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

面對段文的質問,周望舒顯得很平靜。他甚至笑了一下,卻是個嘲諷意味十足的冷笑:“只不過我以為我在和他談戀愛而已。”

郁遷沒能跟他們一起回來。許蔓之扯着他的白大褂把他推進辦公椅裏,惡狠狠地說:“你今晚別想再和段一清待在一起,一秒都不行。”

接着周望舒坐上段文的車,一路無話地回到了這座房子裏。

許蔓之的臉青青白白,無法接受地問:“你們怎麽會是這種情況?”

“我才要問你。”周望舒說,“你姓許,他姓郁,你們怎麽會是姐弟?”

“蔓蔓随父姓,郁遷随母姓。”段文厲聲說,“這是你該關注的重點嗎?你才多大,就敢大言不慚說什麽談戀愛,還是和一個男的?你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麽寫!”

“段文!”許蔓之崩潰似的喊道,“郁遷不是同性戀,他以前交過女朋友!”她捂住臉嘤嘤哭泣起來,“我明明告誡過他的,我明明跟他說過段一清喜歡男的,可能還和一個男的不清不楚……”

“你說什麽?”

周望舒和段文同時臉色一變,異口同聲道。

許蔓之用手胡亂地擦了幾下臉上的淚,答非所問道:“那個給你寫信的人呢?你和他分手了嗎?”

周望舒頓時如遭雷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許蔓之:“你告訴過他有人給我寫信的事?”

許蔓之沒承認也沒否認,她不依不饒地問:“那個人呢?你和他兩個禍害遺千年就夠了呀,為什麽要禍害我弟弟?”

段文聽明白了,皺着眉頭問:“什麽信?”

——“騷擾信。”

——“下流情書。”

周望舒和許蔓之同時開口,用詞卻截然相反。周望舒像是聽到什麽荒唐可笑的事似的嗤笑了一聲:“你是不是有病?你偷看被我絞碎的信就算了,還一廂情願地以為我喜歡男人——我告訴你,我根本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段一清,”段文還在問,“有男人給你寫情書?”

周望舒“嗯”了一聲,三言兩語解釋道:“是我初三的歷史老師,騷擾了我一年,現在已經被調走了。”

“呵。”許蔓之冷笑道,”你剛剛不是還說你不知道誰給你寫信嗎?”她陰陽怪氣地說,“哦,他調走了,所以你就難耐寂寞,對我弟弟下手了?”

這話太刻薄了,刻薄得周望舒狠狠閉了眼,雙手緊緊握成拳。他無法開口解釋說是郁遷發現了他的信并推斷出送信的人是誰,甚至也是郁遷幫他處理了這個大麻煩。如果郁遷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些信的存在,那麽一年前郁遷發現信時的怒不可遏和堪堪暴露出的對他的占有欲,全都是郁遷的演技嗎?

“夠了蔓蔓。”段文皺着眉阻止了許蔓之的口不擇言,“他才十五歲,沒你說得那麽不堪。你怎麽不想想你弟弟做了什麽好事?”

許蔓之卻狠狠捶了段文肩膀一下,尖聲反駁道:“我說了,郁遷不是同性戀,他喜歡的是女人!”

她又捂着臉哭起來:“你們段家,你們段家的人都跟我命裏犯沖……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根本不知道你結婚有孩子了,明明是你自作主張離了婚來追我,卻是我被人背後指指點點說我小三插足,我媽甚至揚言要和我斷絕關系……”她一邊哭一邊不間斷地錘段文胸膛,“我才23歲,你以為沒有別的男人追我嗎?難道我就非你不可嗎?段文,段文,我做錯了什麽?你對不起我,你兒子也對不起我……”

“不,不,我是錯了……我錯在千不該萬不該,去找郁遷幫我……”她哭得更崩潰了,“從小到大,沒有郁遷做不成的事,我想只要有他幫我,我就能和父母修好關系,也能和你這個難纏的兒子友好相處……可怎麽、怎麽會這樣啊……”

周望舒再也聽不下去了,他覺得這一切都可笑極了。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放心,我不會糾纏你弟弟。”他露出一個笑,刻薄又冷酷,“你剛剛說郁遷不是同性戀?很巧,我也不喜歡男人。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故意和他在你面前接吻來惡心你呢?”

他轉身要上二樓,腳剛踏上樓梯,又忍不住回過頭來,譏諷地說:“還有,別把你說得好像受害者似的,你是被段文誘奸還是強暴了才不得不嫁給他?省省吧,別跟我來真愛無雙那一套,你也不過是圖他的權勢和地位罷了。市委夫人,多風光啊?你的工作也是他給你打點的吧?”

他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周望舒硬撐着走回房間,等關上房門,他最後一絲倔強和力氣都被抽得幹幹淨淨。他脫力般沿着門板滑倒在地,雙腿屈起,兩手環抱着膝蓋,憋了一整晚的情緒傾瀉而出,讓他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年半以來和郁遷從認識到相處的細節,走馬觀花般的在他腦子裏一一播放。

——“你叫什麽名字?”

——“我也有交朋友的權利吧?”

——“以後不會那樣了,有我陪着你。”

——“不是誤會,就是你想的那樣。”

——“無論以後發生什麽,都喜歡我嗎?”

周望舒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郁遷從來沒對他說過喜歡。唯一一次跟愛有關的字眼,也是他生日那一次在床上失了控,含糊不清的“愛你”,卻語焉不詳地連個主語都沒有。

誰愛他?誰會愛他呢?

在周望舒迄今為止短短的十幾年人生裏,沒有被人愛過,也沒有愛過別人。

是郁遷教會了他愛,卻又親手殺死了他的愛情。

他的手機從褲兜裏滑落,掉在地面上。那只黑匣子又一次震動起來,周望舒卻看也不去看,他只是把臉更深地埋進臂彎,久久、久久地哭着,仿若心已死了,如同行屍走肉,而眼淚永不會停歇。

第二天一大早,周望舒就被樓下的喧嘩聲吵醒了。他無法自控地哭了大半宿,身體裏的水都要流幹了似的,天蒙蒙亮才勉強睡了過去。卻也并不安穩,他持續地夢到郁遷,夢裏郁遷的每一個笑容或者每一句話對他來說都像是莫大酷刑,一刀刀割在心上,讓他疼得連呼痛都做不到。

他在床上茫然地眨了眨腫脹的眼睛,恍惚又聽到了郁遷的聲音。

樓下的來人确實是郁遷。他被許蔓之攔在門外,眼下烏青,臉上的巴掌印也沒消,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狼狽。他無奈地對許蔓之說:“姐,讓我進去。”

許蔓之一邊往門外推他,一邊尖聲說:“你來幹什麽?回去!”

“清清不接我電話。”郁遷平靜地說,“我得去看看他。”

“清清,清清……”許蔓之臨近崩潰了,“你怎麽還有臉這麽叫他?啊?他才十幾歲不懂事,那你呢,你是成年人了,你也跟着犯糊塗嗎?”

她蹲下身,捂住臉毫無形象地大哭起來:“我早就該意識到不對!你好端端地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他好一點?還讓我平時做做段文工作,多關心關心他?”

郁遷說:“不是你跟我說要和他好好相處,改善家庭關系,要我給你想辦法嗎?”

許蔓之聞言頓時站起來胡亂打他:“我讓你想這種辦法了嗎?你的辦法就是和我的繼子勾搭成奸嗎?如果他年齡再小一點,你這和犯罪有什麽兩樣!而且他是男的!你根本就不喜歡男的,你為了哄他開心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姐。”郁遷抓住了她揮打的手,“你冷靜一點,沒你想得那麽不堪。清清呢?你們昨晚說了什麽?他很敏感,你們沒說重話吓他吧?“

“你在可憐他?你怎麽不可憐可憐我?”許蔓之狠狠地瞪着他,“你想逼死我嗎郁遷?你是不是瘋了,爸媽好不容易接受我和段文,你這樣是想把爸媽和我都往死路上逼嗎?”

“姐,我不想說重話。”郁遷似乎在克制着情緒,說,“從小到大,哪次不是我在給你收拾爛攤子?難道是我逼着你嫁給段文的嗎?”

“你……”許蔓之又崩潰了,她對郁遷拳打腳踢,“你給我滾,滾啊!我不想看到你——”

他們推推搡搡地出了大門。段文這幢小洋房是獨戶,每戶門前帶一個小院子。他們動靜不小,引得周圍早起的鄰居隔着院子栅欄探頭探腦地張望。郁遷在拉扯間看到了站在客廳中央冷眼旁觀的周望舒,手上頓時發力,把許蔓之從自己身上扯開推到一邊,揚聲叫道:“清清!”

周望舒站在原地,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

“別這麽叫我。”周望舒語調平平,“我覺得惡心。”

非常長的作話:

給郁遷解釋一下,他不知道信的事情,許蔓之只是跟他提過段一清可能喜歡男的,甚至可能還和一個男的有不正當關系

是的是的,這就是一個信息不對稱的狗血誤會,大家能看明白小周糾結的點嗎?

其實按照我本來設想,這裏應該會插入一個郁遷視角的番外,但是按我的尿性可能又會羅裏吧嗦好幾章也講不完,所以就還是盡快扯回現實時間線處理主要矛盾吧

然後稍微解釋下一些可能會引起争議的問題

1.繼母憤怒和崩潰的主要原因是同性戀,接下來才是他們的身份和年齡差

2.有讀者小寶貝指出上一章裏所有人都在指責小周,明明郁遷作為成年人更有可能是過錯方。這并不是作者也認為小周做錯了,而是在當時的情境裏,幾乎沒有人是站在小周這邊為他考慮的,繼母、繼母的父母肯定會優先認為自己的親人沒做錯事,父親的心态就更好理解了,他對這個兒子本來就沒什麽感情,而這一幕讓他丢臉了

3.攻受的年齡差問題,我在上一章的作話裏講我後知後覺意識到我好像違規了,是真心的??郁遷12月出生,小周2月出生,嚴格來說他們倆差4歲2個月,相遇時小周14歲半,郁遷也剛剛成年,他平時看上去穩重成熟,但畢竟是個學生,沒有比小周成熟到哪裏去。在他們戀愛過程中會發生某些親密行為在我看來是非常正常的,是情愫萌動帶來的;寫那兩章,本意只是想寫出小周體會到了基于愛情的親密關系和親密接觸下帶來的美好,以至于我完全忘記了不滿16周歲的紅線問題??

我不是很想改年齡,小周設置這個年齡是經過考慮的,只有這個年紀的青春期少年才會做出一些自以為成熟實際上很幼稚的過激行為,看他和繼母打嘴炮也能看出來了(望天

所以那兩章可能違規的內容,如果确實不妥,我會進行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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