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人,比偉哥還厲害,只消看一眼,就會讓男人不自控的勃/起。
“你哥哥真是豔福不淺啊。”望着分花拂柳的背影,柳文有感而發,“我說,和服肯定是男人發明的。”
商洋也收回了快要脫線的眼睛。食色性也,何況是kiyomi這種香豔的女人,是男人都受不了。為了掩飾他剛才猥瑣的意/淫,他順着柳文的話問:“為什麽?”
“容易脫呀,雙手一撥,簡單粗暴,不是你們男人最喜歡的嗎?”
商洋咽下最後一口豆腐花,“不能說最,只能說之一。有時候,我們男人也喜歡,像拆個包裝精美的禮物,帶着期待,懷抱着美好,一件件慢慢地脫掉心愛女人的衣服,看着她動情的小臉,這種過程也是一種享受。”
“會嗎?”柳文皺起眉頭,“你們男人不都是很兇殘,一上來就要厮扯齧咬嗎?”
“也不一定啦,那要看當下的心情。譬如說不經世事的處男,第一次特別沖動。又或者女人做了什麽,把男人逼得沒辦法了……”花花公子就是花花公子,說得一套一套的,似乎非常有經驗,可以開班授課了。可商洋說着說着,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柳文,指着她有所悟地說:“你不會……”說的是你親身經歷吧。
他話還沒說完,柳文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你給我關掉!”
“嗨,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反正不是什麽好話。”柳文的眼睛白到了天上,咕嚕着說:“我只是聽我的戰友們,有意無意讨論起男女之事……沒看見豬爬樹,總吃過豬肉……哎呀,反正不是我親身經歷!”
這麽欲蓋彌彰,分明很有問題。可即使好友不肯說,他也不會故意戳穿,只能笑笑說:“明白,我們柳文從小就是乖乖女。”
柳文圓滿地點點頭。
“不過”他又湊過頭去,“老處女是會很變态的,你得抓緊了!”
“死小子,皮癢找打是不是?”柳文抄起桌上的空鍋,就要招呼他的面門。
商洋抱頭亂竄,兩人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唐宅裏撒丫子的奔跑。
接下來的日子裏,晨曦透過雲層射下第一道光束時,柳文便醒來。四年的軍營生涯已經融入她的血液,再也沒辦法改變她的作息習慣。能睡的時候,三秒必然入夢鄉,可當醒時,也毫不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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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幫忙管家修理風車;幫牛、羊、豬等家畜打疫苗、做些雜活。甚至她還參加了當地的拖拉機俱樂部,每隔幾天便用自己改造的拖拉機和鄉民們一起在崎岖的山路上賽個輸贏。跟村民們混熟了,相好的便邀請她參加自己的婚禮。
走進這個村莊,使得她推翻了她固有的古老觀念:農村是落後貧窮,農民是愚昧無知的。
婚禮在村裏的教堂舉行,這所教堂是全木質結構,由商家出資請日本津島事務所打造,尖頂方窗,現代感十足。
走出教堂,在村民食堂享用免費的晚餐。食堂裏提供免費WIFI,冷凍雞和放心油炸的雞排每人限量兩塊。吃完要自覺把桌子收拾幹淨。
村裏的菜場很整潔,還可以用一種叫“村民卡”的東東直接買菜。後來,她發現在這裏“村民卡”和人民幣一樣通用。
他們甚至對人民幣抱有可有可無的态度,因為這裏的村民生老病死都不要花一分錢,孩子們讀書不要錢,哪怕是讀到博士或博士後,所有學費和生活費都有商氏教育基金會提供;老人們看病不要錢,哪怕再嚴重的病,全由商氏健康基金會支付。
這座村莊的細微之處更嘆為觀止,小村莊裏除了設有垃圾分類宣教中心,你甚至在路邊可以看到寵物專用的便桶。
商洋說得都是真的。村民們對商家相當感激,他們不光出資改造村莊,還安排鄉民們工作,乃至将他們100後的生活方式都規劃好了。
也許,對于商祁的私生活,她會有所不齒。但對于他造福老百姓的善舉,她還是想向他行個軍禮,道一聲:“做得好!”
盡管她的閑暇時間安排得滿滿的,可每天下午,她還會抽出空,跟夏阿姨一起看電視連續劇。只是,每當他們熱烈地讨論《繼承者》中的李敏鎬多麽多麽的帥時,總有個游魂在電視機前飄來飄去。
柳文受不了,用手中的薯片盒砸向游魂。後者哭喪着臉,頗委屈地說:“李敏鎬有多帥?再帥能帥得過我嗎?”
這時候,洋母諄諄教導道:“兒子,別搗亂。我都看了你二十幾年,早又審美疲勞了。人家李敏鎬我才看了幾天,自然又新鮮感。”
可這小子一點也沒聽進去,又在電視機後亂揿一通。“婆媳”倆正看到男主在加州的街頭對落魄的女主一見鐘情的時刻。“啪嗒”一聲,屏幕中竟然浮現出商洋的個人寫真照片和他自己的肖像畫。
柳文瞪着眼睛,大吼一聲:“商洋,你小子別動,等姐姐削你。”
商洋抱頭求饒道:“好漢,手下留情。”
柳文奸笑着說:“也不是不可以,你把我房間裏的床換成榻榻米吧。”
商洋說:“我說韓劇看多了影響智商吧。你以為換成榻榻米,李敏鎬就能陪你睡?”
然後,瓶瓶罐罐飛起飛落的聲音,男人的凄慘嚎叫聲,此起彼伏。又是一場你追我躲的動作打鬥片熱火朝天的上映。
☆、第 7 章
本以為就這樣再蹉跎幾天,便可自動消失,圓滿完成兄弟交給自己的任務。但現實總是骨感的。當晚,司老太太緊急召開家庭會議。
除了商祁,其他人都正襟危坐。實際上,柳文已經好幾個星期沒看見商祁了,她也落得自在。
老太太拿出早就備好的演講稿,煞有其事的,首先羅列起商家現在紛呈的亂象,“空氣過濾系統三個月才清洗一次;衣服不經過熏香直接送到主人的房間;最重要的是鋪張浪費,前些日子奢華的生日宴會就是最好的證據。”她借機羞辱了一番,洋母面容黯淡。感覺手被緊緊握住,蒼遒雄厚的掌勁讓洋母回眸,是商老爺子。驀然的,一股溫流湧上心頭,腦海裏響起一首優美的歌:月光已舊,遠山悠悠。是舍是得,命運早有定奪。只要和他牽手,這條路就能走到白頭。
司老太太又提出幾項整改措施,柳文躺在沙發上哈欠連連,直到聽到最後一條有關于自己的“措施”。
“柳文,你這個野丫頭。從明天起你要和商祁的三個未婚妻一起上課。”
商洋呆了呆,有些始料未及。
“啊?”柳文問:“上什麽課?”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柳文受五四影響,對這一套是很不屑一顧的。她倔倔地說:“連商洋也不會,憑什麽讓我學?我是商家的媳婦,又不要穿越古代。不學!”
司老太太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不學,就從哪來回哪去。我們商家絕不能讓個粗魯的丫頭進門。”
“謝謝您叻,我這就走。”柳文起身準備走,又被商洋按住,他說:“小文,為了我,留下。”
年輕時,背包裏只需要裝着對未來的憧憬,便可以和商洋奔赴那些艱難的旅途。不是沒碰到過危險,在博卡拉,如果不是他背着她跑了十幾裏地,她也不會活下來和他一起演繹這出荒誕的戲碼。
商洋殷殷切切的眼神逼得柳文為難地回到座位。
司老太太又瞟了她一眼,“除了文學和音樂,還要學習劍道、射擊、騎術。每項學科設5分制,一個月後考試,最高5分,最低0分,祁兒的三位未婚妻誰得分最高,誰就能成為商家的真正女主人。”
聽到這裏,柳文算是聽明白了。這位老太太是在幫商祁選媳婦呢。三個人,每周一天,加之商祁的不抵抗也不合作精神,時不時加個班、出個差什麽的,受孕是很難的。老太太忒聰明,讓三人公平競争,則優入取,最後集中炮火攻之。既不得罪其他兩家,又能早日延續商家香火。
“而你,野丫頭,如果你總學分達不到15分,你就淘汰出局,當不了商家的媳婦。”老太太睨着洋母,語氣加重道:“到時候,我才不管誰是誰看上的,一律趕出商家大門!”
柳文欲哭無淚,都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麽不能忍的呢。為了商洋,為了夏阿姨,她舉手,“好,我上!”
一場場鬧劇讓柳文精疲力竭,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第二天清晨,因起得太早,她便繞着唐府跑了數圈,回到房間,沖了個澡。披着毛巾拭着頭上水,走出浴室,卻發現房門正被人由外推開一條門縫。
噌噌飛過去,将墊在房門下的小木塊收了起來。打開門,是商洋這厮。
“你這門是不是壞了?”
“沒,”柳文繼續擦着她的頭發,“我在門底裝了機關。”
商洋楞楞地問:“裝機關幹嘛?”
“防賊!”
商洋噗嗤笑了出來,“我家光保安就有幾百號人,樓頂甚至還設有導彈攔截系統。我哥說了,這種防禦等級,緬甸泰國的國防軍加起來攻打我們都不用怕,你還怕什麽?”
柳文将小木塊在手中颠了颠,正經道:“我防的是家賊。”
商洋更是樂不可支,“家賊?得了吧你。樓下三位美女都到齊了,司姨母讓我來叫你下去。”
“橋到,我的頭發好像沒有過幹淨,我再去沖沖。”柳文臨陣磨叽。
商洋不耐煩道:“又不是掉糞坑了。緊急換衣服,我就在門口等你。”
小人,怕她逃跑。如果她真得要逃,他能攔得住?
末了,他又啰嗦了句:“換件好看點的,別拉低我的檔次。”
“得了,我能去就給足你面子了。別指望我出賣色相。”
商洋帶着她來到書房。這哪是書房,簡直就是中古世紀的歐洲皇家圖書館。順着寬闊的紫檀木扶梯盤旋而下,意大利雅士白大理石地面上倒影着水晶大吊燈,熠熠生輝。四面書牆整整三層樓那麽高,要拿書必須攀上滑梯。
明亮的大廳中,她發現三位窈窕的未婚妻,正姿态萬千坐在皮制沙發上。柳文在那裏一杵,立刻自慚形穢。一身運動裝,頭發随意紮成了個馬尾,臉蛋更是素面朝天。
商洋将她拉到一邊,擡杠道:“讓你穿得好看點,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看看,自卑了吧。”
“我自卑什麽?”柳文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揶揄道:“李寧牌的,瞧我多愛國。”
“是呀,你不自卑,人家有的你都有。”商洋口無遮攔道:“人家有背景,你有背影;人家有胸部,你有胸肌。”
柳文回擊說:“如果用會不會爬樹的能力來衡量一條魚,那它窮其一生都會活在自卑裏。”
她天生嗓門大。不遠處的司老太太帶着深究的目光打探起他們。管家這時也看見了她,招手道:“柳小姐,來,我給您引薦一下。”
為了避開鷹眼的糾察,柳文從善如流地跟随管家。
第一個介紹的是已相識的kiyomi,“柳文醬,請多多關照。”日式禮節被她行得如瑜伽般優美。
“你好,”旁邊的美少女站了起來,像個洋娃娃般淡淡微笑,眼珠卻是無比冷淡。一頭濃密的秀發披到腰際。當下柳文腦海閃出一厥詞“海藻”。這才是明曉溪筆下擁有一頭海藻般長發的女主角啊,枯扁衰老的大S怎麽能比。
“我叫習慕容。”兩人握了握手,“你好。”
“該輪到我了,”一身碎花貼身洋裝的少女湊了上來,那雙美腿,筆直細長,不經意流露出一股成熟與青澀之間的風情。
“小文,你好。”熱情的意大利美女吻上她的臉頰,“我是莫妮卡。”她的中文說得如此流利,也讓柳文吃驚不小。
好吧,原以為接下來的文學課上,會有個洋妞給她墊底,也不至于太出洋相。現在看來是癡人說夢了。
相互寒暄認識完後,司老太的“權杖”标志性地戳了戳地,一位身着中山裝,頭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手中捧着一摞書,出現在她身旁。老太太威嚴地宣布“現在開始上課!”
中年老師朗聲道:“東漢張衡《四愁詩》中曾寫道: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這裏的案指放食器的小幾,形狀如有腳的托盤,類似我們現在用的茶幾。青玉案就是用青色的玉石雕刻制作而成的小幾。從詞中大夥便可體會,中國古代女性地位并不低,她們甚至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喜歡的男子。比如說西晉的美男子潘安,年少時出游,姑娘們都争相向他丢水果,這便是擲果盈車的典故。不過也又出事的,同樣是西晉的衛玠就沒潘安那麽好命,他是活活被江東的姑娘們圍觀累死的,這便是“看殺衛玠”的由來。所以說姑娘們追求心愛的男人也不可過分彪悍……”
這位老師很有一套,從古代女追男開幕,說得口若懸河,妙趣橫生,時不時引來衆人一陣陣的笑聲。
柳文點頭如搗蒜,并不是表示同意,而是她實在是太瞌睡了。一旁的商洋用手肘重重地戳了戳她,害得她的頭差點因慣性砸向桌面。
“呀!”她捂住額頭,問:“你怎麽還沒走?”
商洋低聲說:“不放心你!”
司老太太也怒目而視,大有将她截舍之意。
柳文沖衆人呵呵一笑,其他人是知味而笑,而她是賠笑。
老師繼續催眠般說:“大家如果通讀《詩經》,便可發現自古女追男的手法很多,除了送織品和水果,還有拼命寫情詩的。演變至今就是情窦綻開的少女們為心目中的男神所寫的情書。現在,各位女士們,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可以聽一聽你們最喜歡的女詩人作的詩?”
“……”
柳文的眼皮又變得越來越沉。
“柳文小姐?”她再次撐開眼皮。
老師繼續唾沫橫飛道:“剛才莫妮卡讀的是莎弗的詩;Kiyomi吟的是小野小町的短歌;而習慕容誦了李清照的是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這是李先生對國破家亡的心理寫照,真是好詩,好詩!”他自HIGH地背着詩,大夥皆随着他搖頭晃腦,柳文也跟着傻笑。
“柳小姐,”
“啊?”又被點名了。
“你最喜歡的詩是哪一首?可否給在座各位鑒賞觀瞻?”老師抛出個炸彈。柳文滿身焦土,咽了口唾沫。什麽東東?女子作的詩?平常看過不少書,也有相當敬佩的女作家,可說到最喜歡哪首,腦子打結,一團漿糊。
老師點頭以茲鼓勵。所有人都聚精注目于她。
“哦,那個……”琉璃眼珠烏溜溜地轉,不一會便自信滿滿地拱手,擺出京劇亮相的架勢,喝道:“黃河之水如龍騰,關山胡騎如虎躍。千裏只身赴戎機,萬裏江山等閑飛。曙照朔氣演兵場,獨見寒光九二槍。無懼将軍百戰死,醉卧沙場三年歸。問天下英雄誰屬?邀月共赴雲深處。”
“好詩!氣勢磅礴!”,老師問:“請恕在下才疏學淺,這首詩是哪位女詩人所作?”
柳文腰板挺得筆直,“我呀!”
衆人哄堂大笑。
“笑P啊!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你們這麽懷舊幹嘛?”柳文心中吐槽:“當年我曾拿着這首詩上連裏的春節晚會,有多轟動,有多拉風,你們曉得嗎。我自我崇拜不行嗎?”
☆、第 8 章
下午的音樂課,更是慘不忍睹。對,她是知道巴赫、貝多芬和莫紮特,但只限人名而已。如果亂糟糟的交響樂一起爆在你耳朵裏,如初五接財神般禮炮齊鳴,你絕對懵得找不着北。
商洋安慰她,“我教你好了,這些不難的。”
“我錯了,”柳文很是懊惱。朝着星空,嘆了口氣,“我原以為做闊太太只要吃吃喝喝,嚼嚼舌根,打扮打扮就行了。老公的小三小四小五肯定夠一個加強排的,連□□都省了。可現在看來,闊太太這職務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可擔任的。背後之艱辛困苦能與誰說。”
“嗯,誰叫是我大哥選老婆呢。一般的富貴人家也不至于這樣。相貌拔尖不說,還要德才兼備。”商洋也頗為得意。
柳文垂目道:“德才兼備的,你哥一下就擁有了仨,還挑挑剔剔,好像委屈了他似的。”
“你可別這麽說,”商洋有些急,“不是他委屈就是我委屈,委屈我還不如委屈他。”
男人就這德性,送到嘴邊的往往就不珍惜,偏偏惦念天邊挂着的,遙不可及的所謂女神。
柳文哂笑,“委屈你?還要端看人家願不願意呢。”
商洋癟癟嘴,柳文說得沒錯。那幾個姑娘的眼睛裏哪裏還容得下別人半分,滿滿都是他大哥的身影!
柳文又說:“既然,那三個女人都無意于你,我也用不着假扮你女友了吧。”上午撸舌頭,下午邦邦邦,誰受得了?
商洋急了,“這可不行,沒這三個還會有另三人,反正你給我死也要死撐在這兒。”
柳文像模像樣地抹了把虛無的眼淚,說“等姐有錢,姐也找個百八十個未婚夫,讓他們學繡花、學彈古筝,還要學按摩,泰式、日式、爪哇式都要學。姐站着,他們得跪着;姐坐着,他們得躺着。”
她正使勁地抒發負面情緒,商洋憊賴一笑,插嘴問:“躺着做什麽?等你臨幸?”
掌風乍起,商洋閃躲及時,可身邊那株名貴的銀紅朱砂梅卻遭到蹂/躏。碎瓣婆娑漾起,綿綿花雨中月色悄然已褪。
劍道課。
這座商宅如同城堡,大到匪夷所思,竟然還有一座體育館。三位美女都已披好道服佩上護具,即便是穿戴厚重,卻也顯得如紅顏焦般亭亭玉立。唯有柳文着常服背手而站。沒有商洋那個二貨的陪伴,一直處于頹勢的她終于罷課了。
來自日本的劍道的Wasabi老師滔滔不絕宣言着劍道是東方的哲學大智慧,什麽以靜制動、不變應萬變、後發制人、弱勝強柔克剛等等。什麽通過它可以訓練出一種處變不驚、以心靜如水的沉着來應對危機的能力。BALA BALA……
可柳文卻認為這些都是假仁假義假道理,在她心目中劍道是日本軍國主義的産物,竹劍是仿□□,而在二戰中,劍道一直占據軍事訓練科目中重要地位。
開始練習,Wasabi問她:“為什麽不換衣服?”
柳文沒有更過的解釋,只是說:“我不需要!”
Wasabi乃身經百戰的魁梧漢子,他當然知道不帶護具有多危險,于是他強硬道:“那你就站着,看其他人上課。”
他本意是想讓柳文見識下劍道的危險性,好讓她主動要求換上護具。柳文反而安然處之,她靜靜立于道場的角落。三位女士的揮汗如雨向空中有節奏地舞動着手中竹劍,而柳文眼中浮現出一組數據:1比9,那是血戰臺兒莊的白刃戰中,敵我雙方的死亡比率。
一對一對抗練習時,Wasabi又問她要不要換衣服,她特憤青地搖頭。
第一輪是莫妮卡對戰Kiyomi,莫妮卡很會跳舞,拉丁舞、華爾茲她都擅長,可是使劍時,她總覺得自己四體不勤,力道不能收發自如,像個行将就木的老人。Kiyomi的竹劍輕松掃了兩下,她就敗下陣來。
中國人有句古話: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Kiyomi劍人合一,劈、砍、挑、擦、刺攻步步精湛,絲毫不見拖泥帶水,一招一式耍來皆是光輝璀璨。她絕對是一等一的劍道高手。可即便是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也有摔跟頭的時候。
第二輪開始,習慕容一上場就胡亂扇着竹劍,腳步也淩亂不堪。Kiyomi無奈不斷後退躲避毫無章法的攻擊。一不小心,習慕容的左腳絆住自己的右腳,重心不穩,向後摔去。Kiyomi下意識伸手拉她,她卻在此時揮起手中劍,襲向Kiyomi的腳踝。劍道者皆是赤足,也唯有足部無使用任何護具。因此就這麽一下,柳文都聽到骨頭折斷的聲音。再擡眉,只見Kiyomi摔坐在地板上,額頭滲出冷汗,摸着小腳,手有些抖,卻始終沒有叫一聲痛。
Wasabi板着臉,使他原本嚴重的面孔更加兇悍。他俯身檢查傷勢。“骨折了!”他擰着眉頭說道。
乖乖,要使出多大的手勁,才能傷得這麽嚴重。
一群人湧了上去,習慕容也撲了過去,她伸手想碰Kiyomi受傷的地方,被Kiyomi狠狠搡開。習慕容一個趔趄坐在地上,也顧不得什麽,爬起來猛說着:“對不起,這是個意外。”
真的只是意外嗎?
上課前,Wasabi三令五申的強調,攻擊足部,是不被允許的。可萬萬沒想到習慕容會如此卑鄙,為了掃除競争對手,如此不擇手段。
Kiyomi容顏憂思,緊了緊嘴角,斜睨着習慕容,她表面那麽純良,那麽無辜,一雙含着淚花的眼底,卻是詭計得逞後的怡悅得志。
中國人本就是陰險狡詐的,中國女人自古更深谙此道。看他們收視率極好的電視劇:《金枝欲孽》、《甄嬛傳》、《步步驚心》、《宮》、《陸貞傳》、《大宅門》、《金粉世家》哪個不是宮鬥到宅鬥。更有被中國人奉為文學聖經的《紅樓夢》也是鬥鬥鬥,中國的女人一輩子活在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還鬥得其樂無窮的境界中。
她咬着下唇,暗暗下定決心:“人在江湖,該還的遲早要還。但欠我的,我定千倍讨回。”
Kiyomi的心理活動,柳文自然是無從可知的,而她所知道的是,在Kiyomi退出修養的隔日,又一場事故在馬術課上也發生了。
教他們的馬術老師是位叫飛利浦的奧運會冠軍,英國小帥哥。深邃的五官,身板比頂級男模有過之無不及,他在馬上的風姿就像從童話中走出來的王子。
飛利浦讓他們去馬廄裏領馬,柳文被分得了一匹棗紅色的伊犁馬。可她的注意力卻被十米開外的寬敞馬棚中的另一匹馬吸引住了。
馬術課前,柳文是會騎馬的。
在高原的那兩年,柳文不但向牧民學會了壘瑪尼堆、紮經幡、唱經文、抄青稞,釀馬奶/子酒,還學會了騎馬,給馬兒看病接生。
還記得那天夜裏大雪壓山,格桑花也白了頭。柳文在衛生站裏守夜,不一會兒就來了個藏族小姑娘女,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頭發紮了好幾縷小辮子,發梢系着好看的彩珠。比紅撲撲的小臉蛋更刺眼的是她滿手的鮮血。
小姑娘一見到她,便拉着她往門外拽,嘴裏嚷嚷道:“救救,白馬,救救。”
柳文不敢耽誤,披上軍大衣,戴上頭燈,背好急救包,牽起小女孩沖進了風雪之中。
到了藏族女子的家,才知道,白馬真的是匹馬,一匹渾身雪白,大着肚子的牝馬。它在高原狼的爪牙下救了這個可愛的小女孩,自己卻滿身傷痕,躺在馬廄裏。
它即将臨盆,可卻一直處在昏迷中,奄奄一息。
柳文走進它,蹲了下來,輕輕撫摸它如瑞雪般的白色絨毛。“它不行了,傷得太嚴重了,我給它打一針,讓它走得舒服點吧。”
小姑娘哭着說:“不會的,它不會死的,仁波切(活佛)曾說過它是岡底斯雪山獅子的轉世,它會一直保護我們的。漢門巴(醫生),你的醫術高,請救救我的白馬。”
小女孩的母親抱起哭泣的小女孩也求道:“請您仁慈點。”
仁慈?什麽是仁慈?讓它多活幾個小時?飽受痛苦、茍延殘喘得活着,只能多活幾個小時而已。
柳文一意孤行地要給白馬打安樂針。就在這時,白馬蘇醒了過來,它努力将身子躺歪,艱難地将肚子朝她伸了伸,然後揚起沉重的大頭,祈求般看着她。
柳文從它眼中讀懂了它的祈求,它想讓她救救的它的孩子。
“好吧,我試試看。”
得到柳文的許諾後,白馬的頭噗咚一聲耷拉在了它蜷曲的前腿上,疲憊地粗喘着氣。
這樣的接生場面并沒有《赤壁》中那麽唯美,也不會因女主角嬌媚地叫兩聲“萌萌,站起來!”一切就會變好。
母馬死了,而小馬駒從媽媽肚子裏剖出來時,也已氣息全無。
母女兩撲在白馬身上痛哭着。女孩的爸爸,一個正統的康巴漢子也黯然傷神地立在旁邊,一言不發。
柳文抱起馬寶寶,它太小了,還未足月,如果有先進的醫療設備,也許它還能活。
可是,它太美了,通體的雪白,額間有顆圓形的胎記,就像傳說中的獨角獸。她吻了吻馬寶的額頭,在這片天神庇佑的雪域上,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懷中的小東西似乎動了一下。她探頭仔細看,馬寶寶正非常吃力地睜着眼睛。
“活了!”她興奮地對女孩一家說。
小女孩接過馬寶寶,放在一堆幹草堆上,小馬兒蹬蹬前腿,踉踉跄跄地自己站立起來。女孩的媽媽感激地對柳文說:“你是女神,白馬救了我的孩子,而你救了白馬的孩子。”
女孩的父親也說:“對,你是漢卓瑪,我女兒是藏卓瑪,你們倆都是卓瑪。”原來那個小女孩也叫卓瑪。而卓瑪在藏文中是美麗的女神的意思。所以之後,草原上的人都叫柳文“漢卓瑪”。
卓瑪抱着小馬兒頸脖,想幫它梳理着絨毛,可它卻掙紮出來,蹭蹭跑到了柳文身邊,用頭拱了拱她的胳膊。大概它來世間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柳文,自然而然的,把柳文當成自己的媽媽了吧。
卓瑪看着小馬兒在柳文的愛撫下非常安靜,高興得給她鞠了一個躬。她說:“漢卓瑪,你給小馬取個名字吧。”
這個藏族少女,是她見過最美的女孩。柳文接受了她的請求,“它的母親既然是雪山白獅的轉世,那它就叫雪獅吧。”
☆、第 9 章
一剪青梅光陰,總讓人唏噓。柳文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在商家的馬場裏再重逢小雪獅。
她幾乎一眼就認出了它。還有哪匹馬兒跟它一樣,純潔無暇呢?
雪獅顯然也認出了她,歡騰地撒蹄在馬房中繞圈,柳文走進它時,它竟然将頭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它的異常表現引來馴馬師。
“真是奇怪,”馴馬師說:“從來它見了陌生人就會很煩躁。今天竟然會主動親近。”
柳文扭頭問:“這馬怎麽來的?”
“這我可不知道,我來時,這馬就在這兒了。商總特地關照我好好照顧這匹馬。說來也奇怪,這馬不是什麽名貴品種,可除了我這個馴馬師外,還額外派了三位馬夫來照料它的日常起居。這種級別的待遇,連英國純血馬都沒有資格得到。”
柳文摩挲着雪獅如月光般皎潔的鬃毛,問:“那我能不能騎這匹?”
馴馬師搖搖頭,“不行,小姐,商總吩咐過,這匹馬永不上鞍。”
有錢人的行為真是讓人看不懂,就像商祁本人,總是那麽的……玄密?
她說:“那我牽着它繞着馬場跑一圈,只一圈,總行了吧。”
她揣着商量的口吻,手卻不含糊,已經打開了木栅
“真對不起,商總不準任何人碰這匹馬。”馴馬師見狀忙伸手欲加阻攔,卻又怕手污了這位小姐的高級騎裝,眼看雪獅的前蹄已踏出馬房,他緊張地掏出手機,才講了幾句,赫然露出愕駭之色。
能不愕駭麽?去年,丹麥的小公主來參觀馬場,只是想摸摸雪獅,也被商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可這次,商總的助理竟然說只要是能讓雪獅主動親近的人,那馬兒,随她怎麽處置都行。
挂了電話,馴馬師謙和道:“請随意,柳小姐。”
那頭的莫妮卡探出好奇的眼光,她指着原本指定給柳文的伊犁馬問:“小文,那我能不能騎你這匹?”
“嗯?”這可不是柳文能做得了主的。
“這匹棗紅馬是閹馬,脾氣比我那匹溫順多了。”莫妮卡解釋道:“我騎術不好,怕從馬上摔下來。”
“自然是可以的。”飛利浦不知何時現身,他溫柔地笑着,如和煦的陽光照拂在面頰。
衆人恍神中,柳文早已牽着雪獅奔馳在馬場中的草地上。
正午的陽光,曬在身上暖烘烘的,柳文悠閑地走着,打後面追上來一匹黑色的駿馬,馬背上馱着的正是英姿飒爽的慕容。她策馬揚鞭,縱橫在天地間。頭盔下的秀發在獵獵風中飛舞,仿若希臘神話中的雅典娜女神驚現凡間。
柳文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慕容頭也不偏,只留給她一個灑脫飄逸的背影,柳文一笑而過,回頭望向自己的雪獅。
她的雪獅瘦勁嶙峋,不帶缰鞍,時而轉頸回眸,似在聆聽風吹草動之聲,卻是在凝望着她;時而圍着她跑起來,它跑時特別好看,銀蹄步步生煙,好像天邊的飛雲,淩波追風。
柳文正享受着一人一骥的清靜怡然。驀然聽到一陣喧嘩,舉目而望,遠處烏壓壓堵着一群人。
拽住一個仆人細問之下,才知道莫妮卡騎的那匹棗紅伊犁馬突然狂性發大,将她甩了出去,重重地墜在地上。
柳文快跑過去,撥開人群看個究竟,而雪獅乖巧地停在她的身後。
此時的莫妮卡臉部朝下,靜靜趴在地上,頭盔沒有損壞,地面也沒血跡,但不代表她很好,相反,當年在多哈參賽的韓國選手,也是這樣的情況,但他死了,死于顱腦內出血。
大夥大氣也不喘,表情也各有千秋。有同情的;也有惶恐的;有扼腕嘆息的;也有幸災樂禍的,當然還有柳文這種圖熱鬧的。可柳文發現最微妙的還數慕容,錯愕、嚣張和淡定這三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同時地出現她那張漂亮的俏臉上。
飛利浦鎮定指揮衆人散去,留些新鮮空氣給莫妮卡。他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直起身體,松了口氣,說:“還好,還活着。”左右的仆人這才想打112。不久,在救護車呼啦呼啦晃着的警報中,莫妮卡被送去了醫院。
柳文望着耀眼的警燈,有些不明白。通常,為了保證賽馬的個性穩定、安靜,不會因為發情而幹擾賽事,人們會将其去勢。而這樣的馬兒又常年被馴服,怎麽會突然不受控起來?
莫非,莫非有人動了手腳?
那匹棗紅馬本是指給柳文的,如果說,這場事故是早已安排好的,那麽,躲藏在黑暗背後的那個人真正想加害的是柳文才對。
商祁的三位未婚妻之間的爾虞我詐、針尖麥芒,柳文看得清清楚楚。可她們對她這個無利害關系的未來準妯娌一直還算滿親切的。這也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這場無硝煙的戰争怎麽會波及到她的呢?但,如果不是這三個人其中之一,那這事就會變得更複雜可怕。
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可能是三位之中,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這一設想震懾了柳文。
等衆人散去,她将雪獅安頓好。獨自去查看莫妮卡騎的棗紅馬。那匹馬已被處死,橫在枯草上,灰突突的眼珠子盡顯死前的絕望。柳文徐徐摸着馬兒的身體,在肚子處,她找到了一枚很小的針眼。
真的有人要殺她!
想她柳文屈指二十五年的韶華,只會流汗,不會流淚,只會堅持,不懂放棄。吃點苦,受點罪,都無所謂,可以算是個頂天立地的女漢子。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五湖四海的朋友很多,仇家委實一個也數不上來。
她煞費腦力地思忖,依舊沒有頭緒,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