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們」來了
主角不出場的一章。
「社零」學院的校長辦公室中,女校長李萍娟正坐在辦公桌前看着會計這個月報上來的財政情況。
她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一身白色襯衫打底,西裝款式黑色外套,緊身裙,一頭黑發利落挽起。
她擡頭看了一眼時間,繼而拿起放在一邊的計算機,自己也粗略的算上一遍。
正當她看得入神,放在一邊的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李萍娟目光不離財政表,看都沒看一眼手機的伸手就摸了過去。然後,點開了上面綠色的接聽鍵。
“喂。”
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內,李萍娟再沒有開口,一直都只是安安靜靜的在聽對方說話,可是越聽,李萍娟眉頭卻皺得越緊,當她把電話挂斷的時候,她甚至都因為剛才的震驚而忘記了眨眼。
電話挂斷之後,她還遲疑的傻坐了兩三秒,兩三秒之後,她突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拿在手裏的財政表因為她雙手一松而落在了地上,她也無暇去撿。
她知道的,昨天,休閑區的人工湖裏撈出了之前失蹤的五個男學生的屍體。
她身為校長,無論是不是跟她有關系,她也難辭其咎。她甚至早早的就已經做好了事後會被革職的可能性,甚至也做好了,可能會有「亡靈師協會」的人找上門來的可能性。
她也早就打定主意了會配合調查。因為她自己覺得,這件事從本質上來說,跟她并沒有什麽關系,直到接到這個電話為止。
打電話的是她安在「亡靈師協會」內部的一個暗樁,而就在剛才,這位暗樁告訴了她,「亡靈師協會」已經打算将她定為了嫌疑人,并且已經在着手準備動手抓捕她了。
對別人來說,就算是被定為嫌疑人了,其實也沒什麽,只要是清白的,沒殺人,就算先挂個嫌疑人的身份又能怎麽樣?
可關鍵是,這對李萍娟來說,不行。如果只是因為被牽連和革職查辦,她是協助「亡靈師協會」追查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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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她自己作為嫌疑人被人調查。那麽,所有的情況發展都将以她為中心展開,別的不說,她身份存疑的事情,第一個就會被搜查出來。
更不用說,對于某個組織而言,她本來就是個叛徒,之前因為頂着「亡靈師協會」名下「社零學院」校長的頭銜,好歹有「亡靈師協會」這堵牆護着,她要是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亡靈師協會」肯定會徹查,可是現在呢?
如果她變成了一個嫌疑人,如果對方在這個時候殺了她,并且把她僞造成自殺的假象呢?
即便這會兒死不了,事後又查明了這些事情跟她無關,但一旦被查出來她身份存在問題,年齡中有一段時間存在空白,「亡靈師協會」還容得下她嗎?
此時此刻,李萍娟深刻的意識到,這堵曾經保護自己的牆壁,不管她還是否清白,都已經注定了,這是要塌了,而一旦這堵牆壁塌陷,她就會像一個失去了蝸牛殼的蝸牛一樣,她甚至都經受不了對方一指頭戳的,完全的任人宰割……
想到這裏,李萍娟更慌了。但這份慌張還并不至于影響她腦子的正常運行,也就是遲疑了幾秒鐘之後,她再次拿起了手機,這次卻并不是打電話,而是将她一張注冊為自己名字的銀行卡裏的錢,一口氣全轉到另外一張登記了她朋友名字的銀行卡裏。
然後,她直接将手機摔了,屏幕摔碎了這都還不算什麽,摔碎之後,她又在那已經碎了的手機上補了幾腳,直踹到在她看來應該無法還原了之後才将已經碎了的手機收拾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裏。
做完這些之後,她拿起今天從家裏帶出來的肩包。這包裏放了身份證,銀行卡,還有幾千塊錢的現金。
家,對她來說,早幾年前就已經變成了吃飯住宿的地方,值錢的東西,她一向都不敢放在家裏,并不是怕被偷,而是怕遇到這種急需逃離的情況。
回家拿東西會浪費太多時間,而這個皮包,幾乎已經算得上是她這麽多年來,全部的積蓄。
确認了裏面東西都在,李萍娟又從包裏将身份證,和已經空了的銀行卡從包裏拿了出來,然後将這些會證明她身份的東西也扔進了垃圾桶裏。
之後将垃圾袋一收,提着垃圾袋和肩包就打算出去,把這些能夠證明她身份的東西扔得更遠。
可是她這才剛走出去兩三步,眼前,原本熟悉的辦公室的景象卻突然變了,變得一片漆黑,但卻并不是什麽都看不見。
她擡起手,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雙手,五指,身上穿的衣服,手中拿着的包和垃圾袋……
所有的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但身邊的一切,卻只是黑暗,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虛空,似乎全都不存在了一般。
這是什麽?難道剛才的電話是假的?
剛才聽到的一切都是在做夢?這裏是夢境?還是說……是幻境?
不是……都不是!別人遇到這種事,可能會不解,可是李萍娟,這種事情她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可不是一般仙俠小說裏的世界,又怎麽可能會遇到像幻境這種東西?不存在的!這個世界上就沒這種東西。
而之所以此時她遇到了這種情況,歸根究底,其實,還是因為亡靈。
這是有人利用操控亡靈,在她不注意之下,襲擊了她的意識,讓她對周圍的環境産生了錯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剛才她出神的這麽一瞬間……他來了……他們來了……
李萍娟沖着黑暗的四周吼道:“是不是你們?我知道是你們!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就出來!”
可是毫無意外,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她本身沒有學過除靈,甚至是從亡靈的手中如何逃脫,她也并不太清楚,但好歹她也在「社零」幹了這麽多年的校長。
雖然她自己不會,但學校裏的老師學生,沒有一個是對這一行一竅不通的,跟他們相處的時間久了,好歹理論上的東西也耳濡目染的知道一些,對于一些法器也好,咒術造成的結果應該怎麽破解,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多了不說,此時的狀況,她正好知道應該怎麽辦。
周圍既然已經一片漆黑了,她就幹脆閉上了眼睛。在完全看不到周圍的情況之後,她開始想象,想象自己呆的辦公室的模樣。
這個辦公室她實在是太熟悉了,從門窗所在的方向,到書架桌椅的擺放,再到一邊放着招待客人的茶海,桌子上筆記本和一些雜物的擺放,甚至是書架上每本書是怎樣擺放的,她心裏都清清楚楚。
她閉着眼睛,輕車熟路的走到一邊的茶桌前。如果這個時候,她的身邊還有其他人的話,只會看到她朝着黑暗摸索而去。
然後,虛空的一伸手,什麽都沒有拿起來。緊接着,突然就看到她一摔,原本黑暗的場景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
是的,她清楚自己辦公室裏的所有東西放在哪裏,即便意識出賣了她,視覺出賣了她,她還是走到了實際存在的桌子前方,拿起了茶桌上的玻璃杯……
雖然拿起來的時候,她的手上一點兒觸感都沒有,好像這杯子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但事實上,那玻璃杯,确實被她摔碎了,而玻璃杯破碎之後,所有的一切,也重歸清晰……
李萍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恢複了原樣。她知道,這一關,姑且她算是過了。
可是她依舊不敢多呆,他們已經來了,即便人還沒到,他們手下的亡靈,也已經先到了,之所以剛才會先看到虛像,說穿了,這就是他們為了拖住她離開才設下的。也就是說,虛像的存在,其本身就說明,他們還沒到。
意識到這一點的李萍娟大步邁開。這次,平平安安,右手直接觸上了辦公室大門。
不對,這不對……剛才她在虛影中呆了多久?
一瞬間?真的只是一瞬間嗎?如果連對外界的時間觀念,連這種程度的意識也被叨擾了的話。
那麽,很有可能剛才這種對于一瞬間的認知其本身就是錯的!
既然已經出動亡靈襲擊她了,又怎麽會沒有直接襲擊她的意識?
只要讓她昏迷到他們到了不就好了?
又怎麽會只用虛影困住她?這個現象,其本身就有問題!只是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這一點,顯然已經遲了。
她的右手已經無法停下來,手掌扳下門把手,門開了……她一擡頭……迎面将将撞上一個比她還略矮小一些的女人。
跟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樣,來的并不是她腦子中想的那個男人,門口站的,是個一身鮮紅色衛衣的女人。
她的腦袋上,一頭極長的頭發交疊折了三段,綁成一個極大的及肩的高馬尾,耳朵上,帶着一對不對稱水晶耳環,左邊那只幾乎可以算是耳釘了,而右邊的那只耳環上的流蘇卻極長。
李萍娟看向那姑娘的時候,她正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右手揪着右邊那耳環的長流蘇在手中把玩。
感覺到了李萍娟的視線,她看似不經意的擡頭向李萍娟瞥了一眼。
緊接着,露出了一個看似燦爛,眼神中卻帶着陰沉的笑臉。
“跑啊!我倒是想看看,你能跑到哪兒去……”
李萍娟眉頭緊皺,身體更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的嘴角微微有些顫動,許久之後,一個名字才從她的嘴巴裏吐了出來。
“尤朦……”
見李萍娟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尤朦臉上笑意更甚,卻也顯得更陰冷。
“怎麽?我來了讓你很意外嗎?”尤朦問道。
李萍娟沒說話,但神情顯然已經非常難看了。
“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去說。”尤朦說着伸手推了李萍娟一下就往裏面走。
李萍娟當然不願意,但也沒有辦法,她只不情不願的在門口又多呆了兩秒鐘,緊接着,一股無形的風?突然平地而起,直接把她給刮了進來。
李萍娟知道,将她拖進去的那股她看不見的力量就是亡靈。
是的,她看不見亡靈,不只是因為年紀到了。實際上,她從小就看不到亡靈。
在這個成靈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亡靈都市裏,相對應的能夠看到靈的人類比率也基本上就是這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而偏偏,她就是這剩下來的零點一。
被尤朦手下的亡靈一陣風刮回到辦公室之後,門馬上就自動關上了。
李萍娟是個不認命的,她當然也知道,尤朦并不會這麽容易放過自己,可能是自尊心作祟,也有可能是在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的前提下,膽子反而就大起來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來的人是尤朦,反而讓她覺得不如剛才設想的那麽可怕了。此時此刻,李萍娟的內心反而歸于平靜。
她沉默的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擡眼看向尤朦,問道:“你想怎麽樣?”
尤朦也不拿自己當外人,在茶桌邊兒上的沙發上坐下,她好像玩弄似的伸手去抓了放在茶桌上的茶壺。
裏面的茶剛泡好沒多久,都還是熱的,那茶葉一片一片,嫩嫩小小,碧綠碧綠的,即使不怎麽懂茶,尤朦也看得出來,這茶葉質量不錯。
“這麽好的茶,你走之前都不把它喝完?也太浪費了吧!”
尤朦說着将茶壺裏的茶水倒在了茶海上,任由茶水流過茶海,最後流走。然後,她又清理了茶壺裏的茶葉,這才動手給自己泡茶。
李萍娟在一邊看着:“……”
一邊說着浪費,一邊把茶倒了這樣的事情,她做起來倒是絲毫不覺得打臉。
見李萍娟一臉話都說不出來了的模樣,尤朦倒是心情不錯,還有心思跟她解釋道:“畢竟是早就泡好了的,誰知道你有沒有在裏面加奇怪的東西?凡是還是小心為上,你說呢?”
李萍娟嘴角抽了抽,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在茶裏加了什麽。
當然,她也沒來得及加什麽,誰知道來的人會是她尤朦?誰又知道尤朦一進來,第一個反應不是殺人而是喝茶?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王俞飛呢?”李萍娟問道。
“嗯?”尤朦這時候正好倒了剛泡好的一小杯,拿在手裏,疑惑道。
“我問你王俞飛呢?”李萍娟說:“他失蹤了都有好幾個月了,我知道他肯定落在你們手裏了,就算不在你手裏,你也肯定知道他在哪兒。
你今天來,不就是為了殺我的嗎?可以!死之前,我要見他最後一面,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尤朦喝了口茶說道:“可以殺你?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說得好像你是心甘情願死在我手上似的,難道不是因為逃不過去了嗎?”
李萍娟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但也不想跟她争論這些,她說:“尤朦……好歹我們也曾同事一場,我死前就這麽一個要求,難道你連這麽簡單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嗎?”
尤朦諷刺道:“同事?你也配跟我提同事?一個為了「亡靈師協會」給的這點資源利益,背叛解閣主的叛徒,也配跟我談同事?要不是因為曾經的那點兒情誼,你覺得,你能多活這一盞茶的功夫嗎?”
李萍娟咬了咬下嘴唇,心中波濤洶湧,面上卻又無可奈何。
尤朦見李萍娟不再說話了,這才終于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行了!知道你放不下他!也是,還在「解憂閣」的時候,你就跟他攪和在了一起。
轉身投入「亡靈師協會」的時候,你也是誰都沒有策反,唯獨帶走了他。如此一對苦命鴛鴦,我也不好讓你死不瞑目,你說是吧?”
李萍娟聽了忙擡頭看向尤朦。
尤朦說:“你不就想見王俞飛嗎?我把他帶來了,就在這辦公室裏。”
李萍娟目光四下轉悠了一番,卻什麽都看不到。她本來就已經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準備,可是當現實真的就這麽明晃晃的擺在她面前的時候,一時之間她還是沒能接受。
“你把他殺了?”李萍娟問道。
尤朦說:“知道剛才推你進來的那個亡靈是誰嗎?也難怪你想不到,一個看不到亡靈的人,即便死了也不會成為亡靈,只會變成一具再沒有一點兒用處的屍體,要不是因為這樣,我其實還挺想收你做靈傀的。
畢竟,把一個一貫就喜歡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很高的人踩在腳下,本來就遠比把一個一向都習慣了低聲下四的人踩在腳下的感覺,更讓人來得痛快。”
“尤朦……你……你!”
李萍娟氣的面色鐵青,眼眶中更是悲傷和憤恨交織糾纏在一起,她緩了半天想要說什麽,卻愣是說不出下一個字來,反而是眼眶越憋越紅。
“屍體呢?”又過了許久,李萍娟才終于又開了口。
“哎呀!怎麽你還不知道啊!我以為你身在「亡靈師協會」應該早就知道了的!”尤朦說:“昨天不是把五個失蹤學生的屍體打撈上來了嗎?那麽打撈上來的屍體中還多了一具,難道你不知道?”
“那……那五個學生是……”
“王俞飛的亡靈殺的呀!不過……是我操控他殺的……”
“你怎麽能這樣做!”李萍娟沖着尤朦怒吼道。
“怎麽能這樣?”尤朦像是不解,但緊接着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她說:“怎麽能這樣?難道你不覺得你的這個問題問得很可笑嗎?面對叛徒,我難道應該讓他舒舒服服的去死?
還是說應該留他一條命?我是不是還應該把他當個祖宗一樣的,找個高位把他供起來,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好好招待他啊?
相對的,面對你這個叛徒,難道我應該讓你舒舒服服的在這「社零」學院當校長,然後我把我自己當成個瞎子,當做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到嗎?”
“那你就能為了把我拉下馬,為了我一個人,将五個跟這件事毫無關系的學生弄死嗎?
你明明可以有很多種辦法殺我的!幹幹淨淨的殺了我,然後僞裝成意外也好,也好,一如這些方法你有的是!可是你為什麽……為什麽!
他都已經死了,你連讓他死了都要讓他手上沾上鮮血!
他明明是那樣一個……那樣一個……木讷……卻老實溫柔的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們總是讓他做這樣的事情,連死都不願意放過他!”
尤朦說:“說得好!确實,殺你,我有千千萬萬種方法,可現在這種方法,不也是我千千萬萬種方法中的其中一種嗎?
只是我正好選中了這一種而已。而且,看你現在的表情,難道你不覺得,我其實選得很正确嗎?”
李萍娟再說不出口,她甚至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因為無辜的學生,因為他們被牽扯進來丢了性命而覺得痛苦,還是因為愛人死了,連死都死的不安穩而痛苦。
而尤朦,顯然并沒有因為她的痛苦,而打算就這麽放過她。
“你不是想要見他嗎?那你就去見他吧!像你說的,好歹也是同事一場,至少死前,了你一個遺願吧!”
作者有話說:
下章預告:
下章也是主角不出場的一張,預告省略……
小赤關掉。繼續啃薯片……
一邊,蕭言瑾手裏也拿着一包小赤的鮮蝦片。
小赤:“你幹嘛吃我東西?”
蕭言瑾:“我在幫你解決掉還沒有成為你身上脂肪的脂肪,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小赤:“呵呵……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哦!”
蕭言瑾:“不客氣!”
小赤:“呵呵……”
蕭言瑾:“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來着。”
小赤:“啥?”
蕭言瑾:“為什麽尤朦的名字叫尤朦呢?你最開始起名的時候是怎麽想的?有什麽含義嗎?”
小赤:“其實什麽意思都沒有,就是我腦子在構建這個角色的時候正好到了一個地方。”
蕭言瑾:“什麽地方?”
小赤:“尤蒙岙!”
蕭言瑾:“這麽個尤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