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色華美的秋
馬大路将老魏先生拖了來。
“……咳,燒糊塗了呗。”老魏司空見慣似的擺擺手:“他看談吐還正常,已然幸運了,不影響過日子。西頭的白家小子,腦子燒傻了,好在他爹有錢,将來買個媳婦,興許還能傳宗接代……。從前的事情,柳公子也沒說過,想必沒啥留戀的,忘了就忘了罷。”老魏絮絮叨叨走掉。
好長時間,馬大路都不知所措,直到發現他因為擔憂而握着顧惜朝的手,也被顧惜朝握着,一絲竊喜蔓延開來。
“大路……我叫什麽名字?”
“柳,柳漠沙。”
“咱們倆……是什麽關系?”
“朋友,好朋友……不不……親如一家人。”
“我想也是……。”顧惜朝凝望着馬大路,伸手去*的臉,*臉上那兩個大大的梨渦,笑道:“我剛才夢見你,披着一件大毛鬥篷,站在一處黃土曠野,一個草亭子下。”
“這個夢還真奇怪。”馬大路握住他的手停在自己臉上,喜不自禁:“我很耐寒,不需要大毛鬥篷。倒是你冷不冷?要不要加床褥子?餓不餓?有醪糟湯喝一點?”
“餓,好餓……。”
馬大路聽了,趕忙吹火熱湯,加了個荷包蛋進去,顧惜朝三天沒怎麽吃東西,第二次在馬大路面前表演了一口把湯倒進肚子的技能。
“慢點,又沒有人搶。”馬大路大笑,順手把顧惜朝唇邊一粒醪糟米拈去。
顧惜朝只是笑,笑的春意盎然,笑的馬大路目眩神迷。
“你三天沒進食,這兩天湊合吃點湯面,好消化,免得撐壞腸子,養好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好。”
入夜,馬大路正猶豫要不要在回家去睡,但顧惜朝往炕裏挪了挪,于是馬大路還是睡在他身旁,只是不似前兩天合眼就着。
兩天後,老魏先生竟然也病倒,春風堂的東家見狀慌了,收拾細軟逃離荒漠堡,臨行前把春風堂和老魏統統扔給馬大路。
老魏到底年老體衰,沒熬過去,臨死前将其收養的十二歲童兒小魏托付給馬大路。顧惜朝看小魏五官清朗,乖巧懂事,起名叫晉風,留在身邊當了書童。
荒漠堡不過百來戶人家,現死了三十八人,能走的迅速逃離,留下的人閉門不出,買賣均不開張,荒漠堡真的荒了,似座死城。
顧惜朝睡着的時候,馬大路便去荒廢的菜園子拔菜、采摘,魚塘抓魚,劈柴,造飯。好讓顧惜朝一睜眼,便可以吃上現成飯。有馬大路的悉心照料,又忘了舊孽去了心病,顧惜朝很快複原。
馬大路和顧惜朝時常坐在屋頂,看荒漠堡的秋季,陽光,黃沙,碧空,土坯房,胡楊,放眼一片瑰麗金黃,驚豔絕倫、蕭殺華麗的秋季。
他們愈來愈親密無間。
但瘟疫還在繼續,每天還在死人。
“大路,我也看過幾天黃帝內經素問、神農本草經,大家的病,發熱、痢疾居多,不如咱們把春風堂重新開了,熬些針對這些症狀的藥湯舍給大家喝,有用沒用的,總比眼睜睜看着死人強。”
“好啊!”馬大路喜道:“聽你的。”
顧惜朝熬了兩桶鴉膽子、白頭翁、大蒜,又熬了一桶黃連,馬大路和小晉風挨家挨戶上門分發,有錢人起初是不稀罕的,倒是那些挑夫走卒小買賣人,又沒錢又沒轍,死馬當活馬醫,不想隔了三、五天,真的有人減輕。堡子裏的居民蜂擁至春風堂讨藥湯喝,死人越來越少,一個來月,疫情竟然控制住了。
這次瘟疫,有一位財主的外宅夫人也蒙馬大路殷勤送藥,她膝下有一女,十六歲,這夫人見馬大路相貌端正,熱忱心腸,又自小在荒漠堡長大,知根知底,便有意招贅為婿,想着自家頗有家私,閨女又生得秀麗,馬大路必絕無二話,不想,馬大路婉拒,鬧了個不愉快。
“為何不應這門親事。”晚上,二人将睡未睡時。顧惜朝問。
“我現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挺好的。”
“趙財主的外宅夫人,自有一份好陪嫁,也不用吃你的飯。”
馬大路停了一下,才道:“有了家,便要生兒育女,操勞生計,行動不得自主,多沒意思。”
顧惜朝靜了片刻,道:“這樣說,我倒很适合孤獨終老,我這身子傷痕累累,也不知道犯過什麽樣的罪孽,有什麽樣的恩怨,誰心裏有我,我心裏又有誰。”
“你莫着急,難保将來靈光一閃,就突然間全想起了。”
“奇怪,按理說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可咱們天天見,我怎麽還每晚夢到你,總穿着那件不知是狐是貂的毛大氅,站在黃土*。”
“真的?”馬大路興奮地側身翻起,向着顧惜朝道:“那你就當我是親人好了,不要受家的束縛,就咱倆,這輩子我陪你,縱然将來頭發白了,也是好的,可以一起躺在院裏曬太陽。”
顧惜朝借着窗外射進的蒙蒙夜色,看着馬大路。那笑顏酒渦,如此親切,如此熟悉,好似已經印在他靈魂裏;那雙大眼,如此真誠,恨不得要把心掏出來要交給他似的。
他失憶,但不是傻掉,沒有人無緣無故的好,馬大路的心意,他心知肚明。正如馬大路所說的那樣,找個媳婦,太過麻煩,養家糊口尚是其次,兩口子免不了生個一男半女,朝綱混亂,天子昏庸,官吏如狼似虎,賊寇當道,生計尚且在其次,他這個身子,外面看着有模有樣,衣服下傷疤重重,往日必有滔滔恩怨,若有仇家尋來了怎麽辦?就是沒有仇家,呼吸常凝滞,內息常不調,想必是內傷之類,也不知幾時複發,難保一個不留神,就過去了。
可他又正值青年,血氣方剛,孤獨終老,也未免太為難自己。
山不轉水轉!怎麽不是過日子?
顧惜朝想在這裏,支起身來,在馬大路面頰上輕吻一下。馬大路怔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顫顫巍巍去回吻顧惜朝,顧惜朝略略仰臉,二人試探性地親吻對方。
四唇研磨片刻,一股熱浪升起,倆人不由得抱緊對方,呼吸越來越急,糾纏越來越烈,厮磨越來越默契,馬大路剛想着要不要去拉開對方的衣帶,顧惜朝便自行拉開衣結,于是馬大路再無顧慮,三兩下扯去雙方的衣褲,倆人赤身擁在一處,滾作一團,憑着身體本能的指引尋找快樂之源,身體最終緊貼在對方胯下,慢慢地、用力地厮磨,最後又覺不足,馬大路下手去那熾熱之處揉捏摩擦兩物,讓手中之物勃發、滾燙,越來越熱。顧惜朝越發地燥熱,只覺得妙不可言,忍不住伸手去和他一起弄,快樂的沖上雲霄。突然一下子,二人先後軟了下來,瀉得對方一身濕膩,他們又借着這濕膩磨蹭對方,把肌膚貼的嚴絲合縫,兩雙腿纏的津汗淋淋,直到精疲力竭氣喘如牛。
意猶未盡,他們都覺得還可以更快樂更銷魂,只是不曉得怎麽挖掘。
“……明兒我去找本書來學習學習……。”顧惜朝笑道。
“有這樣的書麽?”
“想來該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你真好漠沙。”馬大路忽地又撲上去一口咬住顧惜朝下唇。
“唔……嗯?我好麽?”顧惜朝透不過氣,實在想不來自己怎麽好,粗活家務大都是馬大路操辦,自己完全是廢人一個。
“好……上上下下哪裏都好,你這樣仙人般的人……我還以為只能遠遠看着你,一輩子都無緣親近……。”
“唔……唔……自古有魏王龍陽之好,漢哀帝斷袖之癖,君王尚且如此,何況你我天涯淪落人乎?”
馬大路笑個不停,頻頻的吻他臉上、肩頭、胸口……每一寸肌膚,邊喘息着道:“果然還是讀過書好……什麽事讓你一講,都那麽名正言順。”
從此,二人白天在外親如兄弟,晚上,關起門來做快樂的事。
世上少了顧惜朝,多了柳漠沙。
秋去冬來,瘟疫徹底絕跡,春風堂的東家方敢回來,聽聞馬大路、柳漠沙救民舍藥,贊嘆不已。
東家年事已高,有意回江南故鄉養老,情願将這春風堂半賣半送給他二人。馬大路便拿出積蓄盤下春風堂,柳漠沙做掌櫃兼帳房先生,也還繼續賣湯,又請了位劉郎中坐堂開方,小魏自然是小夥計,他自己仍是在沙漠裏做導向。
轉眼臘月将至,一是該進藥材,二得置辦年貨,倆人雇了輛大車,往最近的繁華之城——西寧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