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爸媽婚姻保衛戰·1
誰也沒想到邵家的小姑會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出手打自家嫂子。
一時間整個大廳裏都安靜了,只有邵夏茗沖着閻習說:“晨晨是侬兒子嗎?伊一個小人給這許多大人為難,侬不幫忙就算了,他有能力嘲伊拉,侬紮啥勁?還打人?”說完,扭頭冷眼看着圍在鋼琴旁的那幾名男女,“請你們來是邵家客氣,不要當是福氣,邵晨是小孩子,那也是邵家的主人,你們不懂得尊重主人,那邵家也不歡迎你們。”
她說完,場上一片沉默,少頃,有人弱弱地打圓場:“哎呀,就是說,人家小孩不想彈麽就不要逼人家嘛,這樣子是不大好!”
“是呀是呀!人家請客,侬真的就當自家是個人物了!”
“就是講,侬伐尊重主人,就伐要怪人家嫌鄙侬咯。”
于是那幾個起哄的人被這一通噓聲騷得沒臉,灰頭土臉地賠罪離開了。
這邊邵夏茗接着閻習到衛生間,親手擰了把冷毛巾遞給她淡笑道:“疼吧?還好沒腫,你也別怪我,打孩子是你不對,但是起因還不是怪那幾個欺負晨晨的人麽?你是主人不好開口,我就來當個壞人好了。”
閻習接過冷毛巾捂着臉,陪笑說:“我懂的,茗茗你是當大老板的,手段好。”即使心裏恨不得咬下對方一塊肉來,挨打丢臉都已經丢完了,現在來說這些有個屁用!但她也只能這樣說了,畢竟邵夏茗她是得罪不起的。
邵夏茗笑笑,拉着她的手出去了,閻習強撐着笑,跟人聊了兩句之後,實在受不了那種被人玩味的目光,借口不舒服,回卧室去了。
邵曦将這一切看在眼裏,邵夏茗是個狠人,她向來是知道的,但是,倒也沒想到這麽狠。上輩子她被嘲弄的時候氣得扭頭就上樓将自己關在房間裏了,以至于邵夏茗下樓參加宴會時,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
要是當時茗孃孃在,也會為自己出頭嗎?
這個念頭升起,但很快又被邵曦掐滅了,會不會已經不重要了,無謂徒增煩惱。
不過,發生這麽大的事,這麽久了,邵春生怎麽竟然連個臉都沒露呢?
邵曦往廳內望了一眼,邵春生并不在,看來是在隔壁那邊了。
邵春生其實心裏很清楚自己請的客人和父親請的客人,從身份地位上是沒有可比性的,他樂意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顯擺,但是想要進入上流還是得在父親身邊才行。
因而他從父親第一位客人到來之後便一直在這邊做陪。
先前聽到外面吵起來時,邵春生想站起來,卻被邵征壓住了:“讓茗茗處理,女人的事,你去摻合什麽?坐下,穩重點。”
邵春生又坐下了。
這邊客廳裏,女主人離開了,男主人又在隔壁給長輩拘着,客人們卻似乎并不怎麽想走,看熱鬧的心昭然若揭。
然而邵夏茗卻毫不在意,依舊與這些人說說笑笑,好像之前的事根本沒發生過。
直到午後,這些人吃飽喝足,确定是看不到熱鬧了,才陸續告辭。
等到這邊最後一撥客人走完,邵夏茗拍拍手,招呼兩個孩子:“晨晨,曦曦,過來幫忙一起把餐廳收拾了,徐阿婆那麽大年紀了,照顧一下,來來!”
邵晨還坐在鋼琴邊,他從之前被母親打了一巴掌之後,就懵了,等他慢慢回過神,姑姑已經一通快打,把令他厭煩的人都批了一遍。
那一刻,邵夏茗成了邵晨的“女神”!
果然之後便陸續有人過來向他示好,表示安慰,邵晨心裏一邊受用着一邊鄙視這群人,不就是看着他姑姑有錢麽!都是些小人!
現在姑姑讓他幫忙做事,他卻又不樂意了,要知道他從生在邵家到現在,從來沒人讓他做過家務事,收拾打理從來都是保姆徐阿婆幹的,偶爾徐阿婆不舒服,那也有他媽媽照顧得無微不致。
做家務?不可能的!
偶爾掃個地都能被誇上天!
他一臉為難地坐在琴凳上沒動,邵曦則直接挽起袖子開始收拾餐碟和茶杯,這些事上輩子她早做慣了,然而,被人當下人使喚和為家人幫忙完全是兩種意義上的勞動。
邵曦很快将餐盤疊好,放進廚房,正在廚房裏洗碗的徐阿婆一見她端着高高一摞餐盤過來,又驚又喜叫道:“哦喲!小姑娘,你怎麽……哎呀,一下子拿這麽多好危險的!”說着,忙不疊地過去接手,又笑着說,“謝謝小姑娘啊!”
邵曦笑說:“沒事,這麽點不算什麽的,還有呢,我再去拿。”說完轉身又回餐廳去拿杯子……
邵夏茗招呼了一聲之後,并沒有催促邵晨,而是直接開始動手拆那些放點心的架子,這些東西都是邵老爺子從舊貨市場上淘來的西洋玩意兒,銅鎳合金制的,很有些分量,平時收在倉房裏并不使用。
邵曦将餐具都送到廚房後回到餐廳,就見姑姑正在拆架子,于是也幫着一起拆,一共八只架子,每個架子有三層,一層一層拆下托盤面,整個架子是沒有一個螺絲的,全靠主支架上凸起嵌和托盤中間接卡口來固定,類似花國傳統的榫鉚設計,安裝和拆卸都需要花些心思。
邵曦和邵夏茗顯然都不太擅長這些事,拆了半天,連一個都沒拆好……
魏啓文站在一旁有些尴尬,邵家姑姑當然不會叫他這個外人幫忙做事,但是他一個人袖手旁觀好像也不像話。忍到這會兒,看着兩人不得要領的拆那架子,實在忍不住了,上前說:“邵阿姨,這個架子,要按卡口的圖案來拆的……”
邵夏茗一愣,扭頭發現一旁居然還站着個不認識的大孩子,她知道哥嫂請來那些打油火的人都走了,還留在邵家的,自然都是她父親邵老先生的朋友和家屬了,當下眉眼一彎,笑起來:“咦?你會拆的嗎?那你教教我。”
魏啓文應聲,自然而然的伸手将邵曦手裏的架子接了過來,一手扶着支柱,一手捏着托盤,晃了晃,往上一擡……
托盤出來了!
邵曦瞪眼,就差大喊一聲:不要在麻瓜面前施展魔法……了!
剛剛明明紋絲不動的托盤,為什麽到了他手裏就這麽輕松地脫下來了?!
“這裏……有個小凸起,托盤下面有凹下去的卡點……每一層的卡點位置不同,根據不同的位置……”魏啓文正認真講解,卻被邵夏茗打斷……
“好了!不用告訴我原理了,你來幫忙把這些托盤拆下來就好了!”邵夏茗眉開眼笑地支使少年幹活。
魏啓文被這句話堵了個正着,一肚子的理論還沒說完呢,眨眨眼,憋得好難受……很委屈,餘光卻睨見邵曦一臉忍俊不禁的模樣,低頭應聲:“哦……那我來好了。”
邵曦一見魏啓文真的蹲下來要幫自己拆架子,覺得不太好,人家畢竟是客人,而且人家爺爺還在隔壁跟爺爺奶奶聊天,不能讓客人做這些啊!
于是她趕緊伸手擋了一下說:“你教我拆,我自己來就好了。”
魏啓文愣了一下,一看邵夏茗一臉有趣的打量自己的樣子,又有點不好意思,只好說:“那我教你好了,你看這邊……有個點,這裏,手指摸一下就能感覺到,看不太出來……”
一步一步教着邵曦将托盤拆下來,邵曦知道了這架子組合的原理之後要拆就容易得多了,很快便輕松拆完所有架子了。
一地的架子,邵夏茗叫來阿丁幫忙一起搬進了庫房,邵曦則整理好托盤一個個疊好,跟着一起收拾進了庫房裏。一番忙活下來,餐廳總算是恢複原樣了,邵夏茗笑着掏出錢包,抽出幾張紙票給了邵曦和魏啓文一人十塊錢。
“我從來不叫人白幹活的,這些事也不複雜,謝謝你們幫我,來,一人十塊,随便你們買點什麽開開心就好。”她笑着說。
魏啓文剛想拒絕,卻見邵曦笑着說了聲:“謝謝茗孃孃。”便接過了錢。
或許是女孩的笑容太坦蕩,魏啓文想起她為了減輕父母負擔要勤工儉學去打工……這麽想着,他也道了聲謝,接過了錢。
邵夏茗看起來很滿意兩人的反應,點點頭誇道:“行,做事就要這樣大大方方的,好了,我上去休息一下,你們随意吧。”說着便上樓去了。
邵曦看了一眼魏啓文,又看了一眼全程沒有動過手,卻不知為什麽一直跟着他們的邵晨……
“我要上去做題。”邵曦說。
魏啓文撓了撓頭說:“我去給你看看題?”
邵曦想了想,搖頭:“不用。”說完就又上去了,人家爺爺在,不要讓人誤會了才好。
邵曦上了樓,魏啓文不開心,摸着褲兜裏的十塊錢,總覺得這事兒挂在心上放不下了。扭頭一看,邵晨站在一旁,滿臉幽怨地瞪着自己,吓了一跳:“你幹嘛?!”
邵晨眨眨眼,說:“你別是跟邵曦呆久了,人都變得跟她一個又土又貪了!”
魏啓文皺眉:“侬講啥?”
邵晨聽他突然爆海市方言,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卻也不怵,冷笑道:“我講錯啦?為了一點點小鈔票,啥整體都肯做,阿拉孃孃在嘲侬曉得伐啦?”
魏啓文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把十塊錢掏出來,在邵晨眼前晃了晃:“我憑自家本事賺的,眼紅伐?”
邵晨臉紅了,繼續冷笑:“切!聽侬瞎講!”
魏啓文眯着眼,也朝他笑:“哦喲~某些人哦~事體麽伐做的,鈔票麽想拿的,腦子掏出來花花幹好伐?全是水。”
“魏啓文!”邵晨跳起來,做勢揚起手,手剛擡起來,被魏啓文拽住往鋼琴上一怼,他肚子在琴邊上一撞,本能的彎了腰,結果整個人就被壓在琴上。
魏啓文扣着他的手,說:“怎麽啦?想打架啊?來啊!服不服?”
“魏啓文!你敢打我,我告訴你爺爺!”邵晨低聲叫道。
魏啓文嗤笑:“那侬再大點聲,讓我阿爺聽到啊!怕侬啊?”
邵晨掙紮了一下,卻沒想到魏啓文看着不壯實,力氣卻特別大,被他壓着根本動彈不得,急得額頭冒汗,
“侬放開!”
“……”魏啓文其實也沒想真把邵晨怎麽樣,猶豫了一下之後,松開了手。
邵晨一得了自由,立刻退開,跟魏啓文保持了一個距離,嘴上罵罵咧咧:“你等着!我肯定告訴你阿爺!”
魏啓文冷笑,朝他揮了揮拳頭:“你試試?”
邵晨不敢試,魏啓文從小仗着比他大兩歲壓他一籌,他是打不過魏啓文的,也不敢告狀,因為告狀從來沒有好結果,魏啓文在大人面前永遠是好孩子,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成績好……
邵晨最讨厭魏啓文,不僅僅因為爺爺喜歡他,還因為自己拼盡了吃奶的勁兒學習,也比不上魏啓文打着游戲機,嚼着泡泡糖随随便便考出來的分高……
所有的人都說魏啓文是天才,邵晨讨厭天才!
最恨的是,這家夥不但學習比他好,打架還比他厲害……
邵晨瞪着魏啓文憤憤不平,魏啓文卻并不在乎,邵晨這個人以前看看真就是個面團一樣,任人拿捏,像今天這樣綻露鋒芒是極少見的,魏啓文都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了,所以他問——
“哎,你今天這樣搞,不怕你媽媽打你啊?”魏啓文是知道的,閻習打兒子從來不顧及場合,像今天這樣當衆打邵晨也早不是第一次了,至少當着他的面,邵晨就被打過不少次。
邵晨臉色變了一下,随後強作鎮定地說:“怕個屁,我現在自己有房間了,她有本事上來打我,爺爺奶奶就在隔壁呢,她敢打我,我就叫給爺爺奶奶!”想了想又說,“而且我孃孃回來了,她不敢在我孃面前打我的。”
魏啓文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搖了搖頭:“你應該直接告訴她你不想彈鋼琴。”
“那她會打死我的。”邵晨苦笑,又說,“反正就剩沒幾天了,過完元旦就考級了,考完我也就解放了。”
邵曦回到房間,寫了幾道題之後就開始神游天外,滿腦子想着邵春生馬上要去湘中的事……
馬上就到年底了,她只記得爸媽來看自己時,奶奶跟媽媽不對付,但是邵春生是什麽去湘中的,她是真的不記得了,而且就算是邵春生真的去了湘中出差,她又怎麽能阻止他回來向爺爺奶奶胡說一氣呢?
想着想着,天漸漸就黑了,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就見邵晨一臉不耐煩地站在門口。
“幹啥?”邵曦問。(麗)
邵晨皺着眉頭,忽然掏出十塊錢遞給她:“拿去,魏啓文讓我給你的。”
“?”邵曦莫名所以:“啥意思?”
“我怎麽知道,他說你缺錢,叫我給你的。”邵晨将錢硬塞到邵曦手裏,皺眉又打量了她一眼,疑惑:“他是不是在追你?”
邵曦瞪眼:“你有毛病吧!”
邵晨說:“那就是他有毛病了。”說完就去開旁邊自己房間的門。
邵曦問:“他人呢?”
邵晨回頭:“早走啦!再過一會兒要吃晚飯了都!一群老頭老太太都趕着回去呢!”
邵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以前上別人家做客并不時興留客吃飯,也是因為這時候物資還遠不及後來豐富,勞煩人家做飯款待是個大人情,所以往往是做客歸做客,到飯點前便會主動告辭,不像後來,做客往往意思就是主人要招待一頓飯的。
晚飯後,邵曦聽到了一個令她更加着急的消息。
邵春生得意洋洋的宣布,單位領導看中他做事穩重雲雲,決定派他去湘中采購原材料,在國營單位當采購可是個肥差!邵春生幾番請客讨好終于有了效果,還在父親面前将自己如何在單位搞“人際關系”的手段說了一遍,無法是發現了某某工作态度不端正,上報給了領導等等……
邵曦并不耐煩聽他這些,只關注他去的時間。
“後天,25號出發,30號返回,31號到家,還來得及跟大家過個元旦節。”邵春生興奮地說着自己的日程安排。
邵征點點頭,他對大兒子至今還只是一個國營單位的普通員工始終不大滿意,但又不屑于拍馬遛須的行迳,所以對于大兒子的這些話,興致缺缺。
邵曦心裏卻是如同熱鍋裏倒了一瓢冷水,炸開了鍋!
該怎麽辦?!
一夜未眠,周一邵曦整個人是恍恍惚惚的,張媗連叫她幾聲才得到回應……
“啊?”
“啊什麽呀?!剛才老師說的你聽到沒啊?”張媗急吼吼地叫道。
“什麽呀……”邵曦眯着眼,她快睡着了。
“特長加分證明啊!!你不是說過,你以前在湘中的時候參加過特長加分考試的嗎?考試證明呢?!”張媗叭叭地說道。
原來是學校在統計學生特長加分情況,要求提交正規特長加分考試的考試證明……
邵曦困惑:“我在湘中考的特長,考評證明都在那邊啊……”突然她瞪大了眼,抓住張媗搖了搖,“有了!就是這個!媗媗你簡直是天使!!!”
張媗瞪着大眼睛一頭霧水:“什……什麽呀……”
當天放學回家,邵曦便向邵征表示:“學校在統計特長加分情況,我在湘中的時候參加過特長考試,聲樂加分25分,學校要這個證明,我得回湘中一趟!”
邵征皺眉:“你不上課啦?”
邵曦胸有成竹地放出一套試卷:“這次的周測驗,我語數外三門都在80分以上,啓文哥哥給我補課很有效果的,我就回去幾天,正好之前爸爸說他要押貨回海市,我跟爸爸一起回來,您也不用擔心!”
邵征看着孫女的成績,神色有些松動,倒不是說多滿意,至少相比剛來時三門不及格的分數,現在能考到80分以上簡直是進步神速了。
邵曦一見老爺子有些松動,立刻趁熱打鐵,繼續說:“我回來半年了,好想爸爸的,正好趁這次回去跟爸媽過個元旦嘛!”又朝奶奶撒嬌,“奶奶~~讓我回去嘛~~我保證期中考試不墊底!”
汪雲溪彈了孫女腦門兒一下:“不墊底就行了?看你這出息!考時前二十名。”
“行!沒問題!先賒着!”邵曦立馬答應,只要能回去,什麽事都能答應!
“行吧,回頭讓阿丁去給你買後天的火車票,你明天去老師那裏請假。”汪老太太答應了。
邵老爺子自然也沒有攔着的理由。
邵曦點頭,出門叫阿丁給買特快,一天一夜就能到湘中,而邵春生買的是普快車,要兩天一夜到,他早一天出發,邵曦則可以和他同時到達。
希望有個人在一旁看着,他回來後也就不敢胡說八道了吧……
邵曦覺得這想法其實不怎麽靠譜,但是,不論如何,這一次她必須親自去看看當年在湘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于是兩天後,邵冬歸接到了兩份驚喜……不,或者只有驚,沒有喜。
邵春生出發前就給邵冬歸單位打了電話,說自己要去湘中采購材料,讓弟弟去火車站接自己。
邵冬歸的單位離火車站倒還挺近,湘中小城國營單位紀律松散,加上他又是副局長的女婿,平時工作也還挺靠譜,所以請個半天假,領導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邵冬歸下鄉之後,一年到頭只有個探親假才能回去看望一下父母家人,除此之外就只有盼着什麽時候單位要派人去海市辦事了,大家都知道他家在海市,對那兒熟悉,所以也願意給他個人情,只要是去海市的差都交給他辦。
不過這樣的差使,一年裏撐死也就一次兩次。
倒是同在湘省的橘子市經常有差,因此邵冬歸跟姐姐邵夏茗之間走動得近。
突然聽說大哥要來,邵冬歸是很高興的,騎着他的二八大杠就去接人了。
邵春生一下火車,看着眼前的小城就忍不住冷笑一聲,這兒就是冬歸一輩子的歸宿了,瞧這破破爛爛的火車站,出門連個車站廣場都沒有,直接就是一條坡道雖然是鋪着瀝青,地上卻是雞鴨滿地走,一不小心就會踩到雞屎……
正是中午,可能剛下過雨,路面濕滑泥濘,路邊的破壞棚屋裏,坐着吃午飯的人,空氣中飄着辛辣的氣味,邵春生剛吸了一口氣就被嗆得直打噴嚏。
好容易止住了噴嚏,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笑意叫他:“哥哥!”
邵春生擡頭,就看到邵冬歸推着輛車站在街對面朝他揚手。
兩人碰了頭,邵冬歸把哥哥的行李往自己的自行車上一放,問他:“你有地方住不?要不住我家去,省點錢?”
邵春生嗤笑一聲:“你看看你,做事怎麽這麽摳摳縮縮的,我給公司出差辦事,吃住當然是公司報銷的,喏,湘中市礦業局招待所的介紹信,看到了嗎?”
邵冬歸愣了一下,笑着點頭:“那好,我送你去那裏,不過離這兒有點遠,你等我回單位放了自行車,我們再乘公共汽車過去。”
兩人放了自行車,再坐車去招待所的功夫,邵曦到了。
邵曦事先查過車輛時刻表,猜着邵春生中午左右到,不過不知道他會在哪裏住,想來爸爸那種好客的性子,肯定是把他帶回家去了……
邵曦不想見他,左右想了想,乘上了公共汽車,直奔外公家。
邵春生做得最出格的事就是想借外公的手以權謀私,而被外公和舅舅拒絕之後,他還在爺爺奶奶面前離間爸爸媽媽的關系,邵曦一想到這件事就恨不得咬他兩口。
邵曦坐在車上,望着外面的景象,這番風景她幾乎要忘記了!
當年她離開湘中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因為父母離了婚,媽媽不願意再呆在這裏,将湘中的房子低價賣掉後,去了沿海的深市,後來跟大姨一起在那裏開了家燒臘店,生意還算不錯……
後來将外公也接到了深市,湘中也就再沒有親人,也沒有了回來的理由。
可是這次時隔“三十年的”回家,卻讓邵曦發現,其實這裏有着太多童年的回憶。
車到終點,邵曦才下車,外公住在礦業局分給老幹部的福利住房大樓裏。畢竟過去了三十多年,邵曦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兒走了……
只記得老幹部大樓前有一片菜地,那是大樓裏的那群爺爺奶奶們閑來無事自己開墾的地,種上小白菜,花生之類的……
邵曦憑着似曾相識的記憶慢慢找過去,終于看到了一幢似曾相識的八層高樓。
邵曦剛想找個人問問這兒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就見一個特別眼熟的人提着一只筐慢慢晃了過來。
一看到這個人,邵曦就樂了,揚着手叫起來:“舅舅!!”
梅剛在潭市電廠工作,最近輪休,正巧聽說姐姐說父親身體不大好,便過來照顧幾天。
梅副局長離休在家呆着閑不住,養了一屋子的兔子既當寵物又做皮草生意,梅剛一來,給兔子打草的活就落在他身上了,這不,剛從旁邊的山頭打回來的野草,跑上遠遠就見着一個女孩,怎麽看怎麽像是姐姐的閨女邵曦。
一聽女孩叫自己舅舅,梅剛是真的意外了,姐姐不是說曦曦去海市了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三步并兩步走到邵曦面前,梅剛就問:“不是說你去海市了嗎?怎麽啦?在那兒過得不好,跑回來了!?他們欺負你了?!”
邵曦一聽,頓時哈哈笑着搖頭:“不是的舅舅,我回來辦個證明,剛下火車。”
梅剛這才放心:“哦,怎麽不回你家啊?”
“這個點,我爸媽肯定還沒下班呢,我又沒鑰匙,進不了門,就想先來外公這兒呆呆,等晚點他們下班了,我再回去。”邵曦說。
梅剛點點頭:“那行,走,我們一起回去。”
邵曦跟着梅剛往外公家裏走,心裏卻在想着,按媽媽回憶說的,邵春生今天晚上應該就會來找外公談那幹壞事的打算,她得想法子留在外公家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