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尉檀經常去的健身館就在他所住的小區內。
長期鍛煉并不一定要去健身館，大部分健身動作，例如卷腹、深蹲、後擡腿、俯卧撐等等，只要在自己家裏鋪上一個瑜伽墊就可以做。
但蘇晉江要在一個月內達到肌肉标準，運動強度比較大，需要借助一些專業指導。
做完體能測試，蘇晉江看了結果，又跟尉檀一對比，感到很沮喪。
“沒事兒，”教練安慰他，“健身這個事兒呢，不需要什麽天賦，方法也不複雜，主要就是靠個人毅力。好多老先生老太太還能練出一身肌肉呢，何況你這麽年輕。”
“行吧。”蘇晉江努力忘記自己是個戰鬥力只有5的渣這個心酸的事實。
拍戲吊鋼絲最主要用到腰背和肩膀的肌肉，教練給他制定的健身計劃也是重點針對這些部位。把這個訓練計劃輸入電腦，生成一個可視化的教程，跟着做，幾組動作輪換着來，中間休息一段時間，補充飲食，然後重複進行。
教練指導他做完了一組力量訓練，又交待他一些技巧上的注意事項，就到別處去了，等他做下一組練習的時候再過來。他一走，蘇晉江頓時感覺壓力減輕不少。在一個強壯陌生人的注視下展示自己弱雞一樣的身材，不是一種特別愉快的體驗。
這間訓練室是尉檀包下來的私人場所，沒有其他人。尉檀換上了一身顏色清爽的運動T恤和短褲，看上去就像是正準備參加校運動會的學生。他不看蘇晉江，按照自己的計劃做一組進階拉力練習。
重複做同樣的動作很枯燥，蘇晉江有點想跟他聊天解悶，但看他那麽認真，覺得自己也應該更嚴肅一點。努力保持了幾秒鐘卷腹的動作，肌肉的酸痛感傳遞上來，他很快就不想說話了，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因為用力而緊繃的腹肌上。
健身是一件奇妙的事，沉浸其中之後就會感覺到，這是自己和自己身體的對話和對抗。人真正能夠掌控的東西，只有自己的心靈和身體。這兩者變得強大起來的過程，可以帶給人絕對的自信。只是。心靈變強很難被量化，而身體變強卻是眼睛看得見的，因此更容易産生成就感。
這組動作練完，尉檀走到他旁邊，“可以休息了。”
“啊，不行了，我起不來了。”蘇晉江扮演起影視劇裏受了重傷快要挂掉的角色，顫顫巍巍拉着尉檀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快，告訴我，有沒有變得結實一點？”
尉檀煞有介事地按了按，“嗯，有。”
蘇晉江點點頭，“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了。——你給我回來！拉我起來！”
尉檀拉他坐起來，給他一瓶水，用手劃了劃電腦屏幕上的計劃表，“下一組力量訓練做完以後就要吃東西了，你在這兒歇着，我去給你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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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哎等會兒。”蘇晉江扯一條毛巾搭在脖子上擦汗，對着尉檀側了側臉，“先麽麽噠一個。”
尉檀一邊往外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麽麽噠。”
“你現在敷衍我都敷衍得這麽寫意啦？”蘇晉江痛心疾首地看着尉檀的背影走出了訓練館，喝着水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了一下郵箱。
姚菁給他發了封郵件，是他準備給Bianco的新劇本，請蘇晉江幫忙修改幾個英文句子。
蘇晉江登上聊天軟件，見姚菁的頭像亮着，就插上耳麥跟他語聊，“你這麽早就把劇本給我看，不怕我把內容洩露出去嗎？”
“你又不是那樣的人。”姚菁說，“我要是信不過你，從一開始就會避開你了。”
在工作方面，姚菁是很典型的用人不疑，決定了要跟誰合作，就對誰毫無保留。
“程導知道你在忙這個嗎？”蘇晉江想了想，問了一句。
“知道啊，當然知道。”姚菁笑了，“你沒看見麽，我抄送的名單裏面也有程導的郵箱呢。”
“哦。”蘇晉江翻了翻郵件抄送一欄，确實是。
“《白雪歌》的劇本已經定下來了，基本上沒我什麽事兒了，程導就讓我有空的時候準備下一個本子。”姚菁說，“前一陣兒談好了版權的事情，現在那邊在申請一個小成本獨立電影基金，要是順利拿到錢的話，可以由中方和意方兩套班子合拍，既能請國內的演員參演，又有利于在國際上推廣。”
“這麽快？”蘇晉江贊嘆，“你的行動力真強。”
“哪兒啊，我也就是運氣好。”姚菁笑着說，“其實我就是賣個本子，搞搞售後服務而已，其他事情都是別人做的。這不是，英文版的修改還要麻煩你，我得還你多少頓飯啊。”
蘇晉江笑了笑。事實上，姚菁只不過标出了兩三個句子讓蘇晉江幫忙看看，并不是修改整個劇本。但姚菁的語氣就好像蘇晉江出了很大的力氣，勞苦功高。
這也許就是姚菁總是能夠得到別人幫助的原因，他提出的要求從不會令別人感到不快，而別人提供的幫助即使再微小，也不會被他視作理所當然，總會以某種适當的形式回報對方。
“你的肌肉練得怎麽樣了？”姚菁在那邊問。
“累。”蘇晉江在對話框裏發了一個呼哧呼哧喘氣的貓咪表情，“長這麽大沒這麽累過。”
“雖然累，是不是覺得心裏特踏實，特有成就感？”姚菁問。
“那倒是。”蘇晉江摸了摸肚子，對自己那尚且在二次元的腹肌感到很滿意。
姚菁聽出了他語氣裏的快樂，又笑了，“行，好好加油吧。我特喜歡你這有幹勁兒的樣子，連我都跟着心情好。”
“那你忙着，我晚一點回你郵件。”蘇晉江說。
關閉了語聊，蘇晉江快速浏覽了一遍姚菁的新劇本。
劇本叫《無限博弈》，蘇晉江很喜歡這個名字。據他現有的知識，“無限博弈”這個詞有兩種解釋。一是“無限次數博弈”，指的是有着明确的游戲規則、但沒有明确的截止時間的博弈。另一個意思是指規則不斷改變、結果難以預料的博弈。
現實生活同時屬于這兩種類型的博弈，既沒有明确的截止時間，也沒有明确的游戲規則。所有參與這個游戲的人都必須面對不斷改變的現實狀況，盡最大的努力預判未來的趨勢。而輸掉了這場博弈的人，就有可能輸掉自己的全盤人生。
故事以卡爾維諾沒有寫出來的小說《命運交叉的汽車旅館》中的設定為基礎，加入了懸疑類型片的元素。
故事的開頭有些像推理小說中的暴風雪山莊，十個素不相識的旅行者經歷了一場神秘的災難，逃到了無人小鎮上的一家汽車旅館。
由于災難的緣故，小鎮與外界的通訊被隔斷了，救援人員十天後才能到來。旅行者們依靠汽車旅館裏有限的食物艱難度日，等待救援。
偶然間，他們發現了一張被燒得只剩下一半的舊報紙，上面是連載的連環漫畫。但是畫中的對話文字非常奇特，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誰也看不懂。
為了排遣恐懼和寂寞，十個旅行者決定用這張舊報紙玩一個“十日談”的游戲。他們把報紙上的漫畫一格一格剪下來，重新組合成一個新的故事。每天都由一個人來組合這些漫畫并講述一個故事，用這樣的方式打發掉他們人生中這最漫長的十天。
就在第一個人講完故事的時候，一個離奇的現象出現了：漫畫格子裏的內容竟然随着講述者的故事內容産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
這似乎是一個不祥的預兆，旅行者們對此感到惶恐不安。但他們發現，事情已經停不下來了：到了某個特定的時間，他們就仿佛不受控制似地再次聚集在一起，像上一次一樣，由抽簽決定的第二人繼續排列漫畫，講述故事。
第二個人的故事講完之後，漫畫的內容再次出現了微小的變化。
起初，沒有人明白這究竟意味着什麽。但從第三次開始，十個旅行者逐漸覺察了其中的秘密。那些漫畫格子中的人物是有生命的，他們似乎真實地存在于另一個世界中。每當這些漫畫格子被重新組合成為一個新的故事，其內容就會與之前的故事發生某種關聯。
不僅如此，每一個旅行者講述的故事，都預示着他本人在十天之後将會遭受的命運。每個人都可以通過一種神秘的幻象看到未來的場景，以及自己和別人的結局。而下一個講述者的故事，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前一個人的命運。
于是，這成了一場沒有盡頭的無限博弈。每一個參與者都不得不去摸索那未知的神秘規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自己争取一個盡可能好的結局。
蘇晉江難以形容自己讀完這個劇本時的感受。他覺得，這個故事裏有一些難以言喻的意義，讓他得到了某種啓發，但又暫時琢磨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