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讓林月芽搬出雲騰院是長公主的意思。

今日早膳後,趙嬷嬷就來找林月芽,簡單與她說了兩句便離開了。随後春蘿就帶着兩個芸來小屋幫忙整理東西。林月芽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也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全部打包好了。

芸芬覺得林月芽不日就要被打發出府,便連最基本的樣子都懶得裝,她在屋裏轉了兩圈,就說手腕難受,回自己屋裏休息去了。

林月芽本就是個不計較的人,再加上她心情極好,便和春蘿他們一起擡東西。

春蘿見她親自上手,連忙将她攔住:“姑娘要記得規矩,這些活不用您動手。”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講規矩啊。林月芽沖春蘿擺擺手,沒事的。

春蘿卻不同意,又從外面找了個做事機靈的小厮進來幫忙。

回去的時候,芸芬夾槍帶棒的噎了春蘿幾句,春蘿沒回她,只是淡淡一笑。

她知道,林姑娘是要回來的。只是她沒有想到,林月芽會回來的這樣快。

李蕭寒見小屋空着的時候,心口頓時升起一陣怒火,氣得太陽穴都在突突直跳,李蕭寒将春蘿叫來,問到林月芽的住處後,尋了過去。

臨走時,他破有深意地看了夏河一眼,陰沉着臉道:“雲騰院何時開始不用講規矩了。”

李蕭寒沒帶夏河,春蘿便知道暴風雨要來了。

侯府南院的小屋裏,林月芽和碧喜盤腿坐在床上,兩個人面前放着瓜子和糕點,還有助眠的暖茶。

“我今天看到郡主了,她頭飾可真華貴,那麽大的珍珠,比縣主腦袋上的還要大!”碧喜誇張得在林月芽面前比劃,“月芽,你跟了侯爺這幾個月,他除了送你衣服外,一個金銀首飾可都沒給你。”

碧喜心直口快,尤其是關上門私下裏與林月芽說話時,便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她這話沒有別的心思,單純就是在替林月芽不平。

林月芽笑了笑,擺手道:無妨的,只要能離開就行!

見林月芽輕易就能滿足,碧喜也只得無奈點頭,“待過幾日你出了侯府,打算做什麽,去哪裏呢?”

林月芽滿眼都是對自由的憧憬,她白皙的臉頰上挂着一雙小巧的梨渦。

她不想在上京住,她要去南邊,南邊水土養人,且還暖和,不像北方,一到冬日裏不是大雪就是寒風,她最是怕冷。

碧喜也笑着點頭,“是啊,南方适合你,聽說那邊的女子,說起話來都是軟軟糯糯的……”

“月芽,你會想我嗎?”

“你會想季嬷嬷嗎?”

“你若是成婚生子了,一定要告訴我哦!”

屋裏說得熱火朝天,窗外卻寒風簌簌,李蕭寒冰霜般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陰鸷。

後面的話他不想聽了,他怕他控制不住沖進去将那個丫頭的嘴直接擰下來。

李蕭寒轉身走向黑暗,他的身影與夜色逐漸相容,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林月芽不知李蕭寒來過,就在窗外聽到了碧喜說的一切,也看到了她因快要離開而露出的笑容。

一連幾日她都沒能好好睡覺,今晚她終于離開雲騰院不用再和李蕭寒周旋,這讓林月芽內心無比踏實,躺下沒過多久,便睡熟了。

她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她穿着最為普通的麻布衣裙,站在街頭邊支了一個小攤子,上面挂着精致的手帕,小巧的荷包,還有各式各樣的鞋墊腰帶。

小攤旁圍着許多婦人,她們誇她手藝,對這些小東西愛不釋手。

“跟我回去。”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月芽心裏咯噔一下,擡眼去尋那聲音的主人,可放眼看去,方才還熱鬧的街道上,瞬間空無一人。

“林月芽。”

那聲音在身後響起,林月芽登時寒毛卓豎,就在她認出這個聲音的同時,她醒了。

天還未亮,屋裏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林月芽怔怔地坐在床上,腦中還是方才夢裏的場景。

“咚、咚、咚。”叩門的聲音将黑夜的寧靜打破。

碧喜蜷縮在被褥中,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林月芽從一旁拿起衣服披上,将門露出一條細縫,向外看去。

月色下,春蘿臉色蒼白,對她啞聲道:“林姑娘,侯爺要見你。”

到底還是來找她了,最後一天李蕭寒都不肯放過,她這樣身份的人,手背上落下一道疤痕根本算不得什麽要緊事,怎麽李蕭寒偏要這樣折騰她。

林月芽将衣服穿好,三兩下挽起一個發髻,跟着春蘿朝雲騰院去。

剛出小院,林月芽便瞧出春蘿不對勁兒,她走路深一步淺一步,下石階的時候甚至搖搖晃晃,險些摔倒。

林月芽連忙将她扶住,無意間碰到她手掌時才發現,春蘿的手異常冰冷,手心已被冷汗打濕。

怎麽了?林月芽将春蘿拉住。

春蘿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輕輕搖頭,“沒事的姑娘,莫讓侯爺久等。”

這哪裏是沒事的樣子,林月芽知道春蘿最講究規矩,她若是不肯說,她如何也問不出答案。林月芽嘆了口氣,虛扶着春蘿繼續朝前走。

快到雲騰院時,春蘿才停下腳步,她扭頭看向林月芽,“林姑娘,今日我不該自作主張帶你搬離雲騰院,還望林姑娘寬恕。”

林月芽愣住,疑惑地沖她搖頭,讓她搬出去的不是長公主麽,怎麽能說是春蘿的主張呢?

春蘿看出林月芽不解,她沒有過多解釋,只是稍微用力捏了一下林月芽扶她的那只手。

林月芽還是不懂,春蘿看她做出“趙嬷嬷”的口型,立即就出聲将她後話止住,“林姑娘,侯爺向來重規矩,雲騰院裏裏外外都應聽從侯爺的安排,今日的事,奴婢已經受到懲治了,只要姑娘心裏不怪責,奴婢便安心了。”

春蘿這次說得更加直白,就差直接告訴林月芽是她主動包攬了一切過錯。

夏河說得沒錯,他們是雲騰院的人,不管從前在哪裏伺候,一旦進了這個院子,就只該聽從侯爺一人之令。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格蘭院的那位是長公主,又是侯爺的母親,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開罪不起。

春蘿聰慧,她也知侯爺清楚這是長公主的意思,但侯爺不能直接去尋長公主,便得先來敲打他們,于是春蘿主動将事情擔下,一是避免了侯爺與長公主之間的矛盾,二也是特意做給格蘭院看,這樣以後趙嬷嬷找她辦事,便會收斂。

林月芽能猜出第一層意思,至于第二層,她壓根沒往那方面去想。她只是知道,春蘿是好人。

今日的事因她而起,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是抱歉地沖春蘿點點頭,同時,又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在心底罵了一通。

春蘿知道林月芽心裏愧疚,淡笑着寬慰了兩句,分別時又忍不住再次提點她,“林姑娘,侯爺極重規矩,切莫要随意沖撞他。”

林月芽莫名有種不安感,她沖春蘿點點頭,知道了。

李蕭寒在氣頭上,待會兒見面時,她會盡可能的做出乖順聽話的模樣。

也就這一日了,往後李蕭寒便沒有理由尋她。聽碧喜說,過兩日郡主要入宮,侯爺定會一并陪同,往後侯爺若是有空,肯定也是要陪着郡主的。

雲騰院裏,夏河像尊門神一樣立在主屋外,看到林月芽朝這邊走來,他沖林月芽微微颔首,面無表情地将門打開。

林月芽勻了幾個呼吸,走進主屋。

她掃視一圈,沒看到李蕭寒的身影,倒是旁邊淨房內隐隐傳出流水聲。

“進來。”李蕭寒在裏面叫她。

又要這樣?林月芽本就不安的心神頓時又慌亂起來,她非但沒有進去,還向後退了兩步。

李蕭寒多聰明,閉着眼睛也能知道林月芽此刻的神情。

他不緊不慢繼續道:“去看看桌上是什麽,若你不想要,自可推門出去。”

紫檀桌上放着一張微微泛黃的紙,林月芽好奇上前将紙拿起,她識字不算多,但這紙張上的字,她也能看個大概,待看到最下面寫的那三個歪歪扭扭的名字時,林月芽腦袋登時嗡了一下。

身契,這是她的身契!沒錯,名字上面還有她的手印。

林月芽心中的忐忑瞬間消散,頰邊洋溢出兩朵好看的梨花,她将身契捂在身前,眉眼中皆是喜悅,她似是不信,又将身契拿到眼前,仔仔細細再看一遍,确認無誤後,透亮的眸中終于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淨房內,男人幽幽開口:“拿着你的身契進來。”

林月芽還沉浸在極度的欣喜當中,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侯爺要發慈悲了,她要自由了!

懷着這個念頭,林月芽走路的步伐都輕快不少,她來到淨房門前,擡手準備推門時,動作卻慢慢頓住。

到底還是怕的。

李蕭寒知道她過來了,就呆站在門外,沉着聲問她:“怎麽,高興得連自己身份都忘記了?”

林月芽沒忘,正是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不敢輕易進去。

她看看手中身契,又看看面前這扇門。

最終,她擡起微微顫抖的手,将門緩緩推開。

淨房內溫暖濕潤的水霧裏,夾雜着那股熟悉的幽香。

再忍忍,林月芽在心裏這樣勸自己,熬過今晚,她就自由了。

林月芽緊緊握住身契,垂眸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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