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準确來說,他其實不懂什麽叫“恨”,他只是一直随着生活漂泊,以為人人生來都該經歷一些痛苦,或許沒有親人,或許沒有完整的身體。曾經的他想活下去,因為想看看遠方還有什麽在等着他,是否會好一點,稍微的不那麽難受。如今想活下去,是因為這份陌生的突如其來的感情讓他害怕又心動,膽怯又沸騰。
有人愛他殘缺的身體,說那個樣子最可愛,有人願意低頭親吻他、撫摸他,成全他最隐秘的歡欣。在夜半醒來發現有人一手撐着頭打瞌睡,一手護着他的傷口時,在文姨不在家那人趕着去開會前還不忘早起給他熬粥時。
他的滿足很短也很淺,小小的物件兒與親吻,便讓他心花怒放,将他從未歷經人事卻已然快枯竭的心髒澆灌進一汪泉水,溫熱的液體流淌進四肢百骸。他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這些感情發生了悄然的變化,或許只是某個清晨睜眼看到對方下巴冒出的青青胡茬時,那些隐秘的戀愛便已貯藏進心口。
話音落地,陸淩恒許久沒說話,夏憫擡頭看他,視線交纏着,數不清的複雜情愫從中滋生,最後顯出清明的眼底,落進對方的模樣。
“······老師誇我來着。”他悄聲說,轉移話題,又像是讨要獎勵。
陸淩恒摸摸他的臉龐,“嗯”了一聲,“老師很喜歡你。”
夏憫蹭着,被窩裏兩只腳屈起來,将有些涼意的腳掌伸進男人的小腿間,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把對方的一只手拿過來墊在脖子下,動作熟練自然,最後輕哼一句:“就只有老師喜歡我嗎?”
臉是燙的、熱的,心口是顫的、抖的,手裏緊抓着對方淩亂的睡袍,将那口子胡亂扯得更大,睫毛扇動幾下,穩了穩呼吸,悄悄擡眼來瞧。
恰好對上視線一刻都沒離開過他的眼睛,夏憫看着對方的眸子,咬着下唇,漸漸的,在已經悄然流逝的時間裏,濕了眼眶,他不再多問,往下鑽了鑽,打算睡覺了。
不料陸淩恒在被子蓋過他頭頂的那刻擡手來抓,掀開了被子,擡他的臉,輕柔地親他一天不知要濕多少次的眼眶:“不敢聽?還是不敢看?”
“聽什麽······”眼皮抖了抖,鼓起勇氣掀開。
陸淩恒摸他的眼尾,太壞,聲音裏藏着笑,或許是為了掩飾一絲緊張。
“聽我說·····”故意停頓。
誰知停頓将對方那點剛積攢起的勇氣又耗光了,夏憫忙擡手來捂他的嘴:“別說了······睡覺、睡覺——我好累······”
手心被舔了一口,他又縮回來,偏頭躲那熾熱的視線,不知道到底是要聽還不是不要聽,心口揣着的鹿撞得他都覺得疼了。
“膽小鬼。”陸淩恒又輕罵他,像是不滿他的不信任,又像是不滿自己的緊張,然後輕輕地,吐出一句:“聽我說‘我也喜歡你’——”
Advertisement
“······”
“不,不是‘也’,”老男人還挺挑剔,“是一直、一直都,最喜歡你。憫憫,我愛你······”
夏憫躲在他胸口,吭哧兩下,末了沒敢看對方,眼睛一閉,手往對方腰上一搭:“真肉麻······我要睡了······”
陸淩恒不幹了:“讨打是不是?”
“啊哈哈哈哈別弄我!癢癢——啊!”
氣氛攪亂,搗亂的人紅着臉絲毫沒有自覺,撅嘴耷眉,将搔他癢癢的手握住,一根根手指合攏,包進自己小一號的手掌,然後珍重又珍重地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撒着嬌似的,俏聲埋怨:“煩人。”
陸淩恒小氣死了,非得也讓對方說一句滿意的,那雙手簽過上千萬上億的合同,如今為了一句話,揪着人家小孩兒不放,像個睚眦必報還死纏爛打的無賴,捏着人家的臉作出兇相。
夏憫臉頰一片紅,還被揪了揪,頓時更煩他,不知是臊的還是慌的,兩手去推對方,嘴裏嘟囔“好困”。
陸淩恒也笑,他倆什麽事沒做過?互相的什麽情态沒看過?連最不能搬到臺面上來的模樣都清楚熟悉,卻唯獨這一件兒,叫雙方都忽然亂了陣腳了。
沒這麽放縱過,倒像是初戀,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對着心上人告白完,結果對方害羞了要跑,他便纏上去,有那麽點兒有恃無恐的意思,從背後将人抱住,摟着細腰,往自己身邊緊了緊。
夏憫掰他手,将臉埋進枕頭,又笑又叫,罵他“煩人精”、“讨厭鬼”,身上拱火似的烘熱,像是要燒起來了。在這一刻已然又忘了是自己先勾起的話題,總是将無辜的對方至于“罪魁禍首”之位,誰讓身後那位樂意呢。
笑鬧聲停下,被窩被一陣攪弄沒了熱氣,陸淩恒趴在對方的後脖子上喘氣,噴出熾熱的呼吸,将那塊皮膚也燙紅。
懷裏人靜默片刻,回頭望他,對上脈脈含情的眼眸,這樣酸麻,叫人立時軟下腰身。
“親。”夏憫閉眼,撅起一點嘴,勾着羞怯的笑。
陸淩恒低沉一句:“折磨我、勾引我,不肯叫我心安,還撅着這張咬過我的嫩肉叫我親你,你怎麽這麽壞?”
聲音沙啞,低下去,湊前去,咬住,初始發了狠,那人吃痛卻不動,反而探出豔紅的一截舌尖勾他,直往他唇縫裏鑽,小舌不如叫小蛇。
一聲嘤咛,似往火星裏添了叢蓬松的幹草,火苗順勢攀附而起,延綿至全身。
轉身,一個雙手扒着肩,一個兩臂摟着腰,尋到各自最熟稔的懷裏,至親至愛至綿至纏,癡吻溢出人聲,哭的喘的交合在一處,叫人心口直跳。
噗通——噗通——
上颚被舔得發軟,一截舌頭難為情地縮回去,麻了疼了也更腫了。夏憫将腰上那只手捉來貼緊胸口,哽咽一句:“它跳得好快,都怨你——”胡亂怪罪,像要為之後的告白做手忙腳亂的鋪墊。
而陸淩恒像被妖精勾了魂,也胡亂認錯:“怨我,怨我,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讓我心疼,讓我難受,都是我活該。憫憫——憫憫……”
唇貼着唇,手牽着手,兩顆心滾燙,翻騰在一處,喘息抽泣間摘出清清白白的一句:“從此往後,只許愛我。”
怯懦的那方,一生未如此強勢過,今夜讓這熱浪燙了,情真意切的一句,叫陸淩恒紅了眼。
過往不再重提,但請你今後疼我、愛我,殘缺的身子讓你玩弄至此,淩亂的心神叫你攪到昏沉,你虜獲我,也讓我綁架你。
--------------------
作者有話說:
哎呀,情話大王就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