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連衣和書蝶從百鳳閣裏出來時,回去的路上剛好遇到書城。
書城今天是和阮老爺一起出門的,他現在出現在這裏,就說明阮老爺果然已經在申時的時候準時回來。
連衣在家休息的這段時間裏,阮老爺只來過一次,總共也就互相說了兩句話,然後就離開了。
但父愛總是深沉的,應該是阮老爺私底下将生意的事情又攬過去處理,總之連衣這一個多月裏,家裏生意的事情實際管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直接送到書房來和她面議,不需要她外出。
自從連衣上次在品花大會上露臉之後,後面在公共場合已經極少會帶帷帽。
她這一段時間的出現,已經将所有人記憶裏的阮林一面貌從新刷新了一遍,她現在的樣子應該就是所有人記憶裏新的阮林一,也不需要再避諱什麽。
原主對阮林一的動作以及說話方式已經深入骨髓,再加上連衣刻意去模仿網劇裏的阮林一,到目前為止,倒還沒出什麽岔子。
而她所有關于生意場上的想法,都是這一個月在家休息的時間裏,研究阮連兒之前處理事情的經驗累積而成的。再加上她腦袋裏原主留下的那些經商細胞,總能讓她在面對生意的事情時茅塞頓開。
當然,阮家自有一個完善的管理團隊,就算她什麽都不管,短時間內也不會出太大問題,倒也不用她太過關心。
書城走到連衣面前,垂着眉眼微彎身子道:“公子,老爺回來了,讓您過去一趟。”
連衣上次在男主家落水到目前一個多月時間裏,總共就再見過書城兩回。
第一回 是她掉到自家池塘那天晚上,書城和刺客打的難舍難分。
第二回 是她又回到這個世界的半個月後,書城領着自家布莊的掌櫃來書房見她,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這兩次因為有旁人在,她的注意力都在別人身上,故而就沒有再想起之前的事情,現在突然單獨看到書城,腦袋裏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之前差點漏的餡。
在男主家裏的時候,她試探問的那個問題,應該是把書城給吓到。
現在想來,當時書城的表情就已經很難看,除了微淺的探究,更多的是明顯的失落,後來回來的一路上,書城似乎也對她很是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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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段時間書城看她的神情,更是好幾次好像欲言又止,可最後什麽也沒說,就只剩公事公辦的态度。
看來書城的心理工作還是要疏導一下,畢竟以後長期都要靠他保護,這關系一直這麽別別扭扭的,也不是辦法。
連衣想着,就清了下嗓子,又正了正聲音,莊嚴得禮地答道:“知道了。”
“我......咳!我先回去一趟,然後就過去......還有,書城......”
書城本來點了下頭,正準備轉身離開,聽到連衣的聲音後又回身恭敬地站好。
他微彎下身體,眼看地面恭順道:“公子,您還有什麽要吩咐屬下的?”
雖然連衣很想解釋,可這貿貿然地也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她卡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開口:“那個,就是上次我們在,在裴言楓家的客房,那個......我我......”
“其實我當時就是突然腦袋短路了,胡言亂語的,你別放在心上。”
連衣籲出一口氣來,豁出去道:“我當時突然說想穿女裝,其實只是跟你們唠嗑一下,我沒有真的想放棄兄長的事情,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
“我後來回來後,很多事情也陸續想起來了,我真的只是當時糊塗随便一說的,兄長的事情,我一直都放在心上的,我跟你保證,我以後一定會努力好做兄長的事情,你放心。”
書城有多忠心,她在原網劇裏已經看到過。
現在想來,自己當時在裴家試探說想換個女裝,書城應該是有些失望的吧?否則這些日子,怎麽會對自己這樣清冷淡漠。
所以連衣反複思量後,才說出這麽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來。
其實也不算騙他,自己現在穿成男二妹妹,若想過地安穩,确實是需要将假扮阮林一的事情進行到底。
享用了人家身份的好處,當然要幫人家把事情完成,這點誠信自己還是有的。
書城聽完後,安靜了好一會,就在連衣以為自己的忠心還表的不夠的時候,書城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着實吓了她一跳。
連衣驚地退了一小步,還沒問問這是什麽情況時,書城開口了。
他依舊低着腦袋,聲音好似有所觸動:“小姐,是屬下力量微薄,沒有保護好您和公子,都是屬下的錯。”
“屬下和妹妹從小無所依靠,虧得公子心善,收留我們兄妹,如今公子含冤去了,屬下是萬死也要查出結果,還公子一個公道的。”
“之前是屬下太過心急,冒犯了您,屬下定當自領責......”
“哎呀,領什麽領啊,我又沒說要罰你。”連衣搶過話來應了一句,然後松了一口氣。
果然書城誤以為她撂擔子不幹了,又看她最近無所事事地當鹹魚,所以才心生芥蒂,态度變得冷淡起來。
連衣伸手扶起書城:“也怪我,總是一驚一乍的,吓到你們了,不好意思。”
書城急了,臉頰都急紅了:“不不不,是屬下,是屬下未能考慮您的顧慮,是屬下......”
“好了好了,別争啦。”連衣笑了出來,“我們解開心結就好,日後還需共同承擔起兄長的事情,你沒有多想就好。”
書城又誠惶誠恐地彎下身子,依舊紅着臉,重重地點了下頭:“嗯!”
連衣揮了揮手,示意書城退下:“行了,就這樣吧,你先去忙吧。”
書城又重重地點了下頭,甚至都忘了要轉身,直接連退好幾步,仿佛前面有什麽洪水猛獸,最後轉身準備出去月洞門時,還撞了下門邊的盆栽,也不知道疼不疼,就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等書城走後,書蝶才回過神來,她拽了下連衣的袖子,有點感激道:“公子,您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以為您剛剛......剛剛......”
連衣拍了下書蝶的頭頂:“剛剛什麽?你以為我想罰他啊?你們家公子我是這樣的人嗎?”
書蝶感動地抱住她的胳膊:“我們公子最好了,是頂好頂好的人!”
連衣被小丫頭逗笑,屈指又敲了下她的額頭,兩人說說笑笑地朝西院走去。
等連衣換好衣服,走到阮府的前廳,阮老爺已經坐在裏面喝着茶了。
連衣整了整衣服,跨步走進去:“父親。”
阮老爺雖然年齡半老,但眉目的威嚴依舊明晰,他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茍,頭帶銀冠,鬓間依稀可見幾縷白發。
他放下茶杯,聲線帶着慈愛:“我兒來了。”
連衣施了一禮,然後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雖然她在網劇裏面已經多次見過阮老爺,也知道他是個正直不阿的人物,但要她突然單獨面對陌生的阮老爺,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緊張:“父親叫我過來有什麽事情嗎?”
阮老爺站起身來,往前慢慢踱步:“這次選商大會,雖然我們也只是走個過場,但準備的新式樣件還是不容差錯的,你這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都......都在準備中了,您放心。”連衣懵了兩秒,還是順勢點了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實際她對選商大會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壓根不知道阮老爺在說什麽。
阮老爺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你做事越來越有林兒的模樣了,為父很是欣慰。”
“五年一度的選商大會,雖然我們已經多次參加,但你還是要多加小心,東邊那家一直在虎視眈眈,如果我們出現什麽差池,他們就會像已經伺機等待的老虎一般撲上來,到時候我們将會毫無翻身之地。”
連衣雖然不大理解他說的內容,但還是乖巧地又點了點頭:“知道了父親。”
阮老爺看見連衣這樣乖順,欲言又止了半刻,最後還是說了出來:“林兒,林兒要是在天上看到你現在這般乖巧懂事,不知是否會高興,唉......”
連衣繼續賣乖,心裏盤算着待會回去問問書蝶這個選商大會是什麽東西:“這都是孩兒應該的,父親。”
阮老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從前你調皮淘氣,總是喜歡往外跑,你哥哥總是擔心你在外闖禍,三天兩頭抓你回來你都不願,如今你卻甘願待在這小小的府裏,倒是為難你了。”
“等我們将你哥哥的事情查清楚了,将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整理幹淨,你想去哪,為父也不攔着你,定然給你尋個好人家......”
前面的事情連衣沒有理解,但後面的事情連衣倒是聽明白了。
原來阮家之所以讓原主假扮阮林一,最主要還是希望能夠營造阮林一還活着的假象,好調查阮林一真正的死因。
實際他們并沒有強求原主能夠長期假扮阮林一。
難怪周氏一直堅持讓原主喝潤喉的藥,阮老爺也不從旁支選一個孩子過繼,反而讓阮連兒假扮阮林一掩人耳目。
不過這樣确實可以迷惑兇手,好讓兇手自亂陣腳,确實是個不錯的險招。
“父親,孩兒不需要什麽好人家,只想待在家裏侍奉父親母親。”連衣誠懇道。
她可不想嫁什麽人,阮府這麽大的産業,等阮林一的事情水落石出後,她安安靜靜地繼承家産,做個腰纏萬貫的富婆不香嗎?
阮老爺收起傷感,欣慰地笑了笑:“算了,不說這些了,你趕緊去準備過幾天的選商大會吧,這事要緊,千萬別出差池。”
連衣應了一聲,站起來施了一禮,就退出前廳,返回西院。
西院門口書蝶早就候在那裏,看見連衣就迎了上來:“公子,老爺說什麽啦?”
“沒什麽。”連衣看着門口幾個正在處理花圃的家丁,兀自擡腳往西院裏走,“老爺就是問了些選商大會的事情。”
連衣走了幾步,見周圍無人,假裝閑聊道:“小蝶,我考你個事情,你知道我們最近的選商大會是哪一天嗎?”
書碟一邊跟着連衣,一邊天真道:“奴婢當然知道啦,就是後天嘛。”
連衣點了點頭,試探問:“那之前我叫你們準備的選商大會的東西,你們準備好了嗎?”
她也不知道這次選商大會阮連兒到底準備了什麽東西,所以只好問的模棱兩可。
還好書蝶上道好忽悠:“應該準備好了吧?奴婢待會去問一下書城。”
連衣假裝了然地點了點頭,瞧着書蝶對她毫無防備的樣子則頗為滿意,于是決定犒勞一下這個可愛的小丫鬟:“那你說說,選商大會都要做些什麽事情,答對了有獎。”
書蝶一下來了興致:“選商大會是咱們皇城選拔皇商的大會,咱們這些固定的老皇商自然不需要再怎麽選拔,只要不出差錯就可以了,但咱們每次還是需要提供一些新品以示誠意的。”
“每個舊皇商需要在選商大會當天提供八樣新樣式以作表率,如果是新皇商,則需要提供二十樣以上的樣式做參考選擇,小姐,您說奴婢說的對嗎?”
連衣打了個響指,微微一笑:“小蝶真棒,答對了!”
書蝶滿眼期待:“那公子您說的獎勵是什麽呀?”
連衣從身上摸出一塊碎銀子丢給書蝶,慷慨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說,城西那個什麽酒樓的秘制千層鴨很好吃嗎?你去買回來,我們晚上加餐!”
書蝶接過碎銀,開心到飛起:“謝謝小姐,奴婢這就去!”
話剛說完,一溜煙就跑的沒影。
看到書碟歡快的背影,連衣也被感染地心情頗好,但不稍一會,連衣嘴角的笑容就慢慢塌了下來。
選商大會被書蝶這麽一分析,連衣倒是想起來了。
網劇裏面是介紹過有關選商大會的事情,所謂的選商大會實際上就是內定過的貴族選品大會,像他們這些老皇商只要內部利益沒有變動,供給渠道就還是固定的這幾個人。
但就如阮老爺所說的,要是內部利益有變動,那麽很有可能就會被其他虎視眈眈的商家替代。
畢竟可以提供商品的商家那麽多,并不是非要指定某一家。
目前所有皇商中,權重最大的就是供給金屬制品以及馬匹的男主裴家,所有商家都要對裴家“禮讓三分”,私底下也是少不了“孝敬”。
甚至皇城采辦禮監都有意将本家侄女鐘七七嫁與男主,以鞏固彼此之間的利益關系。
皇商供給貨物占據第二的,便是阮家的布匹飾品和女三梁家的油鹽水米,最後便是女主舒家的瓷器。
皇商以這四大家族之間的供給占比最多,越是占比小的商家就越要依賴這四大皇商的提拔,而這四大皇商裏,互相之間也有一些私底下的利益牽扯。
網劇裏面出現過一次有關選商大會的正面情節,但這個故事情節并非是第一集 ,而是已經第五集了,也不知道這次的選商大會是不是網劇裏面的這次,畢竟選商大會每五年就會舉行一次。
而這第五集 的選商大會,女主已經和男主有感情上的發展,然後會因為女二從中作梗,女主和男主産生一些誤會,最後男二也被卷到這次的誤會當中。
這次女二的騷操作,直接把這三個人的關系都弄的微妙。
如果劇情就是原本的路線,那麽自己到底是要順着劇情往下走呢?還是獨善其身,作壁上觀呢?
還是說直接揭穿女二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