,隔着兩層衣服,她都能感受到來自他掌中的灼熱。

這份灼熱甚至還在繼續加溫。

李蕭寒手中的力道越來越大,林月芽終于承受不住,開始掙脫。

可于李蕭寒而言,這支冰涼的手臂宛然成為他的救命稻草,似一片火海中唯一的泉。

而他,此刻只想浸泡在這汪涼爽的泉中。

李蕭寒僅存的那絲理智終于被沖破。

林月芽重重地倒在地板上。

一聲響雷,上京的天好似要被炸開,頃刻間暴雨傾盆。

“月芽,無論發生任何事,不要再回來,”十二歲那年的雨夜,娘将一封信塞進她手中,對她這樣說,“你是娘唯一的希望,好好活着,替娘好好活着。”

“撕拉——”耳邊破碎的聲音讓她再次回到現實。

她絕望合眼,季嬷嬷憐惜的笑容逐漸出現在眼前。

“月芽,對外你便稱是我的表侄女,對內,我把你當親閨女,你娘的人情我便還在你身上了!”

一陣鑽心的疼痛再次将她拉回這個地方。

她的指尖在他結實的後背上抓出一道血痕,剎那間,趙嬷嬷的囑咐又在耳邊響起“若是有半點差池,你姑母也逃脫不過”。

是,還有季嬷嬷,她是她的恩人,她不能害了她。

白皙的手指從男人肩頭移開,身上的痛讓她不受控制般渾身顫抖,地板上落着一道道抓痕。

指甲在不知不覺中斷裂,鮮血夾雜着掌心的汗液緩緩流出。

周遭的一切,仿佛在此刻靜止。

她看到五歲的小月芽,紮着兩個羊角辮,蹲在一片花叢中,輕撫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花。

身後一條花斑毒蛇慢慢向她靠近,林月芽想提醒她,卻如何也開不了口,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小月芽再次被毒蛇纏住,“娘,救我!”

這是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從此之後,她撿回一條命,卻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毒蛇纏身的窒息與驚恐,她以為自己早已忘記,而此刻她才意識到,這份記憶在今晚又回來了。

且一遍又一遍的經歷。

空氣中鮮血的味道,汗液的味道,還有一種她從未聞到過的味道,這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她胃裏一陣陣翻湧。

她用手捂住口鼻,卻不想被他一把拉下,她沒有辦法叫喊,卻能夠呢喃出一種好聽的聲音,這種聲音與男人低沉的氣息相融合,充滿蠱惑。

初次是劇烈的疼痛,再次是疼痛中夾雜着麻木,後來便毫無知覺。最後,她實在撐不住了。

娘,月芽好累啊,先睡了。

待夢醒來,我再替您好好活着,替我們好好活着。

烏雲倏散,一縷陽光照在大地。

麻雀叽叽喳喳争論不休。

院子裏熬了一秋的墨菊,終于花開。

床榻上少女的睫毛輕輕顫動。

“醒了?”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月芽猛然睜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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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親爹穿回來了》BY:小小小邪子

穆希短短一生中有三悔,一悔跟着葉青青嫁去秦家;二悔未能保護幼弟;三悔為一己私利逼得風光霁月的戚宸軒娶她為妻,害他雙手沾滿鮮血丢了性命。

重生回來恰巧正是母親改嫁之時,她這次選擇不跟葉青青出嫁,留下保護幼弟,同時避開戚宸軒,不願再拖累他。

就在她思索怎麽讓這些曾經害了他們姐弟的牛鬼蛇神得到報應。

死去的親爹詐屍了,搖身一變成為在寧國當了十年質子光榮回國的七皇子,原本是沒人愛沒人憐的小可憐組合突然有了後臺,還挺硬。

然親爹詐屍後的劇情有點刺激,表姐繼姐掙做她後娘,親娘還在後面推手想讓她也蹚渾水。

穆希:謝邀,這劇情太精彩,容我嗑兩把瓜子緩緩。

注:親爹和女主,只有親情,爹是女兒奴,寵女兒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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