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沒有沒有……”律師沒想到他已經快進到了這一步,連忙解釋道:“只是顧先生後天就要進行手術了,他這幾個月其實一直在進行保守治療,只是治療的效果不太理想,因此對于本次手術有些擔心,所以想要在手術之前,将身後……”
律師說到這兒,也察覺到自己的用詞不太合适,連忙停下來換了個詞,“将他的資産和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晏欽聞言,一直蜷着的手慢慢松開,幾乎凝滞的雙眼這才重新活泛了起來。
他暗自松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晏欽說着,向後退了幾步,脫力一般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
周越見狀,連忙替晏欽招呼起來,指着晏欽身旁的位置說道:“程律師,您先坐,我給您再沏壺茶來。”
“多謝。”律師說着,在晏欽旁邊坐下。
然後把手中的文件遞給了他,“晏先生,這是顧先生名下的所有資産和贈予協議,請您先過目一下。”
然而晏欽看也沒看,便擡手推開了,“我不需要。”
律師聞言倒沒有露出什麽特別驚訝的表情,似乎早有預料一般說道:“這也不是不可以,畢竟贈予是指贈與人将自己的財産無償給予受贈人、受贈人表示接受的一種行為,它需要當事人雙方一致的意思表示才能成立,您确定不肯接受嗎?”①
晏欽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淡淡道:“我們已經離婚了,确實沒有再接受他資産的道理。”
“是的,您和顧先生的婚姻現在确實是解除的狀态,但如果您不接受這份贈予的話,他目前沒有配偶和子女,按照法律的繼承順序,他的第一繼承人就成了父母,也就是顧老先生和夫人。”
“這樣不也挺好。”晏欽道。
然而律師卻搖了搖頭,将文件放到膝蓋上,“不好,這恰恰是顧先生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為什麽?”晏欽有些不解地問道。
其實從顧琤費盡心思收購顧氏也能看出他們之間關系的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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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晏欽還是不理解。
明明是家人血親,怎麽最後卻落得仇人一般的田地。
“為什麽?”程律師嘆了口氣,端起周越倒的茶水抿了一口,“這該從何說起?”
……
晏欽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他們小區樹多樓少,因此夜深人靜時便更添幾分靜谧,空蕩蕩的樓道幾乎可以聽到他腳步的回音。
晏欽下了電梯,走到家門口拿鑰匙開了門。
然後走了進去。
正準備關門時,目光卻不由落在了對面,暗棕色的大門依舊緊閉,沒有一絲人氣。
晏欽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關上了門。
晚上因為程律師的突然到訪,晏欽沒顧得上吃晚飯,卻也沒覺得餓,只洗了個澡便在床上躺下。
不吃魚像往常一樣跑過來窩在他的懷裏。
晏欽一邊理着它的毛,一邊回想晚上的事情。
程律師和他說了顧琤和顧父顧母的事情。
晏欽這時才發現,雖然他們曾經結婚七年,卻從沒真正了解過彼此,更別說走進對方的心裏,這場婚姻真的失敗得很徹底。
思及此,律師的話又一次在他耳邊響起,“所以顧先生說,如果有人可以得到他的一切,那個人一定是你。”
“所以要再考慮一下嗎?晏先生。”
“……我再想想吧。”晏欽最終還是回道。
“好的,所有的合同和協議顧先生都已經簽過字了,您想好之後,随時聯系我。”
“嗯。”晏欽點了點頭。
“那我就先告辭了。”程律師說着,拿着文件站起了身,正準備走時卻聽晏欽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程律師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晏欽望着他,薄薄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很難說出口,幾度欲言又止。
“他……還好嗎?”
程律師聞言,神色有些凝重,如實回道:“不太好,您要去看看顧先生嗎?”
“去看看他?”
“是。”程律師有些勉強地笑了笑,“畢竟手術還是有風險的,誰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更何況顧先生最近的情況确實……”
程律師沒有說完,但晏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會考慮的。”晏欽最終這樣回答。
4月20日,谷雨。
清明斷雪,谷雨斷霜,是春季的最後一個節氣,雨生百谷,是個好日子。
顧琤看着不遠處牆上的表,時間剛過八點,距離被推進手術室還有半個小時。
窗外的陽光照了進來,似乎連身上的血都暖了起來。
今天倒是個好日子。
如果這是他這輩子的最後一天,似乎也不錯。
只是想來還是有點遺憾。
若是能再見他一面就好了。
可惜……
晏欽怕是不願意見他了。
其實早在離婚那一刻顧琤就已經後悔了,只是那時剛離了顧家,什麽都沒有,如何敢去追回他。
更何況,那次宴會上的事,顧琤這輩子都不想再發生一次。
他希望晏欽再次回到他身邊時,誰也不敢欺負了他。
可是就在他沒日沒夜,目标一步步實現時才發現,晏欽早已和他漸行漸遠。
他的身旁不斷出現着新人。
那時顧琤才明白,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他笨拙地學着晏欽以前的樣子開始做飯,搬到他對面,掏空心思收購了顧家逼着他爸媽去道歉。
可是來不及了。
晏欽如今看他的眼神只剩一片漠然。
雖然不想承認,但顧琤其實心知肚明,晏欽不愛他了。
顧琤時常會回想,如果能再來一次他們會怎麽樣?
如果他能早點醒悟,一切會不一樣嗎?
或許吧。
“顧先生,時間到了,我們現在推您進手術室。”
護士走進來對他說道。
顧琤沖她點了點頭,目光再次向門口處看去,依舊什麽也沒有。
“好。”顧琤說着,閉上了眼睛。
病床的轉輪滑過地面,發出“支愣支愣”的聲響。
像是在奏響一首哀曲為他送行。
腦海中的記憶瘋狂上湧,像是臨死前的走馬燈。
那裏面有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被欺負得滿眼通紅的小孩兒,有大四參加的生日會上,借着酒意要他微信的少年。有他們的婚禮上,與他許下死生契闊的青年。
每一幀畫面,都和晏欽有關。
顧琤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
一旁的護士見了,連忙伸手按住他問道:“怎麽了?顧先生,有什麽需要嗎?”
顧琤一把推開她的手,“手術我不做了。”
說着,便要下去,然而腳還沒有碰到地面,便被一旁的護士七手八腳地按了回去。
“您這是幹什麽?怎麽能不做呢?”
“是啊,有什麽問題您和我們說。”
顧琤沒有答話,因為他也不知該怎麽說。
說他怕了嗎?
沒錯,剛才那一刻他确實怕了,複發後的治愈率誰也不能保證。
他怕就這麽死在手術臺上,他怕再也見不到晏欽,他怕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就這麽死了。
顧琤想再見見他。
“顧先生。”
“有什麽好好商量一下行嗎?您別激動。”
一旁的護士紛紛過來幫忙,但最終還是沒按住他。
顧琤拔了手背上的輸液瓶向外走去。
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想去見他。
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手背因為拔針立刻青了一片,血順着流了出來。
顧琤也不在乎,随手在病號服上抹了抹,便繼續向外走去。
身後有醫生和護士追了上來,不停地說些什麽,可是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他要去見晏欽。
然而就在他轉個彎準備去乘電梯的時候。
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倚在不遠處的牆上,靜靜地望着他。
顧琤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
他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擡手揉了揉眼睛後那人還在,正一步步向他走過來。
“你要去哪……”
晏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面前的人一把抱在了懷裏,顧琤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顧琤,你放開。”晏欽試圖推開他。
然而卻被抱得更緊。
“你……”晏欽又氣又無奈,卻又推不開,只能任由他抱着。
旁邊圍了許多醫生和護士,見狀紛紛移開了目光。
晏欽尴尬地直想把頭埋進他懷裏。
然而另一個當事人卻并不覺得尴尬,許久才松開了他。
晏欽得了自由,先是大口喘了幾口氣,然後一巴掌拍了過去,低聲罵道:“你有病啊。”
“不好好去做手術亂跑什麽?你要去哪兒?”
“還拔針頭,多大人了,可真有你的。”
然而無論他說什麽,顧琤都只是垂眸靜靜地望着他,一句也不反駁。
罵到最後,晏欽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傻了,于是猶豫着問道:“你……沒事兒吧?”
顧琤搖了搖頭,“沒事兒。”
他說着,擡手把晏欽耳邊亂了的碎發向後攏去,眼眸輕垂,裏面亮晶晶的一片,似有浮光掠動,又像春雨初晴,“我沒事兒,只是……”
說到這兒,顧琤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氤氲着一片濕意。
“想見你了,一刻都等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①來源于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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