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傍晚, 天邊被彩霞染透一整片紅色,太陽隔着水平面大半晌都不想下去,挂着搖搖欲墜地掙紮, 猶如舒清晚此時的心情。

阮連衣載着她, 手裏拿着一根狗尾巴草, 悠哉悠哉地朝樹林裏走來。

阮連衣的小馬已經長成了大馬,比從前更健壯了, 它嚼着剛進樹林時在地上拽下來的幾根小草,步伐漸漸慢下來。

到了路口,它不需要阮連衣多麽用力去拉缰繩,就已經習慣性地懂得在這個位置停下。

多年來, 它的主人經過此處必然會拉緊缰繩讓它停下, 漸漸地它也懂得規律, 每次到了路口, 都自覺地停住,然後用嘴去叼那路口地上的小草玩耍。

久而久之, 那一片地的小草稀稀疏疏,仿佛都被它吓得不願再伸出頭來。

而它還樂此不疲,每到此處, 都要用嘴去拱一拱那地上恹不拉幾的小草們, 逗地它們無處可逃。

馬蹄停下,舒清晚雙手抓着馬鞍,輕輕一撐, 身姿輕盈地跳下馬背。

阮連衣沒有架馬離開, 也一手按着馬鞍, 轉換身體,然後從馬背上也跳下來, 輕輕巧巧地落在舒清晚旁邊。

她整了整衣擺,轉了轉手裏的狗尾巴草道:“晚晚,你今天為何心情不好呀?”

舒清晚原本正想着怎麽開口讓阮連衣跟她去樹林深處,驀地被她一問,有一瞬間不知所措,而後她定了定心神,回道:“沒有心情不好。”

阮連衣不解道:“那你為何今日都不怎麽說話呀,下午了慧師兄問你問題,你也走神了。”

舒清晚一哽,覺得心跳好似快了點:“下午我......我在想事情。”

阮連衣繼續追問:“那了明師兄問你問題的時候,你也在想事情?我看到後來你還看着我呢,你看着我的時候也在想事情嗎?”

原來她都看到了,舒清晚沒來由心上一緊,胡亂應了個“嗯”字,臉色卻止不住湧上熱意。

“啊?”阮連衣張着嘴不可思議地歪了下頭,覺得今天的舒清晚好像有點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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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晚不等阮連衣接着問她問題,她就被自己身體裏七上八下的心思折磨地坐立難安,最後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她臉頰微紅道:“連兒,我想,給你看個東西。”

阮連衣拉着缰繩,不明所以:“看個東西?看什麽東西?”

舒清晚的手指不自覺地在衣服的下擺上拽了一下,仿佛下了什麽決心似的:“你......你跟我去看看,你看到就知道了。”

阮連衣已經看到舒清晚的小動作,她打趣起來:“你緊張什麽呀?莫不是瞞了我什麽重要的事情。”

舒清晚被拆穿了心思,臉頰更紅了一些,她沒有接話,率先邁開步伐,往樹林深處走去。

“你怎麽不說話了呀?你要是背着我做了什麽壞事,你跟我說啊,我會原諒你的。”阮連衣牽着馬,跟在舒清晚的身後,繼續追問,“你說說嘛,你可不要逃避問題哦。”

舒清晚不敢接話,生怕自己的心虛會跟着話語被阮連衣察覺,只埋頭往前走着。

“你不會,真的做了什麽壞事吧?你跟我說說看呀。”阮連衣不甘心又問道。

不知怎的,舒清晚從前也聽阮連衣絮絮叨叨,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般緊張。

阮連衣說一句,她的心跳就快了一點,随着阮連衣的話越來越多,她的心跳也不可抑制地瘋跳起來,仿佛她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阮連衣的事情。

沒走一會,舒清晚埋劍的地方就到了。

她示意阮連衣留在原地,自己則往那半人高的草叢裏鑽去。

阮連衣自然不是個安分的,她将馬兒往旁邊的大樹上一綁,也跟着舒清晚的腳步,鑽進了草叢裏,想跟在後面探個究竟。

她進去的以後,就看到舒清晚正拿着一根粗樹枝在挖什麽。

而她挖出的小坑裏,正躺着兩把秀氣的木劍,此時木劍已經被挖出了大部分的木身,上面蓋着樹葉,還有一小節劍尾,還埋在沙土裏,躍躍欲出。

兩把木劍整齊地挨着放在一起,雖說劍身沒有太多花紋,但通體光滑,筆直油亮,看得人心裏癢癢,就想伸手去摸一下。

阮連衣眼睛一亮,幾步沖了過去,站在坑旁邊驚道:“哇塞!晚晚,你這挖的是誰的東西啊,這劍好漂亮啊!”

舒清晚被她一問,好不容易褪色下去的臉頰又紅潤了一點,她稍頓一下,壓着心跳反問道:“這劍好看嗎?”

阮連衣雙手撐着膝蓋,俯身看着坑底已經全部挖出來的木劍:“好看啊,這是誰埋的啊,你埋的嗎?”

舒清晚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聲,旋即伸手撥開她蓋着木劍的樹葉,然後拿出一把,用手拂了拂上面粘着的沙土,遞給阮連衣:“這個,送給你,你一把,我一把......”

舒清晚的話尾淹沒在徐徐而過的微風裏,她擡眼觀察着阮連衣的表情,生怕對方會生出跟厭惡有關的情緒來。

阮連衣一愣,眼睛更亮了些,她搶過舒清晚拿給她的木劍,握在手裏随意地揮了揮:“哇!真的嗎?送給我一把啊,這是誰做的,你做的嗎?”

“嗯。”舒清晚小聲地應了一聲,心口懸着的心并沒有因為阮連衣驚喜的表情而放下一點,反而越湧越上,堵得呼吸都有點艱難起來。

“你做的啊,好厲害呀!”阮連衣又揮了兩下,疑惑道:“這個怎麽有點重,好像比我們師父那裏的劍還重一點,是什麽做的呀?”

阮連衣說完,拿着木劍翻來覆去地觀察。

“這木劍裏有一片鐵片,所以會重一些。”舒清晚小心地拿過阮連衣手裏的木劍,指了指側面的縫隙,“在這裏面,你用的時候需小心一些。”

阮連衣的眼睛微微睜大,再次搶過舒清晚手上的劍,驚喜道:“真的嗎?我看看我看看,在哪裏啊?”

舒清晚的心底泛起一縷不甚明顯的甜意,雖然不多,但她确确實實感覺到了歡喜,她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指給阮連衣看:“在這裏,很鋒利,你小心些,別割到手了。”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不會弄到的,我看一下哈。”阮連衣就像剛收到新玩具的孩子,興致勃勃地把木劍拿到眼前來細細觀察研究。

但也許是蠟水打的過厚,實際根本看不到木身裏的鐵片,卻越發激起阮連衣探究的好奇心。

舒清晚彎腰拿起另外一把木劍,用手拍了拍上面的塵土,猶豫着輕聲道:“你從前幫我許多,我從來沒有送過你什麽東西。”

“我......我聽別人說,送禮物要買兩個一樣的,各自留着,這樣才有意義。”

原本阮連衣喜歡她的禮物,已經是她最開心的事情了。

但也許是因為剛剛那縷甜意太過美味,讓她有些上了瘾,忍不住又伸出小小枝丫做出暗示地碰一碰。

阮連衣還在研究木身裏的鐵片位置,随口道:“這是誰說的啊,買禮物要兩個一樣的?奇怪,我倒第一次聽說。”

舒清晚的心又提了上來,小聲解釋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阮連衣眸光轉動一瞬,好像想起了什麽,她扭頭看着舒清晚:“噢!我知道了,你不會是聽媒婆說的吧?”

舒清晚臉色一僵,只覺得心髒好像馬上就要跳出喉嚨口了,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這樣緊張過,好像一顆心被人捏住一般,緊張地馬上就要窒息:“什麽......媒婆......”

阮連衣沒有察覺她的窘迫,兀自笑道:“媒婆就是給男子和女子做媒的啊,如果是媒婆說的,那就不奇怪了,男子和女子之間送禮物的時候,好像是要一人一樣,我之前聽我母親說起過。”

“如果對方收下禮物了,就說明他接受你的感情,這樣的禮物是要一人一個的。”

舒清晚有點無地自容,恨不得鑽進她剛剛挖的那個洞。

阮連衣說完,見舒清晚滿臉通紅地怔怔地看着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晚晚呀,你是不是被人騙了呀?你給了他們很多錢嗎?”

舒清晚抿了下唇,搖了搖頭。

“沒有啊?那就好,我跟你說啊,外面壞人是很多的,他們就看你什麽都不懂,就會騙你。”阮連衣摸了摸劍身,笑地開心,“不過沒關系,我們就一人一把吧,誰叫我們感情深呢,對吧?”

阮連衣說着,用手裏的劍輕敲了下舒清晚手裏的那把,就像喝酒時幹杯的動作一樣。

舒清晚緊抿着嘴唇看了阮連衣一眼,輕輕地點了下腦袋。

阮連衣伸手攬過舒清晚的肩膀,把她拉地微微一踉跄,然後帶着她轉身向外走去,她邊走邊道:“你送我一樣的劍,将來我也給你送一把一樣的劍。”

“我說的是真的劍哦,這樣等我們都長大了,就拿着一樣的劍一起去闖蕩江湖,你說好不好?”

舒清晚跟着阮連衣的步伐,紅着耳尖小聲地“嗯”了一聲。

阮連衣自我陶醉地繼續道:“到時候,我們就是女俠了,我們一起把那些壞人打的片甲不留!”

“哈哈,晚晚,我是女俠了,哈哈......”

她将手裏的劍舞地歡快,好像真的在打一群壞人一般。

舒清晚沒有回答,任阮連衣攬着她的肩往外走去,心底有個不知名的地方緩緩冒出甜味,将她整個心都籠罩地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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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暗戀,最苦卻也最甜。

晚晚怕阮連衣不開竅,卻也怕她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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