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趙嬷嬷自然是知道瑩盈郡主是哪個,她之所以反應了片刻,是因為這兩人的年紀。
裴瑩盈是魏王嫡出排行最小的女兒,下個月才至及笄。而李蕭寒今年二十有二,年長她近七歲。
在趙嬷嬷眼裏,這兩人從小就像兄妹,一時間讓人很難往那種方向去想。
不過話說得好,家女像家姑,這個裴瑩盈自小就有人誇她相貌随了長公主。
長公主對這個小侄女也甚是寵愛,從前時常會叫她來永安侯府小住。
十二歲那年,裴瑩盈随魏王一道去了西州封地,臨走那日,她特地來永安侯府,小小的姑娘哭紅着鼻子說舍不得姑母。
每次想到這兒,長公主心裏多少都會難過。
趙嬷嬷自然知道長公主對裴瑩盈的喜愛,所以試探地問道:“主子是覺得,咱們侯爺遲遲不肯娶妻,是在等瑩盈郡主及笄?”
長公主笑着點頭,“這孩子打小就護着瑩盈,你可還記得老侯爺養的那條狗?”
老永安侯年輕時喜歡養狗,他養的狗溫順忠誠,從不傷人。
可不知為何,裴瑩盈六歲那年來侯府玩耍,當中一條狗忽然發瘋般沖她撕咬。
李蕭寒正好路過,直接就沖上去與瘋狗搏鬥,那時的李蕭寒也才剛至十四。
瘋狗死死咬住裴瑩盈的胳膊不松口,李蕭寒身邊沒有佩劍,想也沒想直接徒手去掰那狗的嘴,當場便血流一地。最終,那狗被急急趕去的老侯爺一劍刺死。
李蕭寒左手小指節錯位,直到現在都不能完全伸直,而裴瑩盈的左小臂上也留下了一排牙印。
一想起這個事,長公主不禁唏噓道:“到底也是我們永安侯府虧欠了瑩盈,好好一個姑娘家,胳膊留了那樣的疤痕。”
趙嬷嬷幫她順着後背,“長公主莫要傷神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長公主點頭道:“再說寒兒,我一直當他是為了堵我,才說自有安排,可如今細細想來,他哪裏是在推脫,他是心裏裝了人的,待過些日子瑩盈及笄,我便修書一封送去西州,替兩個孩子把線拉上。”
“不對,”長公主又忽然道,“待及笄怕是要來不及了。”
她的侄女那般嬌貴可人,萬一及笄後被許了人家,那可如何是好。
長公主越想心裏越歡喜,立刻就讓趙嬷嬷去備筆墨,她簡直一刻都等不及。
李蕭寒這邊從格蘭院出來,親自去請郎中,随後又腳步不停直接出府去尋陸淵。
清月閣小二樓上,陸淵見到李蕭寒時,驚愕不已。
“別裝了。”李蕭寒撩開褲擺端坐在陸淵面前,拿起黑子穩穩落在棋盤上,“方才你就在隔壁,想必也看到了。”
陸淵連忙擺手,“別誤會,我可沒有打探你的意思,今日純粹是碰巧。聽到你上來,原本還打算與你一道,可一開門就看見你拉着個小姑娘,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們。”
小姑娘,呵。
李蕭寒冷笑。
陸淵将白子落下,沖李蕭寒挑挑眉毛,“是解毒那位?”
李蕭寒擡眼看他,一副你如何知曉的神情。
果然猜中了,陸淵頗有些得意地道:“這麽多年能近你身的,怕只有那位了,如此說來,還要感謝大皇子了。”
感謝?李蕭寒恨不得一劍穿了他。
陸淵玩笑着道:“啧啧啧,老樹終要開花了。”
李蕭寒收走幾個白子,瞪他道:“老?莫不是真元兄忘了,自己還要長我一歲。”
陸淵看着那幾個白子,心疼道:“是是是,我老還不行麽?”
其實真不怪陸淵這樣想,李蕭寒年歲雖不算大,但是為人處世上向來老練狠辣,所以他下意識就想到這句話。
李蕭寒半晌沒有說話,最後陸淵收他棋子時,才忽然開口。
“我起初以為她是教樂坊的人,後來得知是府上婢女,身家清白,便帶着歉意收進了院裏……”
李蕭寒話未說完,就被滿臉震驚的陸淵打斷,“什麽,你将人收進院裏了?”
李蕭寒淡道:“嗯。”
陸淵着實沒有想到,他緩了半天才道:“既然收了,那便好好待人家啊,怎地我看你們走的時候,那姑娘好像不情不願的。”
陸淵雖然沒有看到林月芽的神情,可看她被李蕭寒拖着走的模樣,就能猜出兩人鬧別扭了。
李蕭寒半晌不說話,再開口時語氣冰冷,“她不願意。”
“嗯?”陸淵眼睛瞪如銅鈴,“不願什麽,不願做你的人?”
李蕭寒落下一子,眼神冷得駭人,“她想離開侯府。”
陸淵蹙眉思忖着棋局,點頭道:“嗯,所以你今日才帶她出府閑逛。”
“等等,”他忽然回過神來,驚訝地看着李蕭寒,“你是說,她要離開侯府?”
李蕭寒沒有回話,擡手又收走幾個子。
陸淵着實覺得新奇,要知道在上京城裏,不論是才氣相貌,還是家世品行,李蕭寒永遠是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
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竟會對李蕭寒避而不及。
“所以說,你對她上心了,而她卻不願意,一門心思想要擺脫你?”陸淵說得直白,絲毫沒顧忌李蕭寒的面子。
“上心?”李蕭寒嗤笑,“我從不喜虧欠別人,不過是補償她罷了。”
陸淵笑着搖頭,果真是當局者迷,就連李蕭寒這樣聰明的人也會如此迷糊,“你可曾想清楚,到底是補償她,還是補償你自己?”
李蕭寒蹙眉看他。
陸淵笑笑,不想再對此事多言,于是岔開話題道:“劉侍郎家中的事,你可聽說了?”
李蕭寒還在想陸淵方才的話,他心不在焉地搖搖頭。
雲騰院這邊,林月芽一回到小屋,就被碧喜拉住不停地詢問。
“月芽你去哪兒了,你怎麽穿的這樣漂亮,你身上有肉的香味啊……”
林月芽沒有說話,她坐在床上,袖中一路緊握的雙手,直到此刻才終于松開。
她因為太過用力,掌心被指甲戳得隐隐出了血跡。
碧喜見她臉色不好看,也不敢再多嘴,倒了盞茶遞到她面前。
林月芽沒有去接,她直愣愣地看着窗子的方向。
也不知愣神了多久,待日頭漸落,院內開始發暗時,林月芽猛然起身向外走去。
碧喜怕她出事,連忙跟上去。
二人來到格蘭院的一處偏門外。
碧喜幫林月芽給守門的小厮傳話,“麻煩小哥去尋一下季嬷嬷吧,就說雲騰院的林姑娘尋她有事。”
小厮原本是不願意去的,可一聽是雲騰院的姑娘,他自然猜得到是哪位。
小厮斜了林月芽一眼,搓着手指漫不經心道:“不是小的我不願去,季嬷嬷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白日裏繁忙,也不知在不在房中?”
林月芽猜出他是想要銀子,可她方才出來匆忙,什麽都沒帶。
碧喜抿唇看了看林月芽,不情不願從懷中摸出一個銅板,遞給那小厮。
“這……”打發叫花子呢吧!
小厮皮笑肉不笑地接過銅板,扁着嘴說:“行,那我替林姑娘跑一趟,若是季嬷嬷不在屋裏,我也不好尋她,你說是吧?”
林月芽看向碧喜,比劃道:回去就還給你。
碧喜難為情地搖頭道:“我真的沒了。”
小厮聽到碧喜的話,直接就道:“嘚,那咱不耽誤工夫,我趕緊跑一趟去。”
也不知小厮到底去沒去,總之他很快就回來了。
他對林月芽搖搖頭,“姑娘,可不是咱不幫你,是真沒看到季嬷嬷人,格蘭院規矩重,我總不能給你滿院子尋人吧!”
林月芽心裏再着急,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她只好守在偏門外,直到日頭徹底落下,碧喜開始不停催她,這才只好朝回走。
待二人走得稍遠些,碧喜終于忍不住開始咒罵那小厮。
林月芽低頭看着腳下的路,心裏一直在琢磨那日季嬷嬷的話。
“若是侯爺不允,不要硬來,咱們還有別的法子。”
可除了侯爺親自松口将她放走,還有什麽法子呢?
且不說她身契不在,逃出去後被人發現會直接送官,就永安侯府這樣戒備森嚴的高牆大院,她想要翻越出逃簡直癡人說夢……
林月芽心不在焉地走着,碧喜從旁咒罵的聲音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沒聽進去。
直到她聽見碧喜說:“若是給他一錠銀子,就算季嬷嬷掉進糞坑,他也能親自下去将人給撈上來!”
林月芽這才頓住腳步,扭頭看向碧喜。
碧喜意識到話不太對,趕緊和她解釋,“我可不是咒季嬷嬷,我是說求那種人辦事,你好聲好氣和他說話根本沒用。”
林月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是了,就如她卑微地去求李蕭寒一樣,根本不起作用。
碧喜接着道:“就算他不願意,那銅板不收便是,還裝腔作勢進去轉一圈,我聽那腳步聲根本連十米都沒走到,就是在戲耍咱們!”
是,當你沒滿足他時,他不僅不會幫你,甚至還要戲耍你,捉弄你。
就如今日的李蕭寒。
林月芽十指慢慢握緊,那小厮想要銀子,只要給足銀子他就才願意辦事,可李蕭寒呢?
李蕭寒到底想要什麽才願意放她離開?
林月芽想了一路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回到雲騰院,用過晚膳,下人們送來兩樣東西。
一箱衣服,五盒桂花糕。
那箱裏的衣服,林月芽一眼就認了出來,皆是今日去過的那家成衣鋪的,且正是她細細打量過的那幾件。
而那桂花糕,還是熱乎的。
一盒裏面足有八塊兒,總共四十塊。
碧喜驚呼道:“侯爺可真舍得給你花錢,一下送你這麽多,咱們吃幾天才能吃完啊!”
林月芽腹诽,哪裏是舍得給她花錢,分明是氣她上次沒有吃。
既然李蕭寒非要她吃,那她吃了便是。
又不是什麽毒藥,沒必要在這些事上去較勁。
林月芽一面小口吃着,一面望着被碧喜一條條挂進衣櫃的裙子出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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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焦慮少女 1瓶
(不要太焦慮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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