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不要相信

九尾狐的大尾巴在痛楚和驚慌中顫抖着。

她破損的衣服裏,露出來的潔白皮膚也在隐約的抖顫。

但不知道為什麽,面對着背對着攝像頭一步一步靠近的男人,坐在攝像頭前的顧蘅卻感覺到了隐隐的違和感,她暫停了一下視頻仔細觀察才理清了自己的思緒,意識到這種違和感的來源:九尾狐的眼尾微紅,但相較于恐慌,卻更像是微妙的得意。

她身上的皮膚大面積裸露,但星眸含情,身軀輕顫,就連淚盈于睫、梨花帶雨的姿态,也保持了一種讓人想入非非的美感---一種絕非恐慌中涕淚縱橫、面目扭曲能具備的美麗。

同為女性,顧蘅心裏的警鐘已經重重敲響了。

但鏡頭裏的男人顯然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他毫無疑問的是被自己大腦以外的身體部分控制了。

他一雙赤紅的眼中已經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只剩下了被他牢牢釘在地面上,連自保能力都沒有,但從外形看來和頂級美人無差的異靈。

他越走越近,背對着攝像頭的背部遮住了他的動作,但随着鏡頭裏傳來的“撕拉”一聲,顧蘅能猜到那一聲裂帛之聲來自于九尾狐身上不多的衣料。

随着一身短促又驚恐的“啊”,就在顧蘅對這種侮辱戲碼非常不滿,皺着眉頭準備按動快進按鈕的時候,變故陡生!

一蓬紅豔的血花,在鏡頭上豁然濺開!

接下來,濃稠的血自上而下,完全的蒙住了鏡頭的方向。

等到短暫的幾秒鐘過去,等到顧蘅能再次看到攝像頭前的情況,先前還獸性大發的男人已經變成了地面上一個胸口開了個大洞的屍體,僵冷的睜着眼睛看向攝像頭的方向。

而作為被捕獵物的九尾狐看着鏡頭的方向,簡直像是知道有人在看着這個錄像一樣,大大方方露出了瘆人的笑意。

然後她張開了櫻桃小口,露出了裏面一排森森的白牙,緊緊的盯着鏡頭,一口一口的咬下了她手裏血淋淋的東西。

随着她香甜的吞噬,血污裏露出了那節甘蔗一樣外形的物體真正的樣子---一節節金色的、閃着隐約光澤的骨頭。

而随着九尾狐咕嚕咕嚕的吞咽,随着她緩慢的像是咬開脆生生的巧克力那樣格拉格拉緩慢的撕咬,鏡頭陷入了一片凝滞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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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蘅“嘔”的一聲差一點吐出來。

然而就在被驚悚感和惡心填滿胸臆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了畫面裏的違和感。

等到那種沉重的壓力終于從胸口褪去,顧蘅抖着手把進度條往回稍稍拖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了那個男人最後在地上歪歪斜斜比劃的痕跡:“不要相信……”

從男人身上流下的血在地上漸漸暈開,模糊了那一行小小的字跡。

**

顧蘅從監控室裏走出來的時候,表情很是難看。

醫生就等在門口,見到她微微泛青的臉色,沒有多問,但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個蘋果,悄無聲息的遞到了她面前。

豔紅色的果皮乍眼一看像是血一樣的濃醇,但這個蘋果的氣味馥郁芬芳,帶着一種少有的濃郁果味。

自從靈氣複蘇之後,人居的安全區域随着人類清理的力所不逮在變得越來越少,水果的供應也變得稀缺起來,哪怕是在外頭,蘋果也漸漸的成為了非常稀罕昂貴的水果,所以顧蘅離開家族後獨自在外面求生的一年多裏,幾乎沒有再吃過蘋果。

顧蘅記得小船裏給她準備的生活物資也只有一些凍幹肉、米面、可以長期存儲的罐頭和調料。

主要都是這些吃不壞又餓不死的食物---大概給她整理食物的人考慮是讓她能在這裏活下去,活得好不好不在考慮範疇之內。

像這種稱得上奢侈品的水果,自然是不存在的。

這個蘋果看着又新鮮又脆生,沒有因為儲藏和脫水而發黃幹癟的痕跡,哪兒來的?

蘋果的味道很香,對于現在胃裏還因為剛才的一幕而翻湧惡心的顧蘅來講,倒是讓她略略有了點食欲。

但和新鮮紅潤的果皮一樣顯眼的,是醫生手上縱橫交錯的傷口。

在顧蘅注意到那些傷口的時候,醫生的白袍的袖子已經垂下來遮住了那幾處紅印,他只是把手裏虛虛握着的蘋果往她身邊遞了遞,柔聲噓寒問暖:“您還沒吃早飯吧?先吃一個墊一墊吧。”

顧蘅接過來咬了一口,沉默着垂下了眼簾。

蘋果的味道和她想的一樣甜。

顧蘅一口氣咔嚓咔嚓吃了半個,才慢慢問道:“那只九尾狐現在在哪裏?”

監控在九尾狐突破事件之後就完全黑掉了,後面的監控視頻全都是空白,直到一天以前,監控才恢複了正常:但是先前發生了死亡事件的走廊上已經空空如也,不管是肇事者還是霸淩者,都從監控裏消失了。

假如那只九尾狐還在島上的某個地方游蕩的話,這對武力值不高的顧蘅來講,自然是很沒有安全感的消息。

這也是顧蘅最擔心的問題。

醫生輕輕笑了笑:“她已經離開了。”

“離開?”顧蘅登時愣住了,她擡起頭來看着醫生,漂亮的眼睛裏寫滿了疑惑,“異靈可以從這裏離開?”這麽簡單?這怎麽可能?

“是的。”醫生點頭道,“只要變成了另外一種形态,自然就不再受迷霧之海和縛靈鎖對于異靈體的控制,可以自由的從監獄裏離開。”

顧蘅愣了愣。

她注意過視頻上的時間,最後一次出現怪物突破的時間是八月二十,而她進來的日子是九月五日,這中間十五天裏,如果就像醫生說的,九尾狐從海心監獄裏以另外一種形态離開……

十五天,一只A級的異靈會造成一個十萬級以上安全區的劇烈震蕩,但那十五天裏,她記得人類安全區并沒有這方面的傳聞。

倒是聽說蒼龍市多了一把叫做‘血月’的A級武器。

等等,A級的異靈九尾狐,A級的武器血月,九尾狐毛茸茸的大尾巴和據說血月使用時候往外伸張的九根血色能量條……

把所有這些聯系了起來,顧蘅豁然擡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的心如同浸入了海心,比發現自己孤零零的被綁上船,身不由己的送到全是異靈的監獄裏更寒心。

醫生微笑着靜靜的看着她,他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眸裏,似乎泛着微妙的漣漪。

就在顧蘅感覺周身發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的時候,醫生伸出手來握了握她的手,他的十指溫暖,語帶關切:“您別怕。至少現在的監獄裏,沒有任何的不穩定因素了。”

顧蘅的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

她的眼前閃過男人最後寫下的‘不要相信’,又閃過九尾狐最後的笑容,隐約感覺到……似乎還有什麽東西,被隐藏在了這荒島的迷霧之中。

但島上目前沒有不确定因素,在理論上來講應該是一個好消息。

顧蘅勉強彎了彎嘴唇,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裏的果子上:“蘋果很甜,是從哪兒來的?”

醫生毫不避嫌的拉了一把顧蘅的手,微笑着說道:“等您吃完這個蘋果,我就帶您去。”

“好。”顧蘅的确是餓了,從昨天到今天,一連串的消耗再加上自己隐約猜到的真相,她幾乎是水米未進,這會兒咔嚓咔嚓的啃完了一個蘋果,反而倒是愈發感覺到胃裏食欲和幾饑餓感翻湧起來,這時候竟然比什麽都沒吃的時候還更難受些。

醫生拉着她走到了一樓的盡頭。

在那裏,顧蘅看到了她手上蘋果的來源---一棵渾身上下一片葉子也沒有,只有光禿禿的樹幹倔強的立着的樹。

看外表,簡直是慘到了極點,大概可以算是樹生輸家了。

但剛剛走近,顧蘅就再一次聽到了一道年輕的、中性的、無法分辨男女的聲音帶着滿腔的憤怒罵罵咧咧:“淦,這個狗東西怎麽又回來了,還想打架啊?不對,他牽着小姑娘的手應該打不了架,可別再別媷我羊毛了,羊也已經沒有毛了!”

顧蘅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她一開始還不知道聲音罵的‘狗東西’是誰,但聽到‘牽着小姑娘的手’,顧蘅就已經知道這棵樹在罵的人是誰了。

不過當意識到自己和醫生拉了一路的手,但自己卻沒有像平時那樣敏感的瞬間跳起來,再給對方一個巴掌的時候,顧蘅立刻就開始覺得手有點癢了:沒注意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她想把手抽回去了,就是不知道,在醫生看來會不會太刻意了?

就在她內心千回百轉的模拟着要怎麽抽手的時候,醫生已經指了指樹---用的正是顧蘅糾結了半天的那只手:“蘋果是它産的。不過……現在好像沒有果子了。”

醫生一本正經的說出了讓顧蘅目瞪口呆的話:“不過它什麽都能産,不管您是想吃蘋果、菠蘿、香蕉、橙子,您都可以讓它生一點。”

話音未落,樹已經“啪”的一藤條抽過來了。

顧蘅在內心完美模拟了樹暴躁的罵罵咧咧:“你TM媷羊毛還要求被媷的羊生産牛毛、狐貍毛、水貂毛,要點臉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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