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被子，沉沉墜入夢鄉。

37

項然從酒店出來渾渾噩噩，漫無目的地走着。他不想回周朝家，對他來說，那裏像是一個讓他窒息的地獄。

他不知不覺轉到一個公園，在一張長椅上坐下。身邊人來人往，熱戀中的情侶十指相握，并肩走着；小孩子相互追逐打鬧，歡聲笑語不斷；精神矍铄的老人們聚在一起，談笑風生；還有一家老少，媽媽抱着小孩，爸爸推着坐在輪椅上老人，一家人其樂融融... ...

項然把這一切盡收眼底，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或甜蜜，或開心，或幸福，一派欣欣向榮之景。他微笑着注視着他們，眼底流露着羨慕的神色，內心滋生出無窮無盡的悲涼。

這些最正常不過的普通人的日常，是他內心無比渴望卻望塵莫及的東西。他曾經不止一次在腦海中兮細細描繪，如果他母親健健康康，他是不是也跟公園裏任意一家一樣，每天回家吃上母親剛做好的熱氣騰騰的晚飯，飯後到公園漫步，講講一些瑣事閑話；又或者他沒跟嚴顏分手，倆人繼續相親相愛，也許嚴顏會成為大明星，那他就是大明星的男朋友，也許身份不能公開，但他們會一起開小號，旁若無人地秀恩愛，偷偷約會，在公衆場合下眉目傳情，一切的一切是那麽的甜蜜刺激。

可如今腦海中美好的想象都化作一團泡影，輕輕一碰，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多希望嚴顏能等他，等他一年兩年，等周朝放了自己，他立刻回來找他。到那時，他母親身體康健，他跟嚴顏重歸于好，他想要的生活幾乎就能實現。夢想那麽近又那麽遠，近到只剩下時間的阻撓，熬過去，伸伸手，踮踮腳，唾手可得；又遠到一眼看不到盡頭，他母親的病尚且還能被治好，但嚴顏還會繼續在原地等待嗎？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酒店房間裏發生的不正是證實了這一點！他會往前走，會遇到比自己更合适的人。如果這個人是周易的話，嚴顏的事業和生活都會順利不少，這的确是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選。

項然看着天上的一輪彎月，自暴自棄地想着。月光裹挾着昏黃的路燈一點一點灑在他的臉上，更添一種柔和細膩，美得驚心動魄。這樣一張俊美無俦的面容此刻卻透着一股萬念俱灰的灰敗之氣，悲傷的神色籠罩在全身上下。

要是有人見到，恐怕都會生出一絲憐愛之情，不由自主走上前安慰一番。

但現在已經深夜，他只身孤影，四周萬籁俱寂，蟲草無鳴，涼風掠過他的身側，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也不顧那一陣一陣的涼風，任憑身上的溫度被一點一點抽走。他倔強地盯着天上的彎月，保持着這樣的動作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開軀體，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

耳邊卻真真切切響起一陣腳步聲，那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在他身邊停下。

項然不用轉頭去看他，就憑渾身的知覺被一點一點拉回，神經條件反射般緊繃，心裏泛出些許厭煩感，身體已經誠實地告訴了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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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比他想象中找到他的時間要晚。

周朝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把他全身上下徹徹底底地掃視一遍，一顆焦躁不安的心這才慢慢安撫下來。

他派小陳一路跟着，在得知他去了酒店，驗證了心裏猜想之後，他立刻暴跳如雷。他恨不得馬上把人拖回來，用鏈子綁在家裏，一步也不讓他離開。

他想給他一個機會，如果項然能老老實實回家，自覺主動地道歉，這次的事兒他既往不咎。

緊接着他又覺得自己可笑，他幾乎可以确定，事情鬧到這一步，他肯定是躲得自己遠遠的，最好再也不見自己。

他仍不死心，抱着一絲僥幸，坐在家裏靜靜地等着。漸漸地，他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步子越邁越大，速度也越來越快，到最後，手表上的時間已經顯示淩晨兩點，可還是不見那個人的蹤影。

心裏的暴躁不安被點燃，升起一團火焰，他拿出手機，快速撥了電話，很快電話那頭字正腔圓的女聲提示着電話已關機。心裏的火越燒越旺。

“砰”的一聲電話被他砸出去老遠。然而火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消去，他握緊拳頭，力氣大到筋骨立顯，眼底燒紅，像是燃燒着一團火。“這次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他咬牙切齒地想着。

小陳告訴他項然的位置，他二話不說拿了車鑰匙就沖出門。

那個公園離周朝的房子不遠，他明明可以回家，哪怕不跟自己道歉，甚至不理自己，但只要他回來了，周朝就可以選擇原諒他，倆人有滋有味地把日子過下去。

可他偏不，非要跟他鬧，仿佛看到自己生氣發火，他能快活一點似得。周朝開着車胡思亂想着，恨得牙直癢癢。

周朝很快到了公園，他停好車，慢慢走了進去。他甚至不用一片一片去尋找，因為他一眼就看到了形單影只的項然。他走近他，腳步聲在深夜的公園裏清晰可聞。可他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沒有絲毫反應。

如果不是在朦胧的燈光中看到他的眼睛閃爍着暗淡微弱的光芒，他差點以為他睡着了。

他就這樣看着他，看着他嘴唇動了動，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你什麽時候能放我走？”

周朝皺起了眉頭，剛剛平複下去的煩躁又竄了上來。他冷哼一聲，說出的話也帶着些徹人心骨的寒冷。

“項然，你才跟了我幾個月就想着離開。這幾個月，你扪心自問，我給你母親安排了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專家，你們家的債務我給你處理得幹幹淨淨，你的事業我親自打理，你現在的大男主戲多少人争破腦袋也得不到，我大手一揮讓你上，還有大熱綜藝，商業代言，哪件事不是安排的妥妥當當，對你還不算盡心盡力嗎？你不知道現在多少人眼紅你，你倒好，轉眼就想着離開。你不會自以為是地認為這一切，一兩個月就能還清吧！”

他頓了頓，神情轉為溫柔，眼底閃現一絲溫情，和顏悅色道：“你不要總想着離開。嘗試着接受我，我喜歡你，這輩子我誰都不要，只要你一個。我們一起開開心心地把日子過下去。好嗎？”

剎那間，項然驚慌失措地望向周朝，他背光站着，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一雙眼睛倒是熠熠生輝，眼神堅定。

周朝說過過個一兩年會放了自己。這句話項然一直銘記在心，他一直在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但現在，周朝說要跟他過一輩子，他仿佛看到腦海裏的一根線斷了，心裏慌亂得像是一團錯綜交雜的線團，再也讓他無法理清。他下意識地搖頭喃喃着：“不... ...不要... ...”眼底的驚懼一覽無遺。

周朝滿懷希冀地等着他的答複，眼睜睜地看着他神情崩潰，神情失控，拒絕的樣子很刺眼，紮得他的滿目瘡痍。他不由得再次硬起心腸，仿佛用冰雪裹住自己的心，才不會受到傷害一樣。

“這可由不得你來決定！”周朝冷冷地開口，順手握緊了他的手腕，把他牢牢抓住，确認自己的所有權。

一觸到皮膚，刺骨的寒意透着掌心傳來。“怎麽這麽冷？”周朝另一只手本能放到他身上，觸手同樣也是一片冰涼。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脫了自己的衣服裹到他身上，上前把他擁到懷裏。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暖意，周朝感覺仿佛貼着一塊冰塊。“這麽冷都不知道回家嗎？你在想什麽？”

項然渾身上下被一層暖意包融，耳邊是周朝略帶責備的聲音。

這樣的團團暖意本該連他的心也一起捂熱，然而他內心無比悲涼。幾個小時前他還帶着一絲希望憧憬着自由之後的美好日子，而現在周朝口口聲聲地說要跟他過一輩子，連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掐斷。

內冷外熱的狀态讓他及其不舒服，猶如置身冰山和火山的臨界點，一會兒是錐心刺骨的寒冷，一會兒又是燒灼滾燙的熱意，讓他昏昏沉沉，就算在這樣的痛苦折磨中，心中還有一個信念堅定地支撐着他不要倒下。

——他要逃！他再也不想見到眼前的人，再也不想回到那個房子。

周朝感到懷裏的人劇烈掙紮，他低聲呵斥：“別動，等你稍微暖和了我們回家。”

一聽到回家，項然掙紮的力度更大，像是崩潰了一般，聲音嘶啞地說着：“那不是我的家... ...我不想看見你... ...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