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打發我出去拿這玩意，說馬餓了。”金靂把馬草扔在地上。他沒有完全透露萊戈拉斯用一些過于罕見的詞語“打發”他，金靂來不及疑惑就急忙把這些詞句收進胡子根部藏好，充作“精靈對矮人苦苦哀求”的證據，然後想也不想地走了出去。等他回來時，支使他喂馬的家夥憑空消失了。
他們沖出門去，“梅裏追着甘道夫的馬跑出去了，要目送另一個小家夥離去，只能是站在崗哨上，”金靂響亮地吸了口氣，“那阿拉貢也該在那裏。他最好是也在那裏，不然我會扯他的辮子。”
那匹馬在他們身後發出一聲響動，像是想要打響鼻，但在鼻子動之前就制止了。伊歐墨簡直有些悚然。
“你看看，他在那邊崗哨上嗎？我看不到。”金靂在匆匆來往的人們身旁左歪右斜，探頭探腦，最終承認道。
“也許他只是……在別處。”伊歐墨眺望一圈，無力地說。
“那好極了，他失蹤了！這根本說不通。他想溜去幹什麽？”金靂雙手一攤，轉頭噴出一句，“嗨，小馬，你看見過我們的尖耳朵精靈嗎？”
那匹馬不知什麽時候踱了出來，站在一邊，用一種對人來說也太過複雜的眼神看着他們。誰也無暇去管空空如也的馬槽，馬廄裏的馬都盯着他們。
被這麽多馬盯着，伊歐墨體內的馴馬師之血和戰士之血立刻手拉手腳踩腳地跳起了舞，他一邊與金靂交談，一邊瞟着那匹馬的反應。
“四十六！”金靂忽然大喊，“噢！我明白了。”
伊歐墨注意到那匹馬在聽到數字的一瞬間揚起頭，瞳孔緊縮了一下，它的瞳孔很奇怪，不是馬的瞳孔，不是食草動物的瞳孔，但也不是捕食者的眼睛，甚至也不是屬于人類的眼睛。
“我去去就回。”金靂雙手握住自己的斧頭，打定主意相信自己的推論：萊戈拉斯在附近發現一群奧克，于是把矮人支開，自己去偷一份陰險的勝利。
伊歐墨看着那匹馬原地轉了半圈，鼻子聳動着，盯着矮人看。他甚至是饒有興味地觀察着那馬踏在地上的方式：輕捷，快速，沒有腳印，不知為何更多地移動後腿，好像它想要用兩條腿走路。
“他休想不光彩地贏過我，”金靂四處張望，試圖，“在哪呢？矮人的鼻子可比……”
伊歐墨真想對這質疑洛汗境內安全和軍隊警惕性的話語表示異議，但那匹馬發出又一聲根本不該屬于馬的響動，像是輕輕笑了一聲。
伊歐墨忽然伸出手，迅即地摸向那匹馬緊閉的嘴。
“這光景可不是每天都能見，”伊歐雯将那沾着血的手帕拿開，皺眉看着他，“洛汗之子竟然被一匹馬踢了臉？你當時在幹什麽？鐵定是些蠢事。不會有哪個人在好好對待馬兒的時候就忽然被踢了。”
Advertisement
“我看看他的牙口如何。”伊歐墨泰然道，打定主意不表現出內心的疑慮與尴尬，盡管他從妹妹的話裏聽出一絲“洛汗之子竟然被一匹馬踢了腦袋”的意味。
“他？”伊歐雯歪了一下嘴角，“你真被踢到腦袋了？”
“實際上，那畫面比你猜測的還更稀罕些，”金靂雙手杵着斧頭，“我看見洛汗之子被馬用一支箭指着腦袋，然後他自己把臉撞了上去，只為掰開對方的嘴。但沒成功。我看見馬都愣了一下。”
伊歐雯笑得直不起腰，稱贊矮人的幽默，而金靂氣憤地大喊：“嘿！我可沒撒謊！”
伊歐墨閉上眼，決定睜眼後就把這一切抛之腦後。他應當在此刻記住伊歐雯的手指拂過自己鼻梁的感覺，記住彼此的笑聲，記住洛汗帶着莊稼氣息和馬嘯的風，也許這一戰之後他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什麽金色的馬，根本不重……
忽然之間，伊歐雯的手指消失了。
伊歐墨睜開眼，發現她抛下自己，奔向那匹淺金色的馬。
“就是它踢了我！”伊歐墨決心省略那匹馬叼起不知哪來的箭指着自己的細節。
“什麽？”伊歐雯圍着那匹馬轉，看都不看他，“你對這馬兒做了什麽蠢事？！”
那匹馬的蹄子在地上踩來踩去。通常伊歐墨會認為這是不安的表現，但這匹馬，他說不好，也許它正打算在土地上施法召喚一百支箭矢降落在伊歐墨臉上。
伊歐雯圍着它轉來轉去地驚嘆，伊歐墨不斷試圖掰開它的嘴巴，金靂對着它的膝蓋到肚子逼問：“萊戈拉斯在哪？”
那馬很快就不再跺蹄子，安靜地站在原地，擺出一副随遇而安的表情，用通常是馴馬人看幼馬的眼神看着他們。
“小精靈消失了，小金馬出現了，這是什麽意思？”金靂煩躁地大喊，“而且在需要馬語者的時候，萊戈拉斯到底去哪裏了！”
“我建議我們先把這匹馬帶到人少的地方，因為它有些顯眼……”伊歐墨把話說到一半就吞了下去，因為這匹馬顯然比他更早地意識到這一點，在他們圍着它團團轉的時候它已經不動聲色地退到了角落。
“他好聰明。”伊歐雯贊嘆不已。
而且看起來可以幹掉一頭猛犸。伊歐墨在心裏補充。但他只是說：“或許我們能從他身上得到線索，關于我們那位精靈盟友。”
“精靈？這難道真是……”金靂費力地思考，“尖耳朵細腿小精靈養的尖耳朵細腿小馬？”
角落裏一時寂靜。
這樣一切倒是都說得通，除了萊戈拉斯為何消失。反正他們誰也沒見過精靈養的馬，也許它們就是能一邊發光一邊叼着箭直指敵人的要害，一邊還發出較為優美的嘲笑聲。
那馬看起來像是快要發笑。伊歐墨發現自己無法面對它的雙眼，而且他還沒看到對方的牙口如何。
“阿拉貢！”金靂大喊，拯救了他們所有人。
“給我——我們一點時間，各位。”阿拉貢擡起一只手。他手上的巴拉希爾之戒閃閃發亮，也不知能不能治好眼下的毛病。
“他說了什麽？”伊歐雯相當期待地問。
“給你一點時間，然後你就能讓它用後腿直立起來，前腿搭弓射箭沖上戰場殺死五十個奧克嗎？”伊歐墨有些期待地問。
“這是不是萊戈拉斯的馬？”金靂相當不期待地問。
阿拉貢低頭審視着馬蹄踏出來的痕跡，不時用辛達語說些什麽，似乎有一些小小的争論，最後他點點頭，拍了拍馬的脖子。
“各位，應……的要求。”阿拉貢擡起頭來，對他們微笑一下，“這是萊戈拉斯。”
伊歐墨最先站直了。
“我忽然想起我應該去檢查軍備。”他後退着離開了那匹馬和它的牙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