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顧琤沒說話,只是擡手拿棉簽沾了水點在了他的嘴唇上,輕輕按壓。
“你脖子上有傷,先不要說話。”
晏欽本想扭過頭去,但是顧琤說得沒錯。
那天他和許溪争鬥的過程中,那把刀從他頸側劃過,雖然已經被包紮好,但一動還是鑽心得疼,想必傷勢不會輕。
而罪魁禍首卻沒事兒人一樣坐在他旁邊,只傷了一條胳膊,因此晏欽越想越不平。
正想開口讓他滾,病房的門卻打開了,兩個身穿警服的警察走了進來。
“晏先生,你醒了。”其中一個警察上前一步說道,“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想來找你調查一下那晚發生的事情,現在方便嗎?”
晏欽的頸側受了傷,一動就疼,因此醞釀了片刻才開口,然而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一旁的顧琤就接過了他的話頭,“不好意思,他脖子受了傷,不方便說話,麻煩過幾天再來吧。”
警察聞言,理解地笑了笑,“其實目前證據都很充足,只是缺了晏先生的筆錄,卷宗不完整,所以如果想要盡快起訴的話……”
警察的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是什麽意思。
顧琤聞言,淡淡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偵查羁押的時間最多不應超過7個月。”
“是。”警察點了點頭,不明白他為什麽提起這個。
顧琤這才繼續說道:“那時間還早,就再等等吧。”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晏欽脖子上的傷口,低聲交談了幾句,這才回道:“行,那過段時間我們再來吧,晏先生好好修養。”
晏欽微微點了點頭,從嗓子裏擠出了一句,“多謝。”
警察聞言又安撫了兩句,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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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偌大的病裏又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晏欽看向顧琤,用眼神示意他趕緊滾。
但顧琤好似沒看懂一般,依舊坐在那裏。
“你……”晏欽見狀,只能忍着疼開口明示,沒想到剛說了一個字,顧琤就打斷了他,“媽他們估計馬上要來了。”
晏欽:???
他聞言激動得差點坐起身來,嘶啞着聲音問道:“你告訴他們了?”
“你昨天沒去公司,瞞不住的。”顧琤道。
“昨天?”
“嗯,你昨天昏迷了一整天。晏竹給你打了很多電話,我怕他們擔心,就接了。”
晏欽其實也知道,這麽大的事兒想瞞下來不可能。
但他爸媽那麽大年紀了,他也實在不想讓他們擔心。
更何況,上次回家鬧得那麽僵。
現在見面也不知道會不會尴尬?
正胡思亂想之際,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有所感一般,晏欽向門口看去。
果然,下一秒便見病房的門被打開,晏母第一個走了進來。
她看到病床上的晏欽,先是腳步一停,随後才反應過來一般,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剛走到病床旁,眼眶就紅了。
伸手想摸摸他,可是看着他身上的紗布又不敢碰。
最後只拉了他的手,哽咽道:“晏晏……你……怎麽回事兒啊……心疼死媽媽了……”
所有的顧慮都在這一剎那煙消雲散。
晏欽的眼眶也紅了,艱難地叫了一聲,“媽。”
“诶。”晏母哭着直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他的傷口,眼裏的心疼簡直要溢出來。
向來慣于和他插科打诨的晏竹也難得沉默了下來,死死咬住嘴唇才能勉強克制住情緒。
晏欽見狀,連忙安慰道:“爸媽,姐,我沒事兒。”
晏母一聽,火立刻上來了,對着他道:“沒事兒?這還沒事兒?那你跟我說說什麽才叫有事兒?你和你姐都是我從小嬌慣着養大的,連塊皮都沒蹭破過。結果突然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瘋狗咬了一口,也不知是從哪兒惹來的災禍,真是倒了血黴了。”
晏欽門怎麽會不知道這是在指桑罵槐。
果然,晏母話音剛落,一旁的顧琤就開了口,只是剛叫了聲,“媽”,就被晏母打斷。
“呵,這不是顧總?你和晏晏不是已經離婚了,再叫這麽親熱合适嗎?更何況如今顧家門楣高,我們家攀不上,你這麽叫可真是折我的壽了。”
顧琤聞言沉默了下來,垂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晏欽,任由她說着,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一般。
待她發洩完了,這才開口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負責的。”
晏母轉頭看向他,“負責?你說得輕巧,要不是晏晏命大,可能就……”
晏母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
平複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不想看見你,你趕緊給我走。”
顧琤搖了搖頭,道:“我想在這兒照顧他。”
“不需要!”晏母說着,突然想起了什麽,擡手摸上脖子,一把揪斷了那條顧琤送給她項鏈。銀色的鏈身在她脖子上勒出一條淡淡的血痕,她也不在乎,徑直扔在了顧琤的身上,“出去!”
晏父見狀,拉了她一把,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最終還是晏竹走過去,把落在地上的項鏈撿了起來,一邊遞給顧琤,一邊道:“不送。”
顧琤擡手接過項鏈,轉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晏欽。
鴉色的睫毛不斷顫動,遮住了裏面的情緒,最後只說了句,“對不起”,這才走了出去。
背影透着幾分倉惶之意。
晏欽收回了目光,然後就聽晏母拉着他,眼中滿是心疼,“你姐都和我說了,你說說你,當年不是答應過我,要幸福的嗎?”
晏欽聞言,一顆心仿佛被人掐住,又酸又疼,好半天才低低地說了句,“對不起。”
“你說什麽對不起?”晏母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今後媽媽再也不逼你了,你過得好就行。”
晏欽點了點頭,回了句,“嗯。”
因為公司還有事兒,所以晏父和晏竹先回了公司。
晏母留在這兒陪了一天,晏欽擔心她身體受不住,讓她回去了。
雖然晏欽住的病房有醫生護士一對一負責,但晏母還是放心不下,想着要不然再請個陪護。
最後還是在晏欽的堅持下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晏母走後,晏欽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麻藥的勁兒早就過了,他身上的傷口一陣陣地泛着疼,偏生晏母在這兒,他也不敢表露出來。
如今沒了人,終于不用再掩飾。
可是很快,除了疼,晏欽又多了個苦惱。
他餓了。
按顧琤的說法,他昨天昏迷了一天,應該都是靠葡萄糖吊着。
今天醒了之後就只喝了一點粥,胃裏早沒東西了。
正在糾結這麽晚了還要不要吃東西,就聽見了幾聲敲門聲。
晏欽向門口看了過去,然後就見門被推開,顧琤提着一個保溫桶走了進來。
外面似乎是下雪了,他經過晏欽身邊時,帶起輕微的寒意。
“你怎麽來了?”晏欽蹙眉道。
顧琤把保溫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打開了蓋子。
濃郁的鮮味瞬間彌漫開來,充斥了整間病房。
晏欽的肚子立刻沒出息地叫了起來,好在有被子擋着,才沒發出聲響。
“你昨天昏迷了一天,今天又只能吃流食,我想着你該餓了,就回去炖了魚湯,趁熱喝點吧。”
顧琤說着,舀出來一碗,輕輕吹涼,然後用湯匙遞到了他嘴邊。
雖然香味一陣陣往鼻子裏鑽,但晏欽強還是強忍着撇過了頭去,冷聲道:“不餓。”
“不餓也要喝點,醫生說蛋白質對傷口愈合有利,可以适量多喝一點魚湯。”
晏欽轉頭看向他,不解地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顧琤沉默了片刻,依舊保持着一個動作,“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會負責。”
“不需要。”晏欽頓了頓,“警察會處理。”
顧琤聞言,把手中的湯匙收了回去,慢慢在碗裏攪了起來。
晏欽在心裏嘆了口氣,只想讓他離開,魚湯太香了,再不走他要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
“不走。”顧琤已經猜到了他的話,直接打斷了他。
晏欽:“……”
“我不需要你的補償。”晏欽有些煩了,“他幹的那些破事兒法律自然會收拾。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趕快帶着你的魚湯趕緊走,我困了。”
“公司的事情我都推了。”顧琤沒接他的話,而是突然說道。
“嗯?”
“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在這兒照顧你,直到你痊愈出院。”
晏欽一陣心梗,“不是,你就那麽見不得我好嗎?非要給我添堵?”
顧琤搖了搖頭,“不是。”
“那是什麽?愧疚?大可不必。”
顧琤垂眸,看着面前碗裏的魚湯,湯色濃厚醇白,是他熬了一下午的成果。
他向來是飯來張口慣了的。
自己親自做的時候,才知道做一頓飯有多難。
可是晏欽做了七年。
明明嫁給他之前,晏欽也是什麽都不會的。
……
顧琤終于擡眸看向他,眸中帶着幾分他看不懂的情緒。
“不僅僅是虧欠。”顧琤道,“我後悔了。”
“所以呢?”
晏欽話音剛落,就聽顧琤接着他的話道:“所以,我能不能重新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