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隔日, 舒清晚假說莊院裏有事耽擱,暫時不能去竹苑練劍,要阮連衣幫她和玄清請假一日。

這是舒清晚這幾年來唯一一次缺席, 自從她跟阮連衣第一次到竹苑練劍的日子算起, 往後只要阮連衣有去竹苑, 舒清晚就一定會相随。

阮連衣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深問, 畢竟她自己總是隔三差五地不能出來,誰還沒有點急事呢。

但舒清晚卻是第一次對阮連衣說謊,不免緊張了些,雖然有些心虛的磕巴, 但好在阮連衣并沒有懷疑她的謊言。

騙走阮連衣後, 舒清晚帶着一把她最滿意的成品, 緊趕慢趕一個時辰, 終于如約來到鐵鋪門口。

鑄鐵師傅的心裏雖然事先有所準備,但看到舒清晚做的木劍, 還是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這把木劍不僅粗糙,而且還漏了很多工序,連最基本的打磨都還沒有做過, 它勉強只能算是簡單削出來的一把劍的形狀, 根本稱不上真正的木劍。

舒清晚明白鑄鐵師傅這短暫沉默裏的意思,她沒有避開對方的目光,只将自己的一對銀手镯放在面前的石墩上, 誠心道:“辛苦您重新教我做木劍, 我沒有什麽銀錢, 這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

她昨日看到鐵鋪裏的那幾把劍,就知道自己手上的木劍有多麽不堪入目, 可她對制作木劍實在沒有什麽經驗,又無處可以咨詢,只能寄希望于昨日見到的鑄鐵師傅。

但她也明白不能讓人白白教自己做劍,所以只能把自己身上唯一還算的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當做報酬。

那是一對雕花銀式手镯,是她十歲生辰時,張嬷嬷送給她的。

雖然不算貴重,也有些舍不得,但這已經是她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鑄鐵師傅爽朗地哈哈一笑,拒絕道:“那倒不用,我昨天說教你做劍,也不是要收你什麽銀錢,只是見你跟我家小女一般大小,不忍見你苦惱罷了。”

“所以想着教教你也無妨,反正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舒清晚原本想勸說對方收下,但想了一會,覺得自己這對手镯也不算什麽值錢的東西,許是對方根本看不上,就默默咽下那些話,感謝道:“那先謝過您了,日後若有機會,定會報答。”

鑄鐵師傅對舒清晚這坦蕩的性格越發喜歡,他拿起舒清晚那粗糙的木劍瞧了瞧,思考了片刻道:“你都将镯子拿出來了,若是舍得,不如将镯子用在木劍上。”

Advertisement

舒清晚不明所以:“您說的清楚些。”

“你不是說想做特別一點的木劍嗎?我有個提議,你看行不行。”鑄鐵師傅将木劍翻過來,側面朝上,簡單明了道:“你看這裏,你若想木劍特別些,可用這镯子換成薄鐵,嵌入木劍之內。”

“我這店鋪的東家前幾日找我下了一批薄劍,我還未開始做,你若覺得可以,我到時給你一并做了。”

舒清晚的目光微微亮了亮,随後又暗了下去,她指了指面前那對還沒有收起來的銀镯子,有些難以啓齒道:“那,這個夠嗎?”

因為薄劍聽起來就不是便宜的東西,就她僅見過的那把俠客的劍來說,雖說看着不是十分金貴,但要用眼前這對镯子來換算,很明顯是遠遠不夠的。

雖然她從小待在莊院內,對貨幣銀錢沒有太大概念,但長大後也跟着阮連衣東奔西跑過。

盡管她和阮連衣一起出門,不需要她操心錢的事情,但阮連衣帶她去買東西吃東西的時候,具體付過多少銀錢,她大抵還是知道的。

鑄鐵師傅略一思索,也不打算瞞她:“不瞞你說,要單獨定做,那肯定是不夠的,但若我和着東家的貨順便給你做,又做的更薄些,應該一只就夠了。”

實際要算上全部工錢,這一只銀镯當然是不夠的,更遑論定做的錢。

雖然鑄鐵師傅收下這只銀镯只夠用來支付這片鐵的價格,但他卻是不得不收的。

他可以免費教舒清晚做木劍,也可以免費幫她做薄鐵,但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鐵鋪,若是用了鐵料,當然要有銀錢向裴家的管賬人員交代。

何況他與對方非親非故,也非聖人,還未大方到幫對方出錢,他只是看不過小姑娘獨自苦惱,想幫對方一個小忙而已。

鑄鐵師傅看到舒清晚眼露欣喜,仿佛想起曾經的什麽美好往事,他愉快地笑了兩聲,像個過來人一般引導道:“對了,這不是送你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嗎?”

“定情信物怎麽就一個?你要做兩個才對,這對镯子剛好可以做兩個,你做不做?”

舒清晚沒有明白鑄鐵師傅的話,懵懂道:“原來,定情信物是要送兩個的麽?”

鑄鐵師傅眼尾的皺紋都帶着笑意,他爽朗地又笑了幾聲,才慢吞吞地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做兩把木劍,自己留一把,然後送一把給你的心上人,這樣一人一把才有意義。”

“原來,是要這樣的......”舒清晚微微紅了耳尖,想到她和阮連衣一起用這對木劍對練的場景,她抿着的嘴角都往上翹了一點。

鑄鐵師傅翻了翻面前鐵爐裏燒紅的鐵塊,問道:“那你做不做?要的話,我就給你做成兩把。”

舒清晚沒有猶豫,堅定地應了聲“好”。

兩人商量好了尺寸,鑄鐵師傅又重新教了舒清晚做劍的步驟,一一交代仔細後,兩人約定了後面見面的時間,舒清晚便原路返回了。

舒清晚按照鑄鐵師傅教她的步驟,重新選擇了新的木材,做足準備後,開始新一輪木劍的制作。

因為要在木劍裏嵌入鐵片,步驟比之前還要複雜些,故而她沒有在款式上做太大講究,依舊按照竹苑的木劍款式來雕刻,只是将寬度縮小了一些,更方便女子使用。

有了之前做過的經驗,又有鑄鐵師傅的指導,忙忙碌碌大半個月後,她終于做出兩把相對滿意的木劍。

日日等待中,終于又等到阮林一在家休假的日子,阮連衣告訴她之後,她第二日一大早便馬不停蹄地帶着木劍去往鐵鋪。

鑄鐵師傅早已将那兩張薄片鑄好,在等待舒清晚到來的時間裏,還好心地将鐵片邊沿磨地更薄更鋒利些。

雖算不上真正的劍,但若有天需要使用它來當做真正的武器,刮開木身,殺傷力也不容小觑。

經過他的指導,舒清晚這次帶來的劍,質量上有了斷層似的提高。

不僅劍身光滑,比例也很适合,看的他忍不住對舒清晚好一頓誇獎。

但舒清晚畢竟經驗不夠,細節上還是有不足之處,他又一一指了出來,讓舒清晚現場更改處理。

木劍完成後,他沒費多少功夫,就将兩張薄片嵌進木身,又将鐵片的秘密告訴舒清晚,要她好生使用,千萬不要傷到自己和她的心上人。

然後又教舒清晚在木劍的表面滴上蠟水,将可以看到鐵片的縫隙掩蓋嚴實,等到蠟水冷卻後,将劍身細細地打磨光滑均勻。

舒清晚忙不停歇,終于在日光欲休的時候,将兩把木劍完成。

她對鑄鐵師傅再三感謝後,帶着兩把木劍回到樹林,她沒将木劍帶回莊院,而是把木劍埋在樹林深處的草叢裏,等着阮連衣過幾天偷跑出來,給她一個驚喜。

三日剛過,一大早舒清晚就去往樹林深處去看她埋好的木劍,幾番确認無誤後,才回到路邊等待阮連衣出現。

也許是心裏有事隐瞞,她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了明拿着經書問她的時候,都對着那一行字發了一會呆,直到了明又叫了她一聲,她的神才抽了回來。

她随便找了個發呆的理由敷衍了明,然後假裝鎮定地給了明解釋經書上的內容,等了明走了以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擡頭去看旁邊正在練劍的阮連衣。

阮連衣穿着一身灰色暗紋的男式白衣,在陽光下被竹林襯地格外好看。

阮連衣練了一會劍,似乎被哪一個招式卡住了,停下想了想,用袖子擦了下額頭的薄汗,正想繼續練時,餘光裏看到了舒清晚正在盯着她看。

她頓住姿勢,扭頭朝舒清晚笑了一下,旋即繼續揮起劍來。

舒清晚愣了一下,然後後知後覺地也朝着已經練起劍的阮連衣淺淺一笑,繼而低頭去看手裏的經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從前她只想能夠看到遠處的阮連衣,不管以什麽身份,哪怕不靠近,只要能看到就好。

後來,她的小小私心作祟,她不想僅僅只是隔遠眺望,她更想通過努力站到那棵陽光璀璨的松柏身邊去,也許還是夠不到,但只要能靠近一點點,她就開心地不得了。

現在她有些害怕了,她發現自己不僅僅只想看着,或者靠近,她心底有棵思慕的芽,正在不可抑制地生長,順着她的心攀岩而上,想要去觸碰那顆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松柏。

她想繞着她,纏着她,和她長在一起。

但她又怕自己這根藤蔓會影響松柏的生長,更怕松柏因此會厭惡這根藤蔓的觸碰,可就算這樣,她還是忍不住想要伸出個觸角去碰一碰,哪怕有一點點機會,她都想和她靠在一起。

為此,她這幾日都忐忑不安,好像一顆心被吊在半空中,不上又不下,懸地人寝食難安。

她不可抑制害怕,害怕松柏會厭惡藤蔓靠近,若是這樣,那她這輩子也許連仰望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劍為什麽長的跟了明的木劍很像,現在知道了吧?

明天送劍啊,緊張地作者君的手都顫抖了,哈哈哈哈哈哈。

感謝各位小夥伴們一直以來的支持,鞠躬!

已在後面醞釀甜甜的劇情,大家七夕節快樂,祝每個小可愛都有和自己甜甜的人,都可以被疼愛,麽麽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