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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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韶華
作者:藺月笙
文案
動心就是一瞬間的事,記不得是從那一刻開始愛上這個人,等到發覺時,心裏已經滿滿全是他的身影。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男人,然而愛上了,卻覺得如此自然。陳靖想,就是這個人了,無關性別無關其他,只要是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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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天作之和 青梅竹馬 情有獨鐘 都市情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唐顏,陳靖 ┃ 配角:陸祎斐,薛紹 ┃ 其它:平淡無奇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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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獻歲01
到靜安出差的第一天,唐顏就很榮幸地着了小偷的道。錢包、手機偷個精光,全身上下只剩下兩百塊零錢,想找個賓館先住下都因為沒有身份證而被拒。
從派出所出來,他望天嘆了口氣,感覺原本輕微的感冒似乎有加重的趨勢。對了,罪魁禍首就是這場感冒,他平素不是這樣不謹慎的人,因着生病,警惕性也放低,于是在火車上打盹的那一小會兒,他就淪落到快要露宿街頭的地步。
唐顏找了個電話亭,給身在宛市的好友陸祎斐打了電話,那頭先是嗤笑了他一頓,然後表示無能為力,唐顏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全在那個被偷掉的錢包裏,陸祎斐就算想彙錢應急,也抵不過這家夥一無銀行卡二無身份證去銀行補卡。慘遭抛棄,唐顏自是表達了一下郁悶,但想想也是,難道還讓對方丢下工作過來救他?
“好吧好吧,我自己想辦法。”唐顏說。
陸祎斐笑,“這事要被你們公司的人知道,你猜會怎麽樣?”
唐顏咬牙,“我猜你會死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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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陸祎斐表示鄙夷,“你投奔警察叔叔去吧,我要去開會了,活着回來再聯系。”說着就要挂電話,卻又想起什麽似的,“哦,我想到一個人,你可以去找他。”
“誰?”
“我找找,”陸祎斐翻手機,“哦,陳靖。”
“陳靖?那是誰?”
“我也不太熟,上次薛紹生日的時候見過一面,你也在的,好像是肖楚的同學。”陸祎斐皺眉回憶,說實話,朋友圈裏的人哪個不是我認識你你認識他然後我就認識他了,所以當時來的人盡管之前都沒有交集,但還是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客套也好真心也好,權當多個交情。
唐顏被他說得有點繞,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那人是誰,“沒印象。”
“我也沒印象。”陸祎斐說,“還是昨天跟薛紹喝酒才聊起來。他找肖楚吃飯,肖楚說要送朋友,一問才知道陳靖是靜安的,在宛大附中當老師,休暑假回老家,肖楚順路送他去機場。我把陳靖電話給你,他現在應該在靜安,你找他幫忙。”
唐顏想了想,“行,你說吧。”
陸祎斐于是報了電話,唐顏記了,雖然跟陳靖不熟,對方大概也不知道他是誰,但這個時候他沒有其他辦法,先找個安身之所才是最重要的。
挂了陸祎斐的電話,他醞釀了一番說辭,然後撥通了方才記的號碼。唐顏有點擔心這種陌生電話對方不會接,而且他還是用公用電話打的。但沒響幾聲,那頭便有人接了,頗是溫和的聲音問他:“你好,哪位?”
唐顏頓了一下,才說:“請問是陳靖嗎?”
陳靖“嗯”了一聲,“你是?”
唐顏做了一番自我介紹,把生日聚會還有肖楚的名字都報出來,對方聽得一知半解的,但表示對唐顏這個名字還是有印象的。唐顏舒了一口氣,然後把自己現在的情況告訴陳靖,陳靖很熱情,立刻表示過來接他。
七月末的太陽毒辣非常,唐顏在路邊樹蔭下站了半個小時,渾身已經被汗水浸濕,不遠處有個咖啡廳,但他怕陳靖到了找不到他,他現在什麽通訊工具都沒有,只能靠一張臉做标志。
遠遠的,一輛的士朝他開過來,車速漸緩,唐顏的直覺告訴他這應該是陳靖來了。于是走過去,然而一句“你好”還沒說完,兩個女生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從車裏出來。唐顏頓覺尴尬,然後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溫和的招呼:“唐先生?”
唐顏的眉毛抽了抽,然後面不改色地轉過身,“陳靖?”
對方是個二十七八的男人,眉眼舒展,戴着一副細邊眼睛,很濃的書卷氣息。他沖唐顏笑笑,“抱歉,家離這邊有點遠。”
“沒關系,”唐顏也禮貌地笑了笑,“麻煩你了。”
陳靖領他回了家,很普通的職工家庭,父母都已退休,閑在家一個研究象棋一個鍛煉身體,唐顏客氣地打過招呼,陳靖把他帶到客房,道:“房間小,唐先生将就一下。”
唐顏雖然享受慣了星級酒店,卻也不是奢華之人,吃住上并不挑,加上又是這種特殊情況,他頗感激地道:“打擾你們了,我會盡快辦好卡。”
“不急,”陳靖說,“唐先生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
唐顏收拾行李的時候,陳靖下樓給他買了洗漱用品,等唐顏洗完澡出來,晚飯已經做好了。許是陳靖知會過,陳媽媽做了一桌的菜,頗是豐盛,陳爸爸還開了酒陪他喝,唐顏本着生意人的性子說了一番感謝的話,陳媽媽卻笑着給他夾菜:“別客氣,陳靖很少帶朋友回來,難得有人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
唐顏很久沒和這樣的普通人家吃過飯,以是初有不慣。之前和朋友吃飯,哪怕是陸祎斐,也總是三句話不離生意,說是吃飯,不過交際,累心累身。但在陳靖這,他莫名地就放下心來,許是因為陳靖不是生意場上的人,不用費心思打交道,許是因為這家背景實在太過普通,陳靖父母實在又熱情,唐顏也跟着放松下來。
他和陳爸爸喝酒的空當瞟了一眼陳靖,對方正幫陳媽媽剝蝦,手法娴熟,有條不紊,唐顏有一剎出神,很快又被陳爸爸叫回來。
吃過飯,唐顏自覺幫忙收拾碗筷,陳媽媽自是不會讓客人動手,把他趕去客廳,又讓陳靖洗了水果。
不過一面之交,兩人并沒有什麽共同話題可聊,唐顏随意扯了幾句,陳靖看出他的疲憊,便讓他去休息。半夜的時候,唐顏難受起來,感冒加重,他開始發燒,以至于第二天陳靖叫他吃早飯時,他仍然昏昏沉沉的。
陳靖喂他吃了藥,陳媽媽給他煮了粥,唐顏躺了一天,總算恢複了精神。唐顏心裏很過意不去,蹭吃蹭住不說,還麻煩人家照顧。但陳靖似乎不在意,要他好好休息,一點也不似初次認識的朋友。
唐顏在陳靖家住了兩天,陳靖陪他去補辦了一系列的證件,直到唐顏終于拿到了銀行卡,重新恢複唐總的生活。他請陳靖吃了一頓飯,陳靖吃得很開心,但唐顏損失慘重。靜安人喜辣,唐顏本着客氣,讓陳靖點菜,陳靖問他有無忌口,他大氣道:“我都行,正好也想嘗嘗靜安菜。”陳靖于是點了一桌辣。
前兩天住陳家時,一直吃的家常菜,自然不比餐館的誇張。于是一頓飯後,當天夜裏,唐顏就胃痛得差點住院。不過彼時他已經從陳靖家搬到酒店,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只能硬挺。
談完合同,唐顏要回宛市,臨走前打算再請陳靖吃頓飯。他提着一堆禮品按響陳靖家的門鈴,開門的是陳媽媽,歡歡喜喜迎他進屋,又責備他破費,然後告訴他陳靖出門了,要晚上才回來。
唐顏有些遺憾,坐了一會兒便告辭,然後乘坐下午的航班回到宛市。
作者有話要說:
☆、章一·獻歲02
那之後,唐顏一直忙着新項目,等到項目終于有了些眉目,底下的人加班加到快要造反,小秘書猶豫地問他:“經理,明天十一,今天下午能不能早退? ”唐顏這才想起還有放假這碼事。
大手一揮,他爽快道:“行,要回家的人,下午可以提前走。”
小秘書感恩戴德地走了,一會兒之後交上統計報告,全員早退。
唐顏揉着太陽穴,看着外頭普天同慶收拾東西匆匆走人的場景,不禁有些感慨。乍然從工作中抽身,三十歲的唐經理有些空虛,七天的假期似乎格外漫長。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在陳靖家住的那兩天,雖然當時自己的處境很狼狽,但莫名地心安,甚至有種家的味道。
他自嘲地笑笑,心道自己果然老了,看別人家庭和睦,自己孤身一人,便起了羨慕的念頭。
假期前三天,唐顏把自己關在家清修,研究茶道或讀會兒書,清閑得像退休後的日子。第四天,陸祎斐給他打電話,約他到酒吧喝酒。
唐顏聽得那頭吵鬧的背景音樂,皺眉道:“不去,鬧得慌。”
陸祎斐于是給他數人頭:“你來不來?都等你呢,薛紹、夏臻、肖楚、陳靖、王力……”
唐顏的眉頭跳了一下,兩秒後道:“半小時。”
實際上二十分鐘不到,唐顏就到了陸祎斐所在的酒吧。剛一進包間,裏面的人就起哄,說他排場夠大,必須先罰三杯。
唐顏也沒推辭,毫不遲疑地灌了三杯酒,包廂裏一片喝彩,他擦擦嘴,坐到沙發裏,看一群人玩篩子。
隔着幾個人,他看到陳靖端着酒杯坐在角落裏,眉頭隐着淡淡的疏離,似不習慣這種場合。陸祎斐坐過來找唐顏說話,唐顏收回視線,先跟陸祎斐喝了一杯。
陸祎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表面上仍然和他開着玩笑,笑呵呵的,但唐顏看得出他笑容背後隐藏的情緒。喝了口酒,唐顏問他:“那小子真走了?”
能讓陸祎斐心情不好的理由只有一個,作為同道中人,唐顏和陸祎斐在這方面頗是惺惺相惜。陸祎斐從前也是游戲人間的一人,許是年紀漸增,許是看對眼了,總算打定主意定下來,只不過好不容易吃到手,結果還是跑了,饒是久經情場的陸祎斐,也難免失意。
陸祎斐一口悶掉杯中的酒,咧嘴一笑,“走了,走得幹幹淨淨,連號碼都換了。”
唐顏拍拍他的肩,“強求不得,就換下一個。長得好又年輕的,哪都有。”
陸祎斐只搖搖頭,繼續喝悶酒。
唐顏也懶得安慰,感情這種事,旁觀者向來處于作壁上觀,即算真擔心,也什麽也做不了,說多了反而虛僞,不如閉嘴。
陪着陸祎斐喝了一會兒酒,那頭薛紹就叫喚:“唐二你太不厚道,來了也不陪兄弟玩兩把。”唐顏只得起身過去加入,鬧了一陣,斜眼瞟見陳靖放下酒杯往門外走,唐顏裝作不經意地輸了這一把,喝掉罰酒,然後站起來道:“不行了,我得去放個水。”
薛紹噓他:“唐二你不行了,這麽點酒就扛不住,該不是體虛吧?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醫生?保證藥到病除。”
唐顏只笑,不理會他胡說八道,跟着陳靖出了包廂。
他跟上前頭的人,叫了他一聲:“陳靖?”
陳靖回過頭,怔了一下後微笑道:“唐顏。”
在靜安那幾天,唐顏已經成功讓陳靖把對自己的稱呼從唐先生改成唐顏,他走過去,“去洗手間?”
陳靖本想說“是”,話至嘴邊,卻變為赧然一笑,像逃課被老師抓到的學生一樣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不,我出來透透氣。”
唐顏了然道:“覺得無聊?”
“也不是,”陳靖想了想,“肖楚一定要拉我來,可惜我太悶,跟大家又不太熟。”
唐顏和肖楚并不算熟,但對于商人來說,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因此還是有過幾分交集。包廂裏的一衆人,唐顏或多或少都打過交道,但對于陳靖來說,幾乎都是新面孔。陳靖和他們生活的環境不同,在這種場面多少會覺得局促。
唐顏笑了,“其實我也覺得挺無聊了,無外乎喝酒胡扯,真心累。”
陳靖見他表露出同感,不由松了口氣,身體也跟着放松下來,“我看你和他們都很熟的樣子。”
“熟不熟都是表面上的,”唐顏帶過這個話題,提議道:“不如先走?反正留着也是無趣。”
陳靖有些遲疑,“不太好吧?肖楚還在裏面。”
“沒事,他們都喝多了,不會記得誰走了。”唐顏說,“陸祎斐會送他們回去。”
陳靖稍稍考慮了一下,确實不願意再回包廂,他知道肖楚是出于好心帶他多認識一些朋友,但自己實在不習慣這種場合,與其在那尴尬,還不如和唐顏提前走。他點頭,“行。”
陳靖是坐肖楚的車過來的,于是唐顏讓他上了自己的車,問了他地址,然後平穩地開上馬路。
車內廣播放着柔和的音樂,唐顏從後視鏡裏不動聲色地打量副駕駛上的陳靖。男人有一張很幹淨的臉,談不上帥氣,但看着很舒服。尤其那副細邊眼鏡,使他的輪廓顯得更加柔和,給人一種很細膩的味道。
先前多少也知道一些陳靖的情況,唐顏定了定心神,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聊天,“你們學校十一沒有組織旅游之類的活動?”
“有,”陳靖很誠實地回答,“但我沒有參加。”
“哦。”唐顏也沒追問,他向來懂得進七分留三分,“說起來,我有個侄女今年高一,調皮得很,把她爸爸氣得夠嗆。”他轉頭看陳靖,“是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很叛逆?”
陳靖推了推眼鏡,似乎一下子進入教師身份,“也不盡然,青春期的孩子渴望獨立,通過和父母和老師對着幹來彰顯自己的個性,其實這種時候只要家長給予足夠的重視,肯定孩子的優點,鼓勵孩子,建立孩子的自信,孩子自然會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中來。”
說完,他頗是感慨地看向唐顏,察覺到對方有些茫然,陳靖不由尴尬地撫了撫脖子,“抱歉,職業病犯了。”
唐顏起初确實被他一通說教整得有些懵,但此刻飛快回神,道:“沒有,你說的很有道理,不愧是做這行的。隔行如隔山,我對這些确實一竅不通。”
陳靖不知道該說什麽,僵僵笑了一下。
唐顏于是很自然地轉了話題,“你平時有什麽愛好?”
陳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才說:“研究一下茶道。”
唐顏的眼睛瞬間亮了,“這麽巧?我也喜歡自己鼓搗一下。”他看一眼時間,“還早,不如找個茶樓坐下聊會兒?”
陳靖想了想,答應了,“好。”
唐顏帶他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茶樓,服務員熟門熟路地把他帶到固定的房間,唐顏點了正山小種,然後熟練地煮水、洗杯、沖茶。
陳靖品了一口,贊道:“好茶。”
正山小種是紅茶鼻祖,摘取一芽三葉,湯色豔紅,口感醇馥,很适合大魚大肉後用來清油。唐顏泡的正是這種茶裏最好的等級,自是比市面上的同類茶要好很多。
看陳靖露出舒心的表情,唐顏便知道對方确實懂茶,于是話題便轉到了茶上。兩人從正山小種聊到紅茶,然後聊到茶歷史,陳靖教歷史出身,自是打開了話匣子,《茶經》、《煎茶水記》、《品茶要錄》,甚至談到岡倉天心的《茶之書》,侃侃而談,頗有講臺上的風範。
唐顏手不停,邊泡茶邊聽他說,望着陳靖專注的模樣,不由彎了嘴角。明明在陌生場合會局促不安,一聊到感興趣的話題,卻興奮得像個小孩。
陳靖意猶未盡,忽然意識到一直是自己在說,而唐顏沒有插嘴,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有些忘乎所以,是不是很無聊?”
“不會,”唐顏往他的茶杯裏倒茶,“你說的這些,我覺得很有意思。相比而言,我只能算個門外漢。”
陳靖伸手撫了撫脖子,唐顏注意到,他緊張時便會下意識做這個動作。
兩人聊到十一點多,陳靖一向作息标準,唐顏看出他的倦意,于是提出離開。按照陳靖給的地址,唐顏把他送回了學校。
回去的路上,唐顏心情不錯,許是茶喝多了,他此刻精神不錯,以是回到家後并沒有倒頭就睡,而是翻出很早以前買的一本講茶道的書,一看看到三點多,才靠着床頭睡過去,手裏還捧着那本書。
第二日依然宅在家中,唐顏看了會兒書煮了會兒茶,又回了一會兒郵件,時至中午,他百無聊賴地看着天花板發呆時,不知怎地就想起來了陳靖。等到自己察覺時,已經撥通了陳靖的號碼。
博物館近期有一個西夏歷史展,唐顏約他一同參觀。陳靖很爽快地答應了,兩人開兩臺車太麻煩,唐顏便先去學校接了陳靖。
先去吃了個午飯,然後去逛博物館。陳靖學歷史出身,現在教的也是歷史,自是看得盡興,一路充當唐顏的導游,給他介紹各種歷史知識。唐顏含笑聽他說着西夏王朝的哪個皇帝如何如何造文字又如何如何引進漢文化,目光一直落在陳靖那張幹淨而又略帶激動的臉上。
那天,他沒有記住任何關于西夏的歷史,滿腦子反複回蕩的是陳靖侃侃而談的聲音和溫和安然的側臉。
十一最後一天,唐顏又約了陳靖一次,對方似乎沒有業餘生活,空閑得很,從打電話到見面,不到一個小時。
他對陳靖解釋道:“閑在家實在無聊,想找人出來玩玩,沒打亂你原來的計劃吧?”
陳靖說:“沒,我也剛好閑着。”
唐顏斜眼瞟了正在系安全帶的陳靖一眼,他沒問他為什麽不找陸祎斐那幫人喝酒,也沒有介意他的臨時邀約,唐顏的心狠狠跳了一下,繼而若無其事地問:“去喝酒?”
陳靖似乎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我其實不太喜歡酒吧,不如去郊區走走?我知道一個花圃基地,現在花開得正好,裏面有個主題餐廳,東西很不錯,我可以請你吃飯。”
兩個男人去逛花圃,怎麽想都有些滑稽,唐顏臉上有稍縱即逝的尴尬,但還是點頭:“行,你帶路。”
陳靖很稱職地給他指路,出了市區,路面一下寬敞了許多,假期最後一天,回城的車輛堵得一塌糊塗,他們這邊出城的道路暢通無阻,唐顏開得頗是爽快。
陳靖不時給他介紹花圃的美景,唐顏越想越覺得怪異,漫天花海裏站着兩個男人,實在是件很不男人的事,他于是給自己做心理安慰,這不是去賞花,這不是去賞花,只是為了去主題餐廳吃飯……
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誠如陳靖所言,望不到頭的花海着實壯觀,唐顏下車的時候确實被震撼了一下。陳靖似乎對這很熟,領着他買了門票進了基地,順着花圃中間修的人工棧道慢慢走着,慢條斯理地給他介紹各種花卉。
唐顏起初還覺得尴尬,賞花什麽的,實在不适合他這個陽剛的大男人,但某一瞬間瞟到陳靖臉上的微笑與滿足,那股尴尬竟莫名就消去了,情不自禁也跟着彎了嘴角。
基地裏的主題餐廳确實不錯,裝潢很有格調,食物也很有特色。陳靖點的菜頗合唐顏的胃口,兩人沒喝酒,要了一壺花茶,就着窗外的景色,交談甚歡。
以前不是沒遇到過陳靖這種性格的人,但不知為何,陳靖給他的感覺不似以往的任何一個人。唐顏心想,也許是因為這人在靜安幫過自己,也許是因為陳靖不是他圈子裏的人,所以給了他一份信賴感與新鮮感。他很少與別人聊生意之外的事,但他和陳靖卻能從茶聊到哲學,再從哲學聊到藝術,或者只是雜七雜八聊些漫無邊際的事,總之無比放松。
回去的路上,陳靖靠着座椅睡着了。夜色漸濃,快要駛進市區的時候,唐顏側過頭看了一眼陳靖。
細邊眼鏡下,是微合的雙眼,睫毛低垂,随着呼吸輕輕起伏,舒展的眉眼,幹淨的睡顏,偶然而過的車燈閃過,莫名地驚心動魄。
唐顏的心在那一刻停滞,繼而狠狠撞擊這薄弱的胸腔。
把陳靖送回學校後,他開出一段距離,然後停在路邊,伏在方向盤上,用力感受着內心如潮水般的悸動。
他魂不守舍地回想着白日發生的一切,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後,自額頭蔓延而開的冷汗打斷了無邊的绮念。他覺得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會有點不妙,對方的喜好尚未清楚,自己卻已經栽進去半個身子,繼續放任自己動心,只會兩敗俱傷。
唐顏幾乎是逃也似的開車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章一·獻歲03
十一過去,是暗無天地的周一,積壓的工作鋪天蓋地而來,手下一衆人嗚呼哀哉,尚未從假日的閑适中回過神來,又要面臨似乎永遠而做不完的工作,辦公室一片愁雲慘淡。唐顏早已習慣這每年要上演好幾回的節後綜合症,加之假期對于他來說并無意義,此時早已投入工作,坐在辦公桌後認真地審閱銷售報告。态度之專注以至于接連挑出好幾處毛病,銷售主管很榮幸成為節後第一天被叫進辦公室挨訓的人,以是到了下午,全辦公室一掃上午的頹靡,恢複往日的活力。
唐顏走出大廈,已經是晚上九點。取了車往家開,路至一半,忽然換了方向。清冷的家只會醞釀無數雜亂的念頭,不如找點事分散一下自己亂動的心意,或許可以做回之前那個對情對人都涼薄的唐二少爺。
他去了熟悉的酒吧,剛落座便有相熟的酒保過來跟他打招呼,“二少,好久沒來了,是不是有了相好就忘了我們啊?”
唐顏笑,“忘誰也不能忘了你啊。”
粗略算算,他上次來“魅惑”還是去靜安出差前。想到陳靖,唐顏不由滞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問酒保:“怎麽樣,最近有什麽新人麽?”
“二少玩小男生還真是玩不厭,”酒保嗔道,指了指幾桌之外的一個年輕男生,“喏,那個怎麽樣?說是大學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看着倒很嫩。”
唐顏順着他的手看過去,确實是個很青澀的小男生,臉上還帶着一絲緊張,一雙眼睛不安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圍,十足的涉世未深的模樣。
“我去看看。”唐顏拿起杯子往男生所在的桌走,無視酒保在身後抱怨:“二少你可真絕情,有了小男生,連話都懶得跟我說了。”
“我可以坐這嗎?”唐顏朝男生微笑。
男生驚訝了一下,很快點頭,“可以。”
唐顏于是自然地坐到他旁邊,三兩句話便已經和男生搭上話頭。久經情場,自是懂得如何取悅人心,很快,小男生便被他哄得暈暈乎乎,趁着酒勁,唐顏伏在男生耳邊誘勸:“這裏太吵,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聊,如何?”
男生已經暈頭轉向,呆呆點頭,唐顏順勢扶了他的腰。經過吧臺時,猶可聽到酒保的冷哼,唐顏朝他扔了個飛吻,摟着小男生往酒吧外走。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然後有人吼了一聲“操,給臉不要臉”,接着便是唏哩嘩啦一通鬧。
本來對于這種事,唐顏是沒有興趣湊熱鬧的,再加上現在手裏撈着個人,他只想趕快找個賓館洩火。
然而一聲“離老子遠點”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聲音很熟悉,于是唐顏沒忍住回了頭。
這一回頭,徹底打亂了今晚的計劃。站在矛盾正中央的人他很熟,二十歲的少年舉着一把椅子,目眦欲裂地瞪着一衆想要一哄而上的人,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其實手在發抖。
眼看少年處于劣勢,唐顏到底還是放下約會,丢下男生往人群走去。
“怎麽回事?”唐顏問。
少年看到唐顏的一瞬,臉色有點尴尬,很快僵硬道:“不用你管,我惹的事我自己處理。”
唐顏橫他一眼,“你處理?你怎麽處理?拿個椅子幹架?你這身板幹得過誰?”
少年語滞,卻仍不服輸地道:“總之不勞你費心。”
唐顏沒理他,轉向對面的一夥人,“發生什麽事?大家有話好好說,沒必要動手,這裏是酒吧,事情鬧大了誰也沒好處。”
那夥人中看似頭兒的人冷道:“怎麽好好說?這小子給臉不要臉,潑我一身酒,這事你說要怎麽弄?”
唐顏這才注意到對方衣服濕了一片,斜眼瞪了惹事的少年一眼,轉向對方道:“這事是我們不對,鄒少想怎麽解決,只要是我們能做的,絕無二話。”
對話顯然訝異了一下,沒料唐顏居然認識自己,然而他對唐顏卻是一點印象也無,在摸不清對方底細的情況下,鄒少臉上的戾氣也減了幾分,冷哼道:“一句是你們不對就結了?被人兜頭澆一身水,這口氣換誰咽得下?”
唐顏還沒開口,身後的少年忍不住道:“你少廢話,要幹架就直接動手,老子奉陪到底!”
這話一出,自是惹得對方一夥人嚷嚷起來,氣氛一時劍拔弩張,唐顏心裏那個氣,好不容易把對方說動了一分,少年一句話又打回原點,真真不識好歹。
他沒好氣地吼了少年一句:“給我閉嘴!”然後放緩語氣對鄒少道:“鄒少,這事是誰先挑起來的我不清楚,許朗潑你酒是他不對,我代他喝一杯跟你道歉。”說罷一口幹了桌上的一杯龍舌蘭,此酒度數之高,成功地讓衆人震住了幾秒。就着這幾秒的時間,唐顏迅速道:“今晚鄒少的賬記我名字,算是替許朗賠罪了。鄒少慢慢玩,失陪了。”
他拉着許朗要走,回過神來的鄒少飛快攔住他,“一杯酒就想走?”
唐顏面上也不好看了,冷道:“鄒少,做到這份上你還要為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他眯了眯眼,“實話跟你說,這個人是陸少看上的,如果你還攔着不放,一會兒陸少來了,可不只是一杯酒的事了。”
鄒少顯然被他的話震住,半信半疑道:“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诓我?”
“鄒少不信,大可以打電話讓陸少過來認人。不過要是證明我沒說謊,這後果,怕是鄒少也兜不住吧。”
鄒少狠狠瞪了他兩秒,終是放開手。唐顏頂着一衆人的視線,拉着許朗快步離開。
剛坐進車裏,唐顏終于頂不住酒精帶來的暈眩,靠到椅背上命令許朗道:“給陸祎斐打電話。”
許朗一僵,“不打。”
唐顏一拳揮過去,“你他媽惹的事還少?老子這會兒開不了車,你不把陸祎斐叫來是想讓我們兩個都撞死?”
許朗挨了一拳,大抵也覺得這事是自己不對,連累着唐顏為自己出頭,沉默幾秒後,他拿出手機按下陸祎斐的號碼。
陸祎斐幾乎是飛似的趕到停車場,見到許朗的那一剎,眼眶都是紅的,沖上來就把人往自己懷裏一塞,粗聲粗氣道:“我他媽找你都快找瘋了。”
許朗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掙紮了幾下,小聲道:“二少醉了。”
陸祎斐這才想起許朗在電話裏說的事,放開他走到車旁,問唐顏:“真醉了?”
唐顏擡起一只眼皮,嗤笑道:“不醉,你能抓到這小子?”
陸祎斐一愣,捶了唐顏一下,“謝了。”
唐顏給自己系好安全帶,戲谑道:“行了,我走了,你記着欠我一個人情。”
眼看唐顏發車離開,許朗怔了幾秒,這才意識到自己着了他的道,拔腿就要跑。陸祎斐怎會容他得逞,三兩步追過去,硬是把他塞進自己的車裏,然後鎖了車門,一路疾馳。許朗知道自己逃不過一劫,忐忑不安地坐在副駕,車停下時,他猶豫着要不要說些什麽,陸祎斐已經直接把他扛起來扔進卧室。
這小子消失了半年,陸祎斐簡直要瘋了。壓抑了這麽長時間的情緒終于爆發,許朗還來不及說半句話,陸祎斐直接堵了他的嘴,不容他反抗,按在床上一頓好鬧。
陸祎斐心裏壓着一團火,身下的人越是露出倔強的眼神,他就越想捏碎他的抗拒。折騰到半夜,直到許朗扛不住終于閉了眼睛只剩喘氣的勁兒,陸祎斐才收手,躺到他旁邊,将人緊緊圈進自己的懷裏。
“許朗,”他抵着少年的頸窩,低低道:“留在我身邊,好麽?”
許朗閉着眼睛有氣無力地哼哼,根本沒有力氣說話。
“你不想結婚,我不逼你,但別離開我。”陸祎斐咬咬牙,“你要自由,我給你便是,只要你不提分手。”
起初只是出于玩心,禁不住同伴的慫恿,邀請對方喝酒。幾次盡興,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得到莫大的滿足。而漸漸的,發現此人對于自己的意義已經超出一般的玩伴,年紀到了,也開始渴望安定,于是提出結婚。未料對方并不想就此安定,年輕的心不願被固定的關系束縛,提出分手到換掉號碼,幹淨利落,還來不及挽留,對方已經消失不見。
陸祎斐以為自己對于許朗只是一時的興趣,提出結婚也是一時沖動,然而半年的時間裏,少年的身影卻從未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