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他們黏黏糊糊膩在一起,夜裏起風了才肯離開。周鳴鞘拿來衣服披在他身上,甚至不讓穆陽自己系扣子。我是三歲小孩嗎?穆陽這樣說。你是啊,周鳴鞘點頭。執拗的占有欲,恨不得把世上的另一個人完全占為自有,事事親為。

他低頭系扣子時,穆陽狡猾,從口袋裏摸出他的錢包。他伸手一碾,就翻出那張照片。曾被他偷走的那張。月色下,他又伸手摩挲周鳴鞘的臉,隔着時空、隔着維度撫摸他缺失的這一段人生。

周鳴鞘瞧見了,打趣道:“幹什麽?”

“不讓我看?”

周鳴鞘擦過他柔軟的嘴唇,覺得那裏還有一點粘稠的白/濁痕跡:“讓。你先把衣服穿好,穿好了,随便看。否則等下有人路過,你今天要出名。”

“現在怕人看,當初別脫我啊。脫了又生氣,醋精。”

周鳴鞘任他數落。

他們慢吞吞地笑着鬧着回到摩托車上,腳一蹬,引擎轟鳴地走了。他們逆着晚風騎,不遠處的群山之下已有一絲微微的天光。淺紫色,銀白色的,飛來兩三只鳥。他們在大橋上停下了,此時沒有任何一輛車,他們就把摩托丢在路中間,腳伸出去,不怕死地蕩在空中。

照片在周鳴鞘手裏。他低頭打量一會兒,舉起來,借着天光:“我們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

路過不打烊的小超市時穆陽買了一包煙,這時他點一根,自己吸兩口,湊到周鳴鞘身邊。誰也不動手,就用嘴唇、舌頭糾纏着換過那支煙。穆陽說:“你怕了?”

“被人發現,我們就從這裏跳下去,怪壯烈的,沒人敢再說閑話。”周鳴鞘胡言亂語。

“神經病,”穆陽說,“到時候我就說是你強迫。”

周鳴鞘給他氣笑了:“我強迫?有你的,都推我身上。”

他頓了頓:“可惜了,我要把這張照片放你口袋裏,到時候被人翻出來,你可說不清。”

穆陽奪過照片:“現在就撕掉。”

周鳴鞘并不緊張,慢吞吞地吐一口煙看他:“你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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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陽作勢要撕,但手上用了三分力,就小心翼翼地不敢動了。

“哼。”他把照片收起來。

他們騎車回到城中村,車不上鎖丢在樓下,一前一後上四樓。累了,沒力氣再做,知道彼此就在這裏哪裏都不會去,所以只需要相互抱着。月色依舊從那扇小窗戶溜進來,蓋在人身上,紗一樣影影綽綽。周鳴鞘甚至以為穆陽已經睡着,卻覺懷中人忽然動了動。

那小狗擡起臉,頭發亂糟糟的,就這麽拱了他一下,笑眯眯地翻舊帳:“男人和男人,你是在怕嗎?”

穆陽擡起手,那枚骨戒上閃過一道溫潤的光。他把戴着戒指的手放到周鳴鞘面前,周鳴鞘親了一口,然後又從指尖慢慢吻來。手指頭軟下來。

穆陽哄他:“我不怕了,我不怕的。誰敢說我,我就揍他。好嗎?不用再試探我。”

他閉上眼睛收回手,心安理得地枕着周鳴鞘的手臂蜷縮一團。真有點像小動物懶洋洋地打哈欠,向狡猾的人類露出他柔軟的肚皮。他很快睡了,但周鳴鞘一直看着那張臉,心裏只想一件事:是啊,他什麽都知道。他已經抛下所有一切,不顧一切地奔到他懷裏,奔到他掌心舔吻他……

天塌下來他都會在穆陽身邊。

第二天睡到晌午,門口傳來重重的敲門聲。穆陽睡眼惺忪地拉開門,是老陳。

老陳來收摩托車,來年開始,港城要全面禁摩。這些野獸都得被關在籠子裏,變賣或是銷毀。老陳問他要不要轉手,還能換點錢吃頓好的,穆陽蹲在閃着亮光的黑色烤漆車身邊,抽完一支煙:“不要。粉身碎骨好過茍延殘喘。”

于是他和老陳一前一後,拖着長長的腳步扣押摩托車向夕陽走。向夕陽走,就到了老陳片區的派出所。有年輕的民警和他打招呼:“最後一天上班啦!”

穆陽站住。

老陳回頭看他:“哦,明天我就退休了。”

穆陽頓了頓:“退休之後呢?”

老陳又扭過頭:“吃飯睡覺遛鳥,偶爾看人下棋。養老去了。”

穆陽才發現老陳矮了許多。

老陳陪他辦完手續,穆陽不肯走,又和他去熟悉的面館裏吃一碗面,喝雞湯。老陳發出“吸溜”的聲響,吃飽喝足,霧氣騰騰中滿頭大汗地又一聲嘆。他坐在那裏,來往的街坊都認識他,和他打招呼,他就眯着眼點點頭。

老陳忽然收回目光,向着身前的年輕人:“你是個好孩子。之後想做什麽?”

穆陽沉默許久:“總之不會去警校的。”這以前是老陳明裏暗裏希望他去的地方,“像你這樣……沒意思。”

“還是你會說話。”老陳吸了口煙這樣罵。

他們沉默許久,又是老陳挑起話頭:“那個人呢?”

“哪個人?”

“你在火車站救的那個人。”

“他啊。”穆陽頓了頓:“還在。”

老陳哦了一聲,像是欲言又止。他不說,穆陽不會問,他本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老陳問:“你上學的時候,聽課嗎?”

“不聽。”

“不聽課,在做什麽?”

“睡覺。”

“看書嗎?”

“不多。”

“金庸讀嗎?”

“一點點。”

老陳終于露出一點笑:“我年輕時也看的。書裏配角太多了,有時寫書的只是一筆帶過,別人都不關心,我卻偏偏記住了。做個配角蠻好,俠氣藏在紙墨背後,不用給人看,不會給人說。你是這樣的人,阿陽。”

他第一次這樣叫穆陽的名字,穆陽擡起頭來。

“其實你的話說的都對,很多時候,我也好無能為力。但有沒有用是一回事,要不要做又是一回事。只要做了,無論早晚,起碼死之前問心無愧,曹晟該也是這樣想。”

老陳起身,在桌上抛下兩張毛票。他總是不讓穆陽出錢,把他當孩子。他拍拍穆陽肩膀:“和他一起離開這吧,你知道我在說誰。你在這裏困得太久。去哪都好,路得一直向前走。”

之後,要開學了。穆陽沒再去報道。他也知道沒意思,混日子沒有必要。周鳴鞘不攔他,也不會勸他讀書。人有自己的路,走了只能自己負責。周鳴鞘能做的只是替他背起一點重擔,無論穆陽同不同意。

周鳴鞘找了份工作,兩班倒,時常頂着大太陽睡美國覺。

有一天,穆陽趁他睡了,穿過半個港城到工地去。那是穆懷田在的地方。工地上熱火朝天塵土飛揚,健壯的男人赤/裸着膀子大汗淋淋,臉上的每一寸褶皺被泥土灰塵填滿了。他探着頭和保安說要見穆懷田,有人大喊一聲:“老穆,你的寶貝兒子!”然後嘟嘟囔囔的聲音漸漸遠去,卻被穆陽的順風耳捕捉到:“你還真沒騙人哦,背着書包,像個好學生樣子……”

不知道穆懷田在工地上吹了什麽牛皮,把他包裝成一個什麽樣子。父母總如此,好話只對外人說,在你面前盡情數落,于是你總覺得他不愛你。

穆懷田一路小跑着過來,到了門口,卻停住了。之後磨磨蹭蹭靠過來,沒有開口。

穆陽只能先說:“我來看看你。”他說,“還好嗎?”

一句話把好多事情都消磨了。

穆懷田請了半天假,消極怠工,帶兒子在工地上亂轉。他們胡亂說了一些話,都是瑣事,避而不談那些最重要的。直到在一處鋼筋水泥般的巨獸腳底下站定,穆懷田擡頭,眯着眼睛指給穆陽看:“這是主場館。這裏在建的都是體育館,要辦運動會的。國家說要大力發展體育項目。”他又指向旁邊的樓:“那是給運動員住的,兩室一廳的房型,氣派的很。”

他低下頭,踩着腳底下的泥土,那些柔軟的野草在粗糙的沙礫上被反複蹂/躏。穆懷田蹲下來:“但其實蠻可惜的。這裏以前是一片農田,水稻,有魚有青蛙。就那麽填掉了。”

穆陽仰着頭,他的身形在大中午的烈日中變為黑影,模糊不清。他說:“何必呢?”

穆懷田起身:“總是要向前走的。其實我也舍不得,地就那麽沒了。多可惜。不過,和我有什麽關系呢?地不是我的,樓我也住不起。我也只是給人打工。”

他伸手想揉一揉穆陽的頭頂,那兒已被曬得發燙。但他的手揚起來,最終沒有放下去,只是搭在穆陽的肩膀上。

“所以,指望你出人頭地啊。”

穆懷田這麽來了一句。

這句話戳得穆陽脊梁骨疼,終于擡眼看向陌生的父親:“我這樣,你不喜歡嗎?”

穆懷田還沒來得及接話,他又補一句:“我這樣,叫你失望嗎?”

“不讀書,不作為,游手好閑,每天騎着車在街上亂逛。哦,現在車也沒有了。”

太陽底下,年輕人的聲音發悶。

就在這樣悶熱的慘白的陽光中,在飄着死寂的灰煙塵埃的空氣裏,不遠處拖拉機轟鳴,挖掘機一鏟子下去,鋼筋水泥呼啦啦地跳起來。一縷煙從指縫間冒出,穆陽甚至一時間拿不準,那煙是穆懷田自己點的,還是熱急眼了自己着的,只聽見穆懷田說:“阿陽。你爸從來不是非要住那樣的房子。”

他眯着眼睛:“你比我聰明,你比我還要早知道,一方水土一方人,水土還能再來,人不可以。”

天空被熱氣蒸得扭曲滾動,模糊了雲霧間一輪奇瑰的烈日。

“我想明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把煙丢到地上,一腳踩滅。穆陽垂眼看着,火苗滅在沙礫之間時,他覺得自己的心窩也被重重踹了一腳。這一腳卻把五髒六腑藏得所有委屈都踢翻了,胸腔忽然疼起來,鼻頭一酸。這一腳來得有些遲。

穆陽扭開頭,沒再和他說什麽,穆懷田送他到工地門口。他叫穆陽幫他捧着那只肮髒不堪的黃色頭盔,穆陽抱在手裏覺得發燙。他在頭盔頂端摸到一個小豁口,像是被鋼棍戳了一道。他一時間惶惶地想:若下一次,沒有那麽走運呢?會貫穿血肉,怎麽辦?

愛和恨都能有餘地,但生與死不行。

穆懷田給他在門口的小賣部上買了一支冰水、一包烤煙。他塞到穆陽口袋裏:“老師說你沒去報道。”

“不上了。”

“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

穆懷田想了想:“你心裏有數的,我就不管了。我號碼不會變,想打就打。”

穆陽點點頭,舔了舔嘴唇。他其實還有件事沒有做,但這個瞬間,他開不了口。于是他含糊地點點頭,磨蹭地向前走。穆懷田把他喊住。

“穆陽!”他大聲喊了這麽一句,然而很久之後才再次開口:“你恨我嗎?”

穆陽回過頭:“你能這麽問我,心裏早就有答案。”

“我不确定。”

“那說明不重要。”

他走回來,終于下定決心,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牛皮色的信封。他顯然把這信封捏來握去好多次,原本嶄新平整的封皮留下緊張的汗漬。

“我所有的錢,都在這裏,”穆陽說,“給你了。我要走了。”

“我不缺錢。”

“盡孝,行嗎?”他想了想。

穆懷田看着他。

“你總是問我恨不恨你,這太自私了。你想過那一瞬間我的感受嗎?像被人戳着脊梁骨一樣。”穆陽兩手插在口袋裏,扭過頭。“真讨厭一個人,心會冷。把他當空氣,無足輕重。你哪有這待遇啊。”他輕輕說。

他們站在路邊,馬路上塵煙滾滾,車水馬龍呼嘯而過。但風把話送的很清楚。

穆陽深吸一口氣:“我真要走了,我不想再這樣。我想明白了,不喜歡這裏,所以到別的地方去。再沒有能困住我的,我有自己的路要找。”

穆懷田笑了笑:“好。”然而卻把裝着厚厚一疊鈔票的信封還給他。“這我不收。你是我兒子,我有權利等更好的禮物。”

穆陽一怔,擡眼看他。

父親說:“我知道會有那一天。”

他們又攢了一些錢,九月底的某一天,去了趟海邊。

海風鹹潮,吹得人臉上發澀。他們躺在沙子上,任憑浪花拍打過每一寸皮膚。回到港城,剛出火車站,覺察到黑暗裏有眼睛在盯着。穆陽豎起自己皮夾克的領子,故作深沉地用粵語對周鳴鞘說:“喂,你古惑仔喔,為什麽被人追債?”

周鳴鞘掐他的臉:“我小叔又跟上來了。”

港城不能再待了,穆陽說要收拾東西,順便和一些朋友辭別,約好第二天下午四點半,火車站門口人最多的時候在哪裏哪裏碰頭。“你只等我半小時就好啦,半小時內我不到,說明我回心轉意不想跟你走啦。”他摟着周鳴鞘脖子時這樣說,順手系緊了周鳴鞘身前的扣子。

“你以後少看港片啊,”周鳴鞘嘆氣,“神經兮兮。”

眼睫毛擋住了穆陽眼底神色:“也許是認真的。”

于是當天晚上,周鳴鞘沒有和穆陽黏在一起。他無處可去,不敢住旅店,又變成了當初的喪家之犬,夾着尾巴在街上游蕩。飄着飄着,到了那天他和穆陽一起待過的爛尾樓腳下。他拎着背包上到樓頂,找來一些樹枝木片生起火。

那個晚上,火光烈烈,橘紅色的熱潮打亮了少年人半邊臉,他在扭曲的滾浪中沉沉凝視這座燦爛而奢靡的城市。

第二天下午四點,他坐在火車站對面的花壇上等穆陽。

四點,四點十分,四點十五,四點半。

五點零一的時候,穆陽還是沒有來。

他坐在那裏,短短半個小時抽完了一包煙。一瞬間脊背發亮,手指微微打顫,煙灰抖落,烙在腕子上,心突兀地跳起來。他想起小叔,想起小叔講的故事,想起小叔說,他是如何在火車站門口學會長大成人的第一課,學會接受背叛……

然而這一切惶惶的猜測卻在想起穆陽的眼睛時冷卻下去。

他的穆陽啊,有一雙比熾熱的太陽還要明亮溫暖的眼睛。那雙眼睛在陽光下是琥珀色的,帶着一點金燦燦的狡黠,水盈盈看人時,會升起晚霞一樣的紅霧。

他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總是若無其事的、明知故犯的、理所應當的。

他的小狗敢在人海之中捧起他的臉吻他,敢貼着他的下巴說海誓山盟那樣的話,敢戴上那枚骨戒,把一切逃脫的機會親手斬斷。

會叫他小狼啊,然後野狼就心甘情願被他馴養。

夏日漫長,太陽滾滾要下山時,把天地間的一切勾勒成剪影。山是一片,樓是一片,人與車也是一片。濃濃雲與煙,罩着叮當的電車慢悠悠晃過。

就在人來人往之中,周鳴鞘擡眼的瞬間,他看見穆陽站在街對面,叼着半根煙對他露出笑。

他跑過來,周鳴鞘恨不得咬他:“遲到一個小時零十九分鐘。”

當事人“啧”了一聲,強詞奪理:“不是叫你別等?”

正說着,忽聽見人群驚呼,一輛卡車開過來。

卡車上裝滿了被沒收的摩托車,歪歪倒倒堆在一處,像一座巨大的垃圾山。他們站在原地,看着那輛車笨重地駛向遠方,穆陽掐滅煙:“從此以後,這城市裏就沒有我們這些人啦。”語調輕快。

“你難過嗎?”

“不會。港城啊,突然覺得好陌生。”穆陽聳肩,“以前總說讨厭它,原來是因為我融不進去,不屬于我,所以說葡萄酸。那時很想融進去的,但現在覺得,無所謂了。它不收留我,我就去闖一個比它更好的,更大的天地。”

他這樣說完,回頭看周鳴鞘:“喂,所以我們去哪?”

沒有回答,一只手抓起另一只手。

少年人蹦起來,穿過擁擠的人潮,向車站奔去。那些熱氣騰騰的煙霧,那些昏黃的天光,那些古老的站臺和長長樓梯,他們奔跑着穿過這些地方,向一輛綠皮火車滾去。

那是九月底的某一天,夏天要結束了。

珠江的潮氣,巷味蒸籠的味道,汗珠的粘稠,冰涼汽水瓶上的白霧……它們混合在一起,攀上了少年人的尾巴。

有人在窗口随便抓了兩張車票,剛到座位上坐好,火車就“嗚嗚”地向北方駛去。

于是人影交錯的車廂中,他們留給港城最後一句話。

“這世界這麽大,我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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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當初說9萬字左右,最終9.5萬寫完,預估的還算準确?

《南潮》誕生在《囚蛹》之前,是路過惠東某間蚝殼屋時靈光一閃想到的,不過一直沒有落筆。上大學後的某個晚上,将它擴寫成中短大綱。最後完稿,變成了中長篇。我廢話還是太多。而其實《南潮》中還藏了平南的一條線,沒有展開寫,下次再說。

《南潮》是我寫的最自由的一個故事,當初寫它就是為了尋找這種用墨的自由。它是一個近似于散文的、任由作者随心所欲的野孩子,語句沒有章法,文筆挂鈎于心情,到哪算哪,盡情發洩,作者以時速三千五狂奔完之後幾乎從不回看,除了改車。真有錯別字和病句,就當是藝術加工吧,抱歉。

情節上很簡單,一些胡說八道的小故事。散亂的人物和人物支線,一些小小的配角刻畫。

對話很刻意,追求信息量和有去有回,于是幾乎都是反生活的,大量的奇怪的腔調的對白,在描述上也更接近于劇本。追求某種并不真實但又處處真實的生活質感,刻意放大了很多影像視覺的東西。

感情線比較激烈。嗯,只能說是一個放飛自我。少年人嘛,想怎麽糾纏想怎麽愛都情有可原。聽我的,筆在我手裏。

所以綜上,寫《南潮》是一個很快樂的事情。我學會享受一種孤獨而又博大的寫作。我一度惶恐于被認同的可能性,惶恐于自己生理上長得太快,精神上一片貧瘠。不過《南潮》以後,覺得已經接受了這件事。寫作真是讓我快樂的事情啊,這句話我要說無數遍。一支筆、一個鍵盤就可以創造一個世界,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嗎?我是那種戴着耳機走在街上,已經神游物外到自己領域去的人。沉醉于自己創造的故事和人物中無可自拔,并且也不打算拔。

這些故事原本只有我知道,但是寫出來之後,有了別人聽過。哪怕只是聽過一耳朵,我覺得算這些角色活過了。我總是很自私地往筆下人物裏添加一些我自己的特點,添加一些我想要成為的人的特點,于是哪怕現實生活中作者是個很失敗的人,但作者的意志在人物身上閃爍了短短一片刻……

已經足夠幸運。

謝謝各位的閱讀和陪伴,謝謝你們對這樣一個平庸的寫作者不計回報的包容。下個故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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