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許多年前,郁遷也陪着周望舒——哦,那時候他叫做段一清——來打過點滴。
周望舒小時候就得過肺炎,留下了點後遺症。他的父母長年感情不合,家裏動不動就是雞飛狗跳,對他也幾乎不管不問,這點小毛病就一拖再拖,最終成了慢性咽炎。認識郁遷後,一次感冒引得咽炎發作,他對此習以為常不當回事,郁遷也以為是感冒引起的咽喉腫痛。直到他咳嗽了快一周仍不見好,郁遷黑着臉押他去醫院,才發現炎症已經轉移到了肺部。
那時候也跟現在如出一轍。郁遷帶他找醫生、給他拿藥,陪他打點滴。那時候的周望舒還有心思忍着咳嗽去逗他:“你到底是氣我不把身體當回事,還是氣你一個醫學高材生都沒發現我不是普通感冒啊?”
只換來郁遷拉過隔簾,避開周圍人的視線,湊上去在他唇邊輕輕一碰,低聲說:“都這樣了,話還這麽多。”
時至今日,周望舒也不得不承認,縱然郁遷騙過他、傷過他,他也是唯一一個關心過他的人。
他沉默地看着點滴滴滴答答,郁遷也頗有默契地不發一言。因為喉嚨痛,周望舒一整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他捧着那杯胖大海有一口沒一口地淺啜,略微緩解了喉嚨的幹澀與撕裂感,只覺得自己身體裏滿當當的全是水。郁遷卻像是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湊近了問他:“你是不是沒吃東西?餓不餓?”
周望舒簡直要跳起來。他皺着眉和郁遷拉開距離,搖着頭用氣聲說:“吃不下。”
郁遷卻站起身來出去了。周望舒料定郁遷不會這麽輕易就一走了之,果不其然,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郁遷拎着一個袋子回來了。他把稀粥和涼拌紫蘇葉拿出來放好,就像許多年前一樣溫聲哄他:“多少吃一點,嗯?”
周望舒匪夷所思。護士過來給他換針水,敏銳地察覺到他倆之間氣氛古怪,卻見郁遷神色如常,周望舒眉頭輕皺,只當他們是朋友間鬧了點小矛盾,郁遷又素來謙和,便笑着打趣:”吵架啦?郁醫生,你朋友輸着液呢,哪有手吃東西啊。“
周望舒登時想起了什麽,下意識瞪大了眼:“我不要你喂!”
這堪稱語出驚人,饒是郁遷也不由眼皮輕輕一跳。年輕的護士繃不住笑出聲,給周望舒調好滴速:“這組可以稍微調快一點,再過半小時就解放了。”她拍了拍周望舒的肩,“還啞着呢,喝點水潤潤。”
周望舒也覺出尴尬來,胡亂點點頭道一聲謝。郁遷卻若有所思地在他身邊坐下來,輕聲說:“清清,你也沒忘。”
周望舒立刻警告般的瞪他一眼。郁遷卻只是微笑:“好,望舒。”
“……”周望舒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輸液室裏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什麽談話或談判的好空間。他扭過頭去,腦袋向後靠在椅背上,暗自祈禱剩下的半小時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等護士給周望舒拔完針頭,他就跟兔子似的跳了起來,直奔衛生間。中途郁遷問過他要不要去,他扭頭閉目當做沒聽到,殊不知儲了大量液體的膀胱早已處在崩潰邊緣。
他動作太快,郁遷根本來不及抓,只能跟在他身後無奈地說:“慢一點,穿刺孔還沒閉合,先按一下。”
周望舒充耳不聞,為了避免郁遷不管不顧跟進來,他迅速閃身進了隔間,解決完生理問題方長出一口氣。
他刻意在隔間多待了一會兒,結果剛邁出門就被等在一旁的郁遷一把拽住,皺着眉頭去看他貼着醫用膠帶的手,确定沒出血才松了力道,問他:”嗓子舒服點沒?“
周望舒沒吭聲,越過他徑直往醫院大門走。郁遷只好粥也不要了,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兩個人狀态詭異地穿過急診,周望舒卻轉了方向,拐進另一邊無人的樓道裏,沒好氣地回頭問身後那個陰魂不散的人:“郁遷,你到底想幹嘛?”
“聽上去好點了。”郁遷平靜地說,“我想追你。”
周望舒啼笑皆非,心道事到如今你故作深情給誰看?好在他的嗓子不允許他大聲說話,發聲的音量只夠讓他倆聽得清楚:“你是不是有病?你真的想讓全醫院都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郁遷卻笑了:“我們今天在這裏做過什麽,整個急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覺得他們會認為我們是什麽關系?”他向前一步,捉了周望舒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我根本不在乎。”
“……”周望舒瞠目結舌,“你瘋了嗎?”他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郁遷牢牢握住動彈不得,一時煩躁更甚,“強迫就是你追人的手段嗎?”
郁遷的手勁微微一松,卻沒有放開他,反而更強硬地用手指插入指縫,與周望舒十指相扣。
“對,我是瘋了。”郁遷一字一頓,“從七年前你不告而別開始,我就沒怎麽清醒過。”
有點卡文!還是單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