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顧琤的車最終在一條很普通的巷口停下，晏欽看着窗外愣了半晌，這才推門下了車。

面前不是顧琤以前帶他常去的星級酒店或私苑餐廳，而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巷子。

街道兩旁是灰撲撲的樓房，最高的也不超過六樓。路兩旁開着各色各樣的飯店，羊肉湯、馄饨、煎餅……整個街道熱氣騰騰的，充滿着熱騰騰的煙火氣。

旁邊的小區門口坐着不嫌冷的大爺大媽，搬個小馬紮坐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不遠處的電線杆上貼滿了小廣告，讓人忍不住想去清理一下。

他們剛一下車，就有人向他們看了過來，目光中帶着打量與好奇。

晏欽也能理解，畢竟他們和這裏看起來确實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晏欽轉頭看向顧琤，眼中帶着幾分詫異。

他在A市生活了這麽多年，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按理說以顧琤那龜毛勁兒，更不像是會來這兒的人，真是奇了怪了。

顧琤已經停好了車，來到晏欽身旁，對他道:“走吧。”

看起來也不像是第一次來的模樣。

晏欽有些猶豫地跟上，問道:“你确定沒走錯？”

顧琤轉頭看了他一眼，回道:“放心吧，沒有。”

晏欽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但顧琤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好跟着他繼續向裏走去。

他們沿着面前的街道一路行至盡頭，然後右轉，穿過彎彎繞繞的胡同，最後在一家火鍋店前停下。

“火鍋？”晏欽轉頭看向顧琤，詫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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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琤點了點頭，道:“進去吧。”

這家火鍋店位于一條胡同的居民樓裏，整個一樓都被改成了火鍋店。

雖然面積不大，但是環境還算幹淨整潔。

一進去就是就是迎面而來的排骨味。

兩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娘很快拿來了菜單讓他們點。

顧琤點了個排骨鍋，然後讓晏欽點菜。

晏欽很快就點好，然後把菜單遞還給了老板娘。

那店主笑眯眯地說了聲，“好嘞”，就拿着菜單開始去備菜了。

晏欽看向顧琤，然後就見他斯理慢條地把面前的一次性餐具拆開，用熱水沖了一遍，這才擺到晏欽的面前。

晏欽饒有興致地看着他涮餐具的模樣，還是沒忍住好奇道:“你到是怎麽找到這兒的？”

顧琤把兩人的餐具全都擺好，這才回道:“我只是覺得你住了這麽久的院，肯定想吃火鍋了。但我不常吃這個，也不知道哪家味道好，就都抽空試了一遍。最後發現這家味道最好，而且是排骨的湯底，比較清淡，你剛出院，很适宜。”

此時正是飯點，外面的人絡繹不絕地走了進來，很快便将這個不大的屋子擠滿。

人一多自然也就熱鬧了起來。

他們的鍋底這個時候也上了，一鍋很醇厚的排骨湯，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底下各色的蔬菜不斷翻滾，露出鮮亮的顏色來。

旁邊送了各色的調料，蔥花香菜和小米椒。

晏欽給自己碗裏加了點蔥花和小米椒，又放了點醋，這才舀起一勺排骨湯，然後慢慢地喝了起來。

這排骨湯炖得極其入味，入口的那瞬間，晏欽只感覺到了鮮，配上一點小米辣，更是別具一番風味。

顧琤看着晏欽眼睛亮了起來，便知道他還算是滿意，于是拿筷子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排骨已經被炖得軟糯酥爛，咬一口幾乎要化在他的嘴裏。

晏欽着實有些驚豔到，沒想到陋巷深處的一家店面，竟然還有這樣的美味。

吃完了排骨，兩人又涮了一些菜。

因為是排骨湯底，所以大部分都是素菜，裹着排骨湯底的精華，保留着本身的原味。

他們周圍的位置已經被坐滿，有帶着孩子的一家四口，有三五成群的年輕人，還有一對兒年邁的老夫妻。

圍着一鍋熱氣騰騰的排骨鍋，說着各色各樣的方言，香味在空氣中彌散，透明的玻璃窗被霧氣遮住了眼。

晏欽突然覺得，這不就是他曾經拼了命想要得到的東西。

和顧琤就像最普通的一對兒夫妻那樣，認真地度過春夏秋冬，吃好每一頓飯。

可是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在離婚後才達成了心願。

晏欽也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情緒，低頭喝了口茶。

顧琤似乎察覺到了他情緒的突然低落，但也沒有多問，而是問晏欽下午的打算。

晏欽想了想，回道:“回家換套衣服，然後去公司一趟。”

顧琤聞言試探道:“我送你？”

晏欽看向他，反問道:“你不用去公司嗎？”

顧琤頓了片刻，道:“順路。”

晏欽垂眸，明明是笑着，眼角眉梢卻帶着淡漠，“随你。”

他們回去時已經是中午。

晏欽回來時保潔已經走了，家裏已經被收拾幹淨。

不吃魚蹲在茶幾上，見他回來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尾巴一晃一晃的，看起來很是高興。

見晏欽過來，它“唰”得一下從茶幾上跳了下來，撲進了他的懷裏。

晏欽被它撞得一連向後退了幾步，有什麽被它帶得落在了地上，晏欽也顧不上注意。

反倒是顧琤見狀走了過來，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他本是想直接放回茶幾上，然而等他看清手中的東西是什麽時，卻直接愣在了原地。

晏欽見他久久不動，也察覺到了不對。

抱着不吃魚走了過去，這才看見顧琤手裏拿着一張照片。

待反應過來那是什麽的時候，晏欽下意識松開手裏的貓，伸手想要把顧琤手中的照片奪過來。

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顧琤将照片舉起，望着他問道:“這是什麽？”

晏欽被問得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重新掩飾好自己的情緒。

“照片，你自己不會看嗎？”

“你為什麽會有我高中時的照片？”顧琤有些不解。

不吃魚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突然松開，圍着他的腿叫個不停。

晏欽擡眼看了一眼顧琤手裏的照片。

那是很多年前，他們學校光榮榜上的一張照片，被晏欽偷偷拍下，後來又打印了出來，夾課本裏，陪他度過了高中三年。

即使後來他和顧琤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也沒有舍得扔掉，夾進了他最喜歡的那本書裏，一直放在書架上。随他搬了幾次家，這麽多年都好好地呆在那兒，不知怎麽？今天卻突然出現。

晏欽俯身，重新把不吃魚抱進懷裏，終究沒有回答他。

該怎麽說？

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他在顧琤面前早已什麽都不剩了，就允許他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吧。

他擺明了一副不打算如實相告的态度，顧琤卻還是不肯放棄，他又低頭看了照片一眼，面前閃過一絲追憶的神情，“我們以前認識嗎？”

晏欽聞言，自嘲般地笑了笑，用手指不緊不慢地梳理着不吃魚柔軟的毛發，緩緩道:“不認識。”

“這照片？”

“或許是保潔落在這兒的也不一定。”晏欽說着，有些不耐煩了，“還有事嗎？突然想起來下午還有事兒就先不去公司了，也不勞煩你送了，再見。”

“晏欽。”

“不送。”

晏欽說着，走過去打開了門，擺出一副送客的姿勢。

顧琤最終還是咽下了沒說完的話，轉身走了出去。

晏欽抱着貓坐到了沙發上，這才看到茶幾上留着一張便利貼。

他拿起來一看，是保潔留下來的。

【晏先生，不好意思，打掃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您幾本書，這張照片掉出來了，因為不知道是夾在哪本書裏的，所以不敢貿然放進去，就放到茶幾上了，實在抱歉。】

晏欽看了一遍，然後把便利貼揉成一團，投進了垃圾桶裏。

“小貓咪。”晏欽戳了戳他的腦袋，道:“你說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貓自然不會回答他，只是乖巧地窩在他的懷裏。

晏欽就這麽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午，直到外面天色漸暗，周圍徹底黑了下去。

貓在他懷裏窩了一下午，胳膊也麻了起來。

于是晏欽把它放到地上，然後站起身來活動活動手臂。

時間已經不早了，他脫了外面的大衣，打算做點東西吃，畢竟再倒黴，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晏欽走進卧室，正準備把衣服挂起來，手卻碰到了旁邊的口袋，突然摸到了一處硬硬的東西。

他有些疑惑地低頭看去，然後就見自己的左側口袋不知什麽時候凸出來了一塊。

晏欽将手伸了進去，然後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紅絲絨禮盒來。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顧琤今天送給他的出院禮物，他當時沒有要，也不知道顧琤是什麽時候趁他不注意放了進來？

晏欽本想給他送回去，可是一想到照片的事兒又覺得尴尬。

幹脆先随手放到了一邊。

然後去廚房随便弄了點吃的填飽肚子。

今天太累，他也懶得洗澡，只簡單洗漱了一下就準備上床睡覺。

結果剛一進卧室，就又看到了那個盒子。

他本想直接上床，可是到了床邊又覺得，就算看一眼又能怎樣？

就這麽在床邊糾結了半天，晏欽最終還是來到了桌子前，拿起禮物盒緩緩打開。

然後他看到，裏面禮物盒內同色系的綢布上放着一整顆珍珠白的塔菲石，被雕成了桔梗花的模樣。

和他曾經那枚婚戒上的桔梗花，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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