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嘉賓陸續入座,唐宛然和尉檀也坐到了旁邊的座位上。

唐宛然今晚是作為尉檀的女伴出席晚宴的,穿了一件露背珍珠色晚禮服裙,長發绾了一個偏髻,妝容甜美,正在和旁邊的一位女星臉貼臉打招呼。

她和尉檀經常結伴參加活動,兩個人的氣質正好互補。在嚴肅的場合,尉檀沉穩的氣質可以幫她壓住陣腳。在這種需要交際的場合,尉檀不喜歡斡旋,則可以由唐宛然從中調節氣氛。

晚宴開始,照例首先由主辦方上臺發表了一番致辭,祝各位嘉賓在影視節期間過得愉快。

坐在蘇晉江這一桌的有幾位接待組工作人員,其中就有蘇晉江去機場接機那一天見過的尖嘴女士。尖嘴女士好像已經不認識他了,看到他的時候面無表情。不過,也有可能這就是她的日常表情。

今天這場晚宴翻譯是上桌的,兩位外賓身旁都坐着身穿黑色制服套裝、挂着工作牌的随行翻譯,一位是個留着卷發的姑娘,還有一位是上了點兒年紀的老先生。

或許是今晚的運氣确實不太順,晚宴剛一開始,蘇晉江坐的這一桌就氣氛有一些微妙。

首先是從那位尖嘴女士開始的。

坐在尖嘴女士旁邊的那位外賓似乎有着非常強烈的好奇心,剛剛開始上酒上菜,他就指着菜色和酒水不停提問。

陪同他的翻譯是那個卷發姑娘,比馬尾辮姑娘年紀大一些,也顯然更有經驗。她一邊以簡短的句子作答,一邊馬不停蹄往嘴裏填食物,同時還能兼顧吃相的優雅。

按照蘇晉江的估計,就這吃飯的速度和吃飯的覺悟,起碼是跟過三次以上宴會并且深刻體會過“面對一桌食物最後饑腸辘辘”的痛苦滋味。

本來氣氛挺好,但尖嘴女士不知怎的突然有了意見。也許是想要顯示身為東道主的熱情,她在外賓提問時屢次試圖插話,并且屢次未遂。這讓她很不高興。

恰好那位外賓這時候問到,他們面前的這是什麽酒。

當晚的宴會用酒有兩種,一種是茅臺,另一種是另一個品牌的白酒。服務員這時已經退到了後面,卷發姑娘沒看到他們拿的是什麽酒瓶,想了想回答說:“茅臺,我想應該是。”

那位外賓點點頭。看樣子他也并不是非要知道這個問題确切的答案,就是想問一問。很快,他的興趣又轉移到了下一道菜上。

冷不丁的,尖嘴女士突然冒出來了一句:“誰跟你說的這是茅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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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有點尖,把兩旁的人都吓了一跳。

卷發姑娘看樣子是遇到過這種情況,不想在這個并沒多大意義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假裝沒有聽見,讓這一篇兒揭過去。

“你聽見了沒有?這不是茅臺!”尖嘴女士的聲音更尖利了一些,成功吓到了全桌人。她指着酒杯,試圖準确地說出酒的名字,遺憾的是又未遂,只得目光炯炯逼視着卷發姑娘,“你跟他們說,這是×××!”

“嗯。”卷發姑娘鎮定自若地對尖嘴女士點點頭,然後又轉頭對外賓說,“這位女士說這個酒很好。”

不知道尖嘴女士有沒有聽懂這一句,但或許是感受到了卷發姑娘內心對她的不以為意,她的臉色啪嗒掉到了地上。估計這要不是在晚宴上,她當場就能跳腳,就像那天訓斥馬尾辮姑娘那樣。

說實話,蘇晉江不太能夠理解這樣的人。無論是他學生時代打工當翻譯的時候,還是現在當藝人的時候,都接觸過不少類似于尖嘴女士的人物。按理說,以他們的身份、年紀、職務和閱歷,本應該處事更為從容才對。但他們卻仿佛永遠有一種職業性的焦慮,只要認為自己的存在感和權威性受到了一點點挑戰,就會勃然大怒。到底為什麽會這樣,也許只有身在那個位置的人自己才能明白。

卷發姑娘大概是習慣了跟這類人打交道,一點兒也不慌,也不看尖嘴女士,繼續保持着先前吃飯和說話的速度。這姑娘的定力也是挺讓人佩服的,要是擱在沒有經驗的新手身上,可能這會兒已經不知所措了。

尖嘴女士瞪着卷發姑娘運了幾秒鐘的氣,發現自己好像不能憑借意念讓對方瞬移出這個宴會廳,只好暫且化憤恨為食量,繼續吃飯。

這場小小的沖突就到此為止了。但是經過了這麽一出,餐桌上的氛圍開始往尴尬的方向發展。

白璞這時候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用可以讓餐桌上其他人聽到的音量說:“欸,那個酒的名字,應該怎麽翻譯?你知道的吧。”

白璞這麽問,是想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蘇晉江這裏。然後順勢把話題引導到蘇晉江當過翻譯這件事情上。由于費長槐不遺餘力的炒作,這兩天裏,這個話題一直在搜索榜上保持着熱度。

然而這對蘇晉江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擔任翻譯确實是一項技能,但也僅僅是一項技能而已。适度的宣傳,可以讓它成為一個亮點和加分項。但沒完沒了地拿出來反複說,就會引起大衆的反感,變成一個招黑的點。

事實上,費長槐的的宣傳已經有點過度,網上出現了一部分質疑和反對的聲音。有人表示:【蘇晉江的這個翻譯梗過不去了是吧?都多長時間了,還在拿這個說事,差不多就可以了。】

這些跡象表明,這個話題的熱度已經飽和,再炒作下去,将會産生負面的效應。

白璞在這個時候故意提起這個事情,重新把翻譯梗帶入人們的視線,撺掇蘇晉江去出這個不該出的風頭。要是蘇晉江能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那是最好不過的。就算蘇晉江自己不接這個茬,只要有其他人把這個話題接下去,效果也是一樣的。

蘇晉江聽見白璞的問話,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說:“啊,我沒注意。”然後就不再說什麽。

見蘇晉江反應淡漠,也沒有別人接話,白璞只得再提一次:“哎,我聽說你以前好像也當過翻譯,那你有沒有參加過像今天這樣的場合啊?”

這個問題,蘇晉江不能再用“沒注意”、“不知道”之類的話搪塞過去,必須正面回答有或者沒有。

如果回答有,似乎有自我炫耀的意味,而且當着同桌兩位老資格翻譯的面,有一點班門弄斧的嫌疑。

如果回答沒有,無形中顯得蘇晉江的水平不過爾爾,更顯得網絡上的過度炒作誇大其詞。

這個桌上有媒體人,他們回去以後稍微寫一寫,蘇晉江的負面形象就很容易立起來。

果然,白璞的這個話題引起了同桌一位媒體人的興趣。那人打量一下蘇晉江,笑着問:“喲,原來你以前真是當過翻譯的啊。有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事兒,可以跟我們大家分享一下?”

白璞臉上沒有露出什麽表情,心裏暗自高興。這正是他想要的事态發展。

“都是過去的事情,我沒什麽印象了。”蘇晉江笑了笑說,“唯一記得住的就是,當翻譯是個很辛苦的工作,我很欽佩那些可以長期堅持下來的專業人。”

他把話題焦點從自己身上切了過去。除了尖嘴女士,桌上的其他人都會心地笑了。

“那,我們就為翻譯們敬一杯吧。”有人提議說,“這麽多天,翻譯一刻不停地工作,确實很辛苦。”

大家象征性地在半空舉了舉杯子,說了些祝酒詞。随後,話題就很自然地轉回了影視節本身。

白璞看到自己的攻勢三兩下就被化解,心裏暗罵了幾句。但短時間內他不好再次挑起有關蘇晉江的話題,否則針對性太明顯,只得低頭用餐。

他不說話,卻有人替他吸引注意力。

同桌的一位嘉賓大約以為白璞和蘇晉江的關系不錯,為了活躍氣氛,笑着對他們兩人說:“你們兩位在《鴻蒙》裏的表現都很搶眼啊,不知道近期還有沒有繼續合作的計劃?”

操!哪壺不開提哪壺。白璞很想把面前的盤子擲出去,糊那人一個滿臉桃花開。他最厭惡也是最忌憚的,就是被拿來跟蘇晉江做比較,無論是什麽樣的方式。

他不等蘇晉江回應,立刻搶先微笑着答道:“抱歉,我的檔期目前處于保密階段,無可奉告。”一邊用眼神對那人說:你可閉嘴吧,就你tmd話多。

不知對方是沒有領會到他的弦外之音,還是領會到了但故意要跟他對着幹,又問:“哦。你們兩位好像很少同時出席活動,今天坐在一起還是第一次吧。你們在工作當中是怎麽互相看待對方的呢?”

在白璞聽來,這話不但是把他和蘇晉江放在一起比較,還暗示他們咖位相當。

蘇晉江問:“這是……開始采訪了嗎?我還以為晚宴結束以後才有采訪。”他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到位,就好像他真的拿不準這到底是不是正式的采訪。

“哦,沒有沒有。”那人忙笑着說,“你們倆都是我非常欣賞的演員,我就忍不住多問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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