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顧琤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問得一懵,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于是就這麽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他。
而這樣的反應在晏欽眼中無異是等同于默認了。
晏欽閉上眼睛,只覺得一顆心仿佛被放在油鍋裏細細地煎着, 一呼一吸間都是刻骨銘心的痛意。
他怎麽能這麽蠢, 在同一個人身上栽倒兩次。
他本以為自己會哭會鬧, 可是真到了這一刻,反而平靜了下來, 連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
其實腦海中念頭翻轉不過瞬息之間, 可是他卻覺得似乎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他突然有些累了,于是緩緩起身, 準備向屋內走去。
然而剛一起身,手腕便被人扣住, 晏欽擡起頭,便看見顧琤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起,眼中帶着不解,“到底怎麽了?”
晏欽想要甩開他,然而顧琤握得太緊,緊到晏欽幾乎感覺到了一陣疼意。
“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什麽?”顧琤更加迷惑, 擡起另一只手想要摸摸他的額頭, “真的沒發燒嗎?”
晏欽見狀, 狠狠拍開了他的手。
他一點也沒收力,重重的一聲過後,顧琤的手背上很快泛起了一片紅意。
不過他也沒在意,只是滿臉擔心地問道:“到底怎麽了?”
晏欽冷眼看着他,言語中滿是譏諷,“我都知道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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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琤, 你到底為什麽要和我複婚呢?”
顧琤看着晏欽,總覺得他似乎忽視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可是任他怎麽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事?
難道是在家看到了什麽東西?惹他傷了心?
可是到底會是什麽呢?
顧琤的大腦一邊高速運轉,一邊安撫着他,“和你複婚自然是因為我愛你,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理由呢?”
可是他這句話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晏欽的眼神瞬間一變,猛地推開了他。
顧琤沒有防備,被他推得一趔趄。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謊!顧琤!你怎麽能……你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對我?”
晏欽說着再也忍不住,大步向門口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就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顧琤的手環住他的身體,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雖然是禁锢的姿勢,卻帶着幾分安撫缱绻的意思。
“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告訴好不好?我都改?你別生氣。”
顧琤一邊說着,一邊将晏欽掙紮的身體扳了過來,然後将他擁進懷裏。
但此時的晏欽哪裏聽得進去,在他懷裏掙紮個不停。
然而顧琤的雙臂就像是鐵箍的一樣,他怎麽也掙脫不開。
晏欽又氣又急,再也顧不上什麽,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他這一口用了十成十的力,嘴裏很快就嘗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然而顧琤卻沒躲,也沒推開他,只是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聲音中透着淡淡的無奈和寵溺,“到底是怎麽了?”
晏欽想,如果顧琤狠狠推開他,或者罵他,他大概會更有底氣。
可是他只是這樣溫柔地問她,心裏的那些火突然就發不出來了。
他只是委屈。
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如果不能保證一生忠誠,為何要許他一場婚姻?
如果他這麽快就倦膩,當初為什麽又苦苦把他追回來?
他本來都放下了。
是顧琤說得愛他,他才重新回來的。
可是這麽快,就再次被丢下。
耍他很好玩嗎?
顧琤感受着懷中漸漸安靜下來的身體,這才松了一口氣,手掌漸漸下移,來到他的背上輕輕拍着,試圖安撫着他。
“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我都會改的。”
然而晏欽只是累了一般,頭抵在他的肩膀上,絲絲縷縷的香氣不絕如縷,鑽進他的鼻子裏。
好半天,晏欽才平靜下來。
他擡起頭,看向顧琤,眼中沒了剛才的難過瘋狂,只餘失望。
“她是誰?”
“誰?”顧琤問道。
晏欽一點彎都懶得再拐,直接問道:“你每周五下午都去見的那個人。”
顧琤聞言,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早就露了馬腳,聲音中帶了幾分歉意,“你知道了……我上次确實撒了謊,那天下午我不在謝澤那兒。”
晏欽聞言,逃避一般垂下了眼睛,“所以你在哪兒?”
顧琤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似乎不知該怎麽言明。
晏欽也不急,靜靜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最終顧琤思量再三,卻只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便轉身向卧室走去。
再出來時手裏多了一份文件。
晏欽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識到,大概是離婚協議書吧。
原來早就準備好了嗎?
似乎剛才疼得太過,一顆心早已麻木,竟然沒掀起半點波瀾。
晏欽平靜地接過,低頭看去。
然而入眼處的并不是什麽離婚協議書,而是一份心理咨詢保密協議書。
心理咨詢?
晏欽擡頭看了顧琤一眼,這才繼續向下看去。
一、心理咨詢師本着尊重、保護來訪者個人隐私的态度……①
晏欽一條條看了下去,只有薄薄的幾頁紙,最後一行來訪者簽名的地方,赫然寫着顧琤的姓名。
晏欽就這麽愣在了原地,握着文件的手不自覺地輕輕顫抖。
許久,才擡頭看向他,“你為什麽要做心理咨詢?”
顧琤沒說話,只是很輕地笑了一下,然後擡手握住文件想要拿回來。
但晏欽卻沒有松手,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顧琤見狀,只好放開了手,“只是有一段時間情緒不好,去聊聊天罷了。”
晏欽還想問什麽,顧琤卻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話,“所以你以為的是什麽?”
聯想到晏欽剛才的模樣,顧琤反問道:“是覺得我出軌了嗎?”
晏欽聞言,瞬間啞了聲,眼中閃過一絲被戳破的尴尬。
顧琤見狀,有些難以置信地在他鼻子上捏了一下,無奈道:“你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什麽呢?”
晏欽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手,揉了揉剛才被他捏過的地方,解釋道:“誰讓你每周五都不在公司,打電話不接,還夥同謝澤騙我,身上還有女人的香水味,很難不讓人多想吧。”
顧琤聞言,低頭在自己的身上聞了一下,疑惑道:“香水味?有嗎?”
晏欽冷哼了一下,沒說話。
顧琤見狀,把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問道:“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嗯?”
“和我一起去一次,你就明白了。”
晏欽見他這麽坦蕩,反而覺得有些沒必要了,于是搖了搖頭。
然而等到下周五時,顧琤卻親自來公司接了他。
于是晏欽只好“勉為其難”地跟了過去。
下了車,晏欽發現面前是一片馨雅的別墅區,統一的米黃色牆面讓整個小區的氛圍都顯得很溫馨,整個人不自覺便放松了下來。
“走吧。”顧琤走過來牽着他的手向其中一棟別墅走去。
很快,他們就到了門口。
然後晏欽就看到大門處挂着一個标牌。
黃月心理咨詢室。
顧琤敲了敲門,很快便有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姑娘過來開了門,看見是顧琤,沖他笑了一下,“顧先生,您來了,這位是……”
“我愛人。”
小姑娘一聽,立刻說道:“晏先生是吧,顧先生老提起你。”
“是嗎?說我什麽了?”晏欽有些好奇。
然而還沒等小姑娘開口,顧琤就已經拉着他走了進去。
小姑娘見狀,自然明白顧琤的意思,只沖晏欽笑了笑,便轉身走到一樓的一個房間門口敲了敲門,“黃老師,顧先生來了。”
“好。”裏面立刻傳來一道很溫柔的聲音。
很快,門便被打開,接着一個穿着米色針織套裙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看起來已經有五十歲的年紀,戴着米黃色的無框眼鏡,高高盤起的頭發中摻着幾绺白發,微笑時眼角會有淺淺的皺紋浮起。
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晏欽不得不承認,她依舊是一個美人。
她走出來時先看到了顧琤,随即目光落在了晏欽的身上。
然後沖他淺淺一笑,“你就是晏先生吧,顧琤和我提起過你,今天陪他來嗎?”
晏欽沒想到這裏的人一個兩個都知道他,大概顧琤真的經常在這裏提起他。
再一看到黃月,便知道自己鬧了個怎樣的笑話。
“……嗯。”晏欽有些不好意思地認了下來,“我今天來……陪陪他。”
“好,但我們心理咨詢的過程中不能有第三個人在場,所以還需要你在這裏稍等一下。”
“嗯,沒問題。”晏欽立刻點了點頭。
然後就見顧琤在他手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這才松開他向樓上走去。
晏欽則在剛才那個小姑娘的帶領下來到了另一側的休息區。
晏欽剛坐下,就見她熱情地端來甜品和茶,道:“嘗嘗吧,都是我親手做的。”
“這麽厲害。”晏欽說着,拿起一塊櫻桃撻放進嘴裏。
車厘子的清甜中和了蛋糕的甜膩,唇齒留香。
“好吃。”晏欽真誠道。
“喜歡就好,多吃點。”
“嗯。”
小姑娘很熱情,兩人不一會兒就熟稔了起來。
于是晏欽也沒了顧忌,忍不住問道:“顧琤他……經常提起我嗎?”
小姑娘一聽,笑得一臉狹促,“何止是經常,三句話不離你。”
晏欽聽她這麽一說,反而不好意思問了。
于是轉移了話題,“對了,顧琤他為什麽會來做心理咨詢?”
“這是隐私,我也不知道,他沒有告訴你嗎?”
晏欽搖了搖頭,“沒有,那……嚴重嗎?”
小姑娘聞言沉默了片刻,似乎陷入了什麽回憶,“以前……”
剛說了個開頭,小姑娘想到了什麽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打住了将要說出口的話,“你看過他的畫嗎?”
“畫?”
“對。”
晏欽立刻想起了之前牆上挂着的那幾副,這之間有什麽關系。
“是那些風景畫嗎?”
“嗯。”小姑娘點了點頭,“畫畫和文字一樣,某種程度上可以反映一個人的內心,他的那些畫變了嗎?”
等顧琤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候以後。
晏欽見他出來了,立刻起身向他走了過去。
明明只有兩個小時沒見,卻突然很想他。
但是當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太親近,所以只是伸手牽住了他。
顧琤似乎有些驚訝于他的主動,愣了一瞬,然後反手握住了他。
“那我們就先走了。”顧琤對着黃月她們說道。
“嗯,再見。”
晏欽見狀,也沖她們揮了揮手。
然後和顧琤一起走了出去。
剛才有人在晏欽還克制,等一上了車,便再沒什麽顧忌,伸手抱住了他。
顧琤見狀,安撫似地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問道:“怎麽了?是不是那小丫頭跟你說了什麽?”
晏欽搖了搖頭,只覺得更加難過,“你怎麽不告訴我?”
顧琤察覺到晏欽此時情緒不高,因此也沒急着開車,而是伸手将他環住,輕輕拍着他的背,解釋道:“沒那麽嚴重,而且已經結束了,不要擔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晏欽立刻反駁道。
顧琤聞言,嘆了口氣道:“抱歉。”
“抱歉什麽?”
“我以前都是周末去的,但周末我們一般都在一起,怕你發現,才把時間改到了周五,我的本意是不想讓你擔心,沒想到反而事與願違了。”
“你……”晏欽被他氣得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怒氣沖沖地看着他,“你根本就沒明白我為什麽生氣!我生氣的原因是我們是夫妻,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應該一起面對,可是你卻選擇了瞞着我。如果我生了病不告訴你,你會怎麽想?顧琤,不要自以為是地對我好,你總是這樣的話,我會難過的……”
晏欽的聲音越說越低,看起來是真的傷心了。
顧琤一陣心疼,連忙俯身過去抱他,“對不起,再也不會了。”
晏欽的頭抵在他的懷裏,聽着他一聲聲有力的心跳,原本心中的火氣和委屈漸漸平息。
然而剛平靜下來,又想起什麽似地擡起頭問道:“那你為什麽最近老說從前呢?”
“什麽從前?”
“就是……你最近總提以前的事情,我還以為你又想和我離婚了。”
顧琤這才反應過來,無奈地笑了一下。
他真不知道晏欽的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怎麽什麽都能聯想到一起。
“不是,你真是……”顧琤笑得無奈。
“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琤不知想到了什麽,耳朵突然有些紅了,擡手将晏欽的頭重新按進懷裏,這才說道:“就是……”
“嗯?”晏欽見他久久都沒回答,不禁有些疑惑。
然後就聽顧琤道:“你還記得以前是怎麽叫我的嗎?”
晏欽愣了一下,立刻便回想起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
不知怎麽的,耳朵也有些紅了。
“記得。”
“那……再叫一聲?”
晏欽聞言張了張嘴,卻始終沒叫出聲。
大概是年紀大了,叫不出口了。
于是擡手推開他,一本正經地端坐回副駕,推拒道:“別鬧了,快回家吧。”
“我想聽……再叫一聲吧。”顧琤不依不饒道。
晏欽的目光不自然地看向窗外,以沉默當作回答。
顧琤見了擡手握住他的手腕,用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叫一聲,嗯?”
晏欽清了清嗓子,試圖轉移話題,“你還沒有沒有什麽事兒瞞着我?”
“沒有了。”顧琤立刻回道,“我所有的過往都在這裏,全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你了。”
“是嗎?”晏晏乜了他一眼,“你明明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我。”
“什麽?”
“當初你到底是怎麽說服我媽告訴你我下落的?”
顧琤一聽,突然笑了起來,像只狡黠的狐貍,“你叫一聲我就告訴你。”
“你!”
“不想知道就算了。”顧琤見狀,不緊不慢地開起了車。
晏欽糾結半天,還是妥協了。
在心裏憋了半天,這才湊過來叫道:“琤哥,告訴我。”
顧琤一聽,唇角立刻彎起,怎麽也壓不下去,“好,琤哥告訴你。”
可是該怎麽說呢?
說他那段時間瘋了一樣每天守在晏家門口,不吃不喝,連下雨也不肯離開,最後淋了一夜的雨,高燒三天三夜。
說他每天都去找晏母,和她保證道歉,拿出了一切的誠意去陪着她,只希望她能告訴自己一點有關晏欽的消息。
還是……
晏欽離開的那半年,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連他自己也這麽覺得,他買下晏家旁邊的房子,每天都到晏家去。
一開始他每日都會問起晏欽的下落,後來知道他們肯定不會告訴自己,也就不問了。
每日只是過去陪晏母做飯聊天,陪晏父下棋。
他想,不告訴就不告訴吧。
無論去到哪兒,晏欽總是要回來的,只要等在這裏,總有一天能等到他。
時間就這麽一晃過了半年,晏母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住院。
是顧琤第一個發現把她送到了醫院,每日忙上忙下,照顧了大半個月。
出院後依舊日日來看她。
終于有一天,顧琤炖好排骨湯,準備離開時,晏母突然叫住了他。
她看了顧琤許久,突然問道:“你能保證這次絕對不辜負他嗎?”
顧琤愣了片刻,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便已經下意識地給出了答案,“我保證。”
“好。”晏母長嘆了一口氣,“那你就去找他吧……”
再後來的事,晏欽便都知道了。
“快說,快說。”晏欽見他久久不作聲,催促道。
顧琤想,這怎麽能告訴他,也太沒面子了,于是笑了一下,回道:“山人自有妙計。”
“顧琤,你……”
晏欽鬧了一路也沒讓顧琤松口,最後氣惱道:“顧琤,你以後再也別想讓我叫你別的。”
顧琤看着他,含笑道:“是嗎?”
“不信你就等着。”
話放得狠,結果沒想到第二天晏欽就食了言。
至于食了哪一句?
昨晚老公哥哥叫得太多,他也忘了。
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