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也有情侶,像他們這樣兩個大男人來放煙花的,倒真只有這一對。

南方冬天濕冷,又下了雪,才只走到目的地,唐顏便忍不住舉着手呵熱氣。陳靖握過他的手搓,笑道:“下午出門,怎不見你怕冷?”

唐顏嘿嘿笑,“想着可以一親美人芳澤,光是激動,足以禦寒。”

死沒正經。

兩人對煙花其實沒多大興趣,只不過缺個借口可以溜出來獨處一會兒。唐顏點了“萬彩齊鳴”,牽了陳靖的手塞進自己口袋,兩人并肩站在江邊,望着夜幕中稍縱即逝的絢麗煙火。

江水悠悠,寒風凜凜,有小孩歡笑打鬧的聲音傳來,明滅不定的煙花映在江水之上,宛如搖碎了一般散去。

心有感應般同時看向對方,默契地接吻,不敢停留,只一下就分開,留下的餘味卻久久不散。

“陳靖,以後過年,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

放完帶下來的煙花,又沿着江邊散了會兒步,終是抵不過無處不在的寒意,兩人跑着奔回了家。

進門,陳母端來兩碗豆子茶,熱騰騰的水下肚,身子一下子就暖起來了。陳父眯着眼快要睡着了,勸回房卻又嘴硬說自己不困,守到十二點,兩個年輕人下去放了新年的第一響鞭炮,老頭才打着哈欠直報怨困。

陳母拿出兩個紅包,一個塞一個,唐顏有些愣,自己也算三十幾歲的人,哪還有收壓歲錢的道理?

陳靖笑,“收了吧,我們這的習慣,長輩要給晚輩壓歲錢,明天親戚來了,有你出血的時候。”

唐顏于是謝過陳母,摸着并不算厚的紅包,心裏暖暖的。

這就是家吧。

躺在床上,唐顏依然睜着眼睛,白日的情景一遍遍在腦海裏回放,他很高興很開心,自從與家裏決裂之後,頭一次感受到親情的溫暖,讓他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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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手機,終是忍不住給陳靖發了條短信,“謝謝。”

沒一會兒,陳靖回信,“開門。”

手一抖,激動得差點把手機砸臉上,拖鞋都沒穿,光着腳跑去開門,門口站着的可不就是陳靖。

一把把人拉進來,吻得不可開交,呢喃之間,只聽陳靖輕聲說:“我想和你一起迎接新一年的曙光。”

心劇烈地顫動,他用氣息呵出一個“好”,然後把人壓在了床上。

一切動作都竭力克制着聲響,陳家父母雖睡在另一頭,到底不敢放肆,怕床太響,便把被子墊到地上,壓抑的激動化為彼此的喘息,在靜靜的黑夜,蔓延,無邊。

懷中的人暖得如三月的春風,唐顏在這個夜晚,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以後的每個夜晚,他都想像今晚這樣,抱着陳靖入眠。

☆、章三·莺時02

快天亮的時候,陳靖溜回自己的房間。他輕手輕腳掙脫唐顏的手,不想弄醒他,但唐顏還是發覺了,按了他吻了一通才放開。

“像不像崔莺莺夜會張生?”唐顏調笑。

陳靖掐了一把他的腰,“趕緊放開,一會兒我爸媽該起了。”

倒是沒被發現,陳母做好早飯,兩個年輕人适時從各自的房間走出來,陳母招呼他們洗漱,兩人互看一眼,壓着心底的笑意。

早飯時候,兩人還在暗暗眉目傳情,陳母忽然道:“阿靖啊,一會兒若琳過來拜年。”

陳靖端飯碗的手微微一頓,“哦。”

唐顏直覺這裏頭有故事,尋了個時機把陳靖堵在衛生間,低聲問:“若琳是誰?”

陳靖的反應并沒有想象中的慌張,反是很平靜地回答:“我媽同事的女兒。”

唐顏隐約覺得這個說辭似乎曾經聽過,但一時想不起來,門鈴适時地響起,開門聲後,伴随着陳母的歡迎,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唐顏的耳朵:“阿姨,新年好啊。”

與去年過年時,隔着手機聽到的那一聲“阿靖,快點!我們去放煙花了”屬于同一個主人。

陳母說着“新年好”,把人拉進屋,便喚道:“阿靖,若琳來了,趕緊過來打個招呼!”

陳靖應聲去了,唐顏立了一會兒,才收回些許思緒,走至客廳時,正看到女生笑嘻嘻地同陳靖說話。

“阿靖,你暑假怎沒回來?你還欠我兩頓飯呢。”

陳靖臉上微笑如常,“放心,不會賴賬。”

從唐顏這頭看去,郎才女貌,賞心悅目。他有一剎的游離,随即走過去,臉上是客套的笑容,“陳靖,這位美女是?”

徐若琳嘩啦啦笑開了,“美女不敢當,都是老女人一個了。”

性格爽朗,叫人讨厭不起來。

陳靖介紹道:“徐若琳,我發小,唐顏,我朋友。”

發小,朋友,哪個都不是唐顏想聽到的詞語。較之方才的“我媽同事的女兒”,“發小”二字才算真正揭了兩人的關系。唐顏知道陳靖有自己的顧慮,然而此時的他,卻一點風度也無,嘴上仍客氣着,心裏已起了百般心思。

徐若琳大方地伸出手,“你好,帥哥!”

唐顏不想伸手,但還是與她相握,“帥哥不敢當,老男人一個。”

徐若琳笑開了,“阿靖你朋友真風趣!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有個這麽幽默的朋友。”

“最近結識的,他是宛市人,去年來過靜安出差,不過那時你在國外。”

徐若琳露出遺憾的表情,“真是可惜,不過現在認識也不晚。”說完,真誠地看向唐顏。

此時若再計較,便真是小家子氣了。唐顏收了妒忌,展露出男人成熟的一面,“陳小姐開朗活潑,認識陳小姐是我的榮幸。”

徐若琳笑得更歡了,“別,別,咱都正常點說話,不然還以為在拍港劇。”

唐顏也笑了,“見諒見諒。”

陳母端了水果來,幾人坐到沙發上聊起天。話題自然是圍着陳靖的,一個拼命爆料,一個求知若渴,說到高興處,徐若琳捏捏陳靖的臉,對唐顏道:“阿靖那時還是校草呢!明明一點都不帥,我說啊,一定是他們學校男生太少才輪得到他當校草。”

陳靖苦笑,“我怎麽不知道我是校草?”

“你除了念書還關心什麽?你們學校的女生把情書都送到我這來了,我還沒管你要快遞費!”

“嗯?我沒收到過情書啊。”

徐若琳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是因為我都替你處理掉了,快感謝我!”

陳靖只得無奈地搖搖頭,“你還真是……”

唐顏很少像這樣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參與這場對話,多年工作使然,他從來都是談話的主導者。然而這一次,他只是靜靜坐在一旁,聽着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開心,老友敘舊,他不便插話,也——不願插話。

陳若琳吃了午飯才走,臨走時,陳母推陳靖,“替我送送若琳。”

徐若琳笑眯眯地望了陳靖,在唐顏的目送下,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男人的目光很久才收回,回到屋子,只聽陳母樂呵呵地念叨:“若琳這孩子不錯啊,從小我就喜歡……”

唐顏心不在焉地附和,眼睛望着牆上的挂鐘,陳靖去了半個小時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靖攜一身寒氣回來了,臉上凍得紅撲撲的,搓着手往屋裏鑽,呵着氣坐到唐顏身邊,彎了彎眉眼,“外頭好冷啊。”

陳家父母有午睡的習慣,此時客廳裏只有二人,唐顏看着他凍得發紅的雙手,到底還是握過來暖着。他看着這雙手,十指修長,指節柔和,他忍不住想,這麽好看的手有沒有牽過別人呢。

“……你去了好久。”聲音悶悶的。

“嗯,若琳想買圍巾,硬要拉我陪她挑。”

“……”

男人的手還在來回搓揉着自己的手,微微低着的頭讓陳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卻也能感覺到男人的異樣。

忽的握住唐顏的手,陳靖揍過去蹭了蹭他的臉,對方适宜的溫度貼在自己冰冷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要被燙傷一般。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陳靖說,“唐顏,你不能要求我一個朋友也沒有。”

唐顏沒說話,好一陣子才擡起頭,勾了勾嘴角,“我沒多想。”

陳靖直視他的眼睛,“別說謊,你明明在生氣。”

唐顏的僞裝在他目光下終于瓦解,呵出口氣,無奈道:“我很不想承認我是這麽幼稚的人,但事實上,我确實沒辦法忍受你和別人要好。”他頓了頓,“陳靖,看你和她說話,我嫉妒得發瘋。”

從認出徐若琳的那一刻起,唐顏就陷入無可自拔的嫉妒。他沒忘去年在電話裏聽到這個女生親熱地喚着“阿靖”時,自己的心情有多低落。徐若琳是陳靖的發小,比自己更早認識他,更了解他,也比自己霸占了陳靖更多的時光。

看着陳靖和徐若琳交談甚歡,他搭在椅子上的手緊緊攥住,快要在扶手上劃出一道深痕來。當徐若琳無比自然地捏陳靖的臉,而陳靖亦未露出反感的神情時,唐顏覺得這一幕是那樣的刺眼。

坐在客廳等他回來的每分每秒都似煎熬,陳母的唠叨一字不落地全落進他心裏。

若琳是個好姑娘,知道阿靖的情況還肯接受他,我心裏是真的高興。

阿靖心眼太實,不然我早抱上孫子了,我都替他急啊,總不能讓女方先開口吧。

兩個人不能再拖了。

小唐,阿靖有跟你漏過口風嗎。

……

他應着,臉上是笑,目光卻是黯淡的。

如何不嫉妒呢,這胸中難平的情緒何時才能徹底散去。

陳靖不知背後種種,只道唐顏吃味,拍拍他的臉微笑道:“我只和你一人要好,不要嫉妒誰,你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這些話确是陳靖真心,但唐顏臉上的愁雲卻并未消散。他只是搖搖頭,抱住了陳靖,狠狠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沉默不語。

唐顏想,陳靖怎會不知道陳母的心思,又怎會看不透徐若琳笑容背後的意味,只不過不願自己多想,所以裝作無事。

陳靖,唐顏在心裏念着他的名字,你還有一個徐若琳,而我,卻是什麽也沒有了。

工作需要,唐顏一個人在兩天後返回了宛市。

陳靖送他去機場,唐顏一身呢子大衣,風姿翩翩,高挺俊朗,辦理托運手續時,工作人員都沒忍住多看兩眼。

這些細節陳靖都收進眼裏,等唐顏要過安檢了,陳靖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嗯?”唐顏回頭。

陳靖靜靜望了他半晌,微笑着搖搖頭,“到了給我電話。”

“好。”

轉身要走,陳靖的手卻沒有松開。

唐顏猶疑地問:“怎麽了?”

陳靖搖頭搖到一半,突然拉住他一路奔至洗手間,四下無人,他猛地把唐顏拽進了最裏面的隔間,反手鎖上了門。

唐顏尚摸不清頭緒,陳靖的唇便貼了上來。微微一怔,唐顏伸手攬了他的腰,熱情回應。

陳靖被壓在隔板上,雙手纏在唐顏頸間,唐顏不耐地在他身上磨蹭,眼看事情要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還存一絲理智的唐顏撐起身子,啞着聲音道:“要登機了。”

陳靖眼中含着水光,微微喘着氣的模樣最撩人心,聲音也是低沉壓抑的,“那就別走了。”

唐顏訝異于陳靖此刻的任性,這個儒雅的男人仿佛總處于思維清晰的狀态,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并嚴格按照規則行動。然而此刻,陳靖摟着他,用一種近乎撒嬌的口吻挽留他留下。

這是唐顏從未見過的陳靖。

心中一動,他俯下身重新堵住那張讓他氣血翻湧的嘴唇,呢喃道:“好。”

陳靖也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唐顏是要回宛市工作的,登機時間近在眼前,他應該放開唐顏,讓他過安檢、上飛機、回宛市,但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放開手。看着唐顏往安檢走去,他心慌得厲害,仿佛那人不是要上飛機,而是要走出他的生命。

這麽想着,唇上一疼,唐顏不滿道:“不要走神。”

陳靖彎眉,收緊了雙臂。

隔壁間似乎有人進來了,陳靖頓時僵直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唐顏壞笑,故意拱了拱身子,低聲道:“有什麽關系。”

陳靖臉上潮紅一片,不知是因為方才激烈的親吻還是因為羞赧,嗔怒地瞪了一眼唐顏,對他做口型,“別鬧。”

唐顏的手不老實地伸進他的衣服裏,惹得陳靖一哆嗦,橫眉相向,唐顏卻無辜道:“是你拉我進來的,想不認?”

陳靖抵不過心裏此起彼伏的悸動,垂了頭埋在他胸膛,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緊緊攥着他後背上的衣服,而一條腿早已勾上了對方的腰,以一種羞恥的姿勢盤旋在他身上。

如此放蕩的模樣,真是自己麽——

待到隔壁沒了動靜,洗手間只餘了二人,陳靖才從那眩暈中緩過來,耳邊全是唐顏的調笑聲。他伏在唐顏肩上,推了推他,“走吧,要誤機了。”

“不是讓我留下麽?”

“……”陳靖失神地望着另一壁的隔板,“不鬧了,快走吧,你明天還要上班。”

他從唐顏懷裏退出來,整了整衣服,唐顏委屈地指指自己,對吃到一半退席的行為表示很不滿。

陳靖替他收拾了淩亂的衣服,順手整理了一下他的頭發,硬質的發尾掃過手心,帶起心裏的一陣漣漪。

真不想放他走,盡管半個月之後他們又會再見。

拍了拍他的衣角,陳靖說:“快走吧,真要趕不上了。”

唐顏捧了他的臉,“真不要我留下?”

“我又不是小孩,再說沒多久又能見到了。”

這個人啊,還真是不誠實,眼裏明明寫着不舍,在冷靜下來之後卻又恢複成清淡模樣。唐顏真想扒掉他這層僞裝,将他狠狠壓在身下,逼他承認他舍不得自己。

陳靖太自律,極少放縱自己,無論是動情的時候還是平時,都撿着最平淡無奇的話說與他聽。唐顏承認,那些話很動聽,很能撥動他的心,但偶爾也希望能夠看到陳靖熱烈的一面。

在陳靖無意識說出“那就別走了”時,唐顏是決定留下的。工作又如何,沒了他,照樣有別人處理,但陳靖呢,他不想除了自己還會有誰可以讓陳靖不寂寞。

松了手,口吻略帶失落,“那我走了。”

再次把唐顏送到安檢口,平靜地目送他走遠,陳靖心裏空了一塊。他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又不是十幾歲的少年郎了,對于分別為何這樣看不開。

站了一會兒,他才轉身走出機場,坐上大巴回家。

還要十多天才能再見到他,還真是有點難熬啊。

唐顏走後,陳母的唠叨模式全開,從工作念到身體,最後終于轉到主題。

二十七了,該找個人了。

以及,若琳是個好女孩,不抓緊就沒機會了。

陳靖全用笑臉應了去,此刻半後悔沒拉唐顏留下,半慶幸這些話沒有傳入唐顏耳中,殊不知同樣的話早已進了那人的心。

徐若琳自是又來了幾次,陳母有意留出空間給二人,于是陳靖只得補上欠徐若琳的兩頓飯又賠上一頓下午茶。

“阿靖,你什麽時候交女朋友啊?”徐若琳咬着吸管問。

“不急,工作忙。”

徐若琳笑得別有意味,“你這個借口用了好多年了,對我,你也要隐瞞麽?”

陳靖不說話。

徐若琳嘆了口氣,“阿靖,你的心髒并不是絕症,為什麽要把自己綁得那樣死?這世界有那麽多人,不管是誰,都有權利被愛,別把自己關起來。”

陳靖眼裏的戒備在這一番話後忽地散了,悠悠笑了,“我并不覺得辛苦。”

他是被愛着的,盡管這份感情還不能坦露人前,但他心裏始終充盈着甜蜜的幸福。

“有時候我覺得我并不了解你,盡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你的心始終隔得很遠。”徐若琳感慨,“阿靖,到底什麽樣的人會讓你放下防備呢?”

陳靖笑而不語。

徐若琳知道無法勸動他,便收了話頭,專心饕餮。

陳母對兩人的現狀既滿意又不滿意,能有個女生願意接受陳靖,陳母自是歡喜,但照兩人發展的速度,結婚似乎遙遙無期。

于是日日催天天念,陳靖再好的脾氣也架不住這輪番轟炸,他無法對母親發脾氣,只能躲進房間。

掏出手機想向唐顏訴苦,話至嘴邊卻又咽下。

說了,只會平添不安吧。

于是微笑,閑話家常。

終于熬到離開的那一天,望着兒子嘴角掩也掩不住的笑意,陳母不滿道:“白養你一場,就想着怎麽跑得遠。”

“怎麽會呢,媽你想多了。”陳靖安撫道,“我跑得再遠,心裏不還念着你和爸。”

“念着我們就讓我們早點安心。”陳母說,“明年過年再是一個人回來,就別進家門。”

陳靖心道,今年就不是一個人,嘴上卻只能含糊,“車要開了,媽,你們回去吧,我進站了。”

幾個小時的高鐵,終于到達宛市。

在出站口看到唐顏的那一瞬,心裏的歡喜到達了頂點,仿佛逃脫了苦海終于得以解脫,他走過去,抑制着想要吻這人的沖動,“等了多久?手好冷。”

唐顏接過他的行李,“先上車。”

剛坐上副座,就被拉至那人懷裏,熟悉的氣息在唇齒間蔓延開來,那人吸吮着,呢喃着,像受了冷落的孩子,“我好想你。”

“我也是。”

似乎要将這十幾日欠下的吻全補過來,兩人不知道吻了多久才分開,陳靖有種要窒息的錯覺,男人卻意猶未盡,直直盯着他看,眼裏是赤-裸-裸的欲-望。

“別在這。”陳靖提醒道。

男人終于收了目光,返回駕駛座一腳油門飚得飛快。

路邊的風景快速後退,陳靖的心也随着這不斷上升的碼數跳得飛快。怕自己會發作,他不斷做着深呼吸,快到家時才把那股心悸壓下去。

然而唐顏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行李丢在地上,人已經被扛起,陳靖拍着他的背要他放自己下來,這副模樣簡直要丢盡他的臉。唐顏充耳不聞,大步走進卧房,把人丢到床上,欺身而近。

鼻子貼着鼻子,交換着彼此的呼吸。

好看的臉近在眼前,唐顏輕輕舔了下陳靖的嘴唇,十幾日沒有見到這人,陳靖的味道他真是想得緊。

陳靖在他的目光裏終于沉淪,在唐顏覆上自己的唇的同時,他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是想唐顏了,真的想了。

傍晚時分,終于平靜下來。空氣裏彌漫着甜膩的氣息,開了暖氣的房子烘得身上全是汗水,陳靖掙紮着要從唐顏懷裏爬起來。

“去哪?”唐顏勾住他的腰。

“洗澡。”陳靖坐起來,“一身的汗,難受。”

“一起。”

陳靖毫不留情地把他關在外面,這個男人的本性他是知道的,如果放他進來,誰也洗不成澡。

唐顏望着緊閉的門嘆氣,努力思考備用鑰匙被他扔到了哪個角落。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陳靖沒力氣做飯,唐顏自覺下廚,三菜一湯,比不得陳靖的手藝,卻也是可口的。

陳靖吃着他做的菜,無意識地感慨,“你明明會做飯,也很有本事,一個人活得很好,為什麽帶上我這個拖油瓶呢?”

唐顏給他夾了一塊排骨,“陳靖,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陪伴,那是我一個人做不到的。”俯下身在他側臉吻了吻,唐顏聲音溫柔,“只有你,才能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時發現少貼一段,也是暈了呗……

☆、章三·莺時03

徐若琳再次登場是三月末的某個下午。

陳靖課間在辦公室備課,忽然接到徐若琳的電話,那頭興高采烈地通知他兩天後接駕,她要來宛市出差一周。

回到家後,陳靖把這個消息告訴唐顏,唐顏的神色僵了僵,“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不知從哪天起,徐若琳這三個字成為兩個人的禁忌,兩人都刻意不提及。

如有可能,陳靖也不願意在唐顏面前提到徐若琳的,他知道唐顏心裏的介懷,盡管男人不曾明說,但在靜安時的小表情沒有逃過陳靖的眼睛。

盡管如此,他還是選擇和唐顏商量,若是一個人悶不啃聲地去見徐若琳,唐顏只會更在意。

“我這幾日打算回學校住,畢竟若琳不知道我們的關系,我不想橫生枝節。”陳靖盡量說得平淡,夾菜的時候用餘光掃一眼唐顏,後者有些心不在焉,聽到他要回去住,微微愣了愣,然後“嗯”了一聲。

睡覺的時候,唐顏仍抱着他,兩人都沒有說話。

陳靖睜着眼睛,猜想着身後的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失眠。有很多話堵在喉頭,但卻介于不說憋屈說了矯情之間,他與徐若琳,本是虛無缥缈的一件事,但因着與唐顏的戀情如此不一般,才會橫生諸多思緒。

他自信不會動搖,也相信唐顏不會動搖,但介懷多了,卻也是能侵蝕安寧的日常。

要怎樣才算一種約定呢。

徐若琳來的前一日,陳靖搬回了學校住,拖了一箱行李,倒像遠游回來。因是早上上班時走的,唐顏只能把送到學校側門。看着陳靖拉着行李箱走遠,他坐了好一會兒才發車離開。

搬去和唐顏住以後,學校的房子便只餘了一個午休的用途。扔了行李去上課,下班回來時,隔壁的老師詫異地問:“又住回來了?”

陳靖打過招呼,只道:“嗯,回來住一陣。”

一個人的晚餐食不知味,不大的房子此刻顯得格外空蕩,明明住了好幾年,此時卻顯得分外陌生,沒有人氣的屋子竟是一秒都不願多呆。

飯吃到一半接到唐顏的電話,喚了一聲“陳靖”,便只剩下清淺的呼吸聲。

陳靖也不知該說什麽,舉着電話,交換着彼此的氣息。

好久,陳靖才問:“晚飯吃過了嗎?”

“嗯。”

“吃的什麽?”

“公司食堂。”

“冰箱有菜,熱一熱就能吃,怎麽不回家弄?”

“……”唐顏重重呼出一口氣,沒有陳靖,他又怎會想踏進廚房,“忘了,明天再吃。”

“明天就該壞了,回去記得倒掉。”

想說的根本不是這些,卻默契地繼續着剩菜的話題。說到後來,兩人皆無話,陳靖垂了眼眸,終是道:“等我回來。”

“嗯。”唐顏低低應了,挂了電話。

街燈打進車裏,映出他臉上的寂寥,路邊停着的一輛賓利,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離開。

結束和唐顏的電話,看了看時間,陳靖穿上外套出門。徐若琳坐的高鐵是晚上到,陳靖乘地鐵來到火車站,在出站口洶湧的人流中尋找着女生的影子。

“阿靖!這裏!”明亮的聲音遠遠傳來,徐若琳揚着手,臉上喜氣洋洋。

陳靖走過去,接了她的行李。徐若琳笑道:“阿靖你怎麽不帶眼鏡出門,難怪半天都看不到我招手。”

“我帶的隐形。”陳靖說。和唐顏在一起後,他開始抛棄框架轉戰隐形,原因有二,一是那男人總是不分場合的動情,好幾次都把他的眼鏡壓壞了,而第二個原因,陳靖有些羞于提及。

在他們确認關系的那天晚上,他的眼鏡被蛋糕戰所毀,唐顏當時贊了一句“你這樣顯年輕”。他倒不是在意年齡,而是唐顏說這句話時臉上的驚豔始終映在他心裏。

他羞于承認,是因為唐顏喜歡看自己不戴眼鏡的樣子,才換上隐形。

多像為博紅顏一笑的昏君。

“喂,想什麽呢?”

徐若琳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笑了笑,他伸手攔了一輛的士,“上車吧。”

陳靖以為徐若琳既是來出差,便會有公司安排住處,因此當他要徐若琳報酒店地址,徐若琳笑嘻嘻地說要住他家時,陳靖愣住了。

“公司沒安排住宿?”陳靖問。

“沒啊,出差都是自己找賓館然後回去報銷的好麽。”徐若琳嫌棄他不懂公司規章。

“那你怎麽——”

“我來宛市你還讓我睡賓館?太不厚道了吧。”

陳靖的腦袋有點當機,徐若琳的話挑不出毛病,多年朋友,對方難得來一趟,确實沒有讓她住賓館的道理。

只是自己現在這種狀況,實在不适合帶她回家住。

徐若琳打了個哈欠,“快點回去吧,我困了。”

陳靖只得把她領回了家。

徐若琳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一進屋就熟門熟路地把東西丢進陳靖的卧室,然後扔了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出來,笑嘻嘻地說:“委屈你睡沙發咯。”

陳靖下樓給她買了新牙刷和新毛巾,回來時徐若琳正在洗手間對着鏡子卸妝,邊取假睫毛邊表揚他:“就知道你想得周到,連杯子都給我準備好了。”

陳靖看過去,愣了一愣,洗臉臺并排擺着兩套洗漱用品,那還是之前唐顏來時替他準備的。

他走過去收了唐顏的那套,擺上新的,“這是別人的,我可沒料到你要賴我這。”

徐若琳不滿道:“喂,對女士要溫柔一點,難怪沒有女朋友。”

等到終于收拾好,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陳靖窩在沙發床上,很久都沒有睡着。他想,此刻的唐顏在做什麽呢,好好的戀愛怎麽像是偷情一般見不得光呢。

早晨出門時,遇到同去上班的鄰居,四十多歲的女人,平素最熱衷于拉紅線,此時見陳靖和徐若琳一起出來,不免八卦道:“小陳啊,這是女朋友?”

“哪裏,我媽同事的女兒——”

陳靖話未說完,徐若琳便挽了他的手對女人說:“嘻嘻,阿姨,你看我像嗎?”

“哪是像啊,簡直般配!”女人只當陳靖臉皮薄不敢承認,于是話便撿着好的說。

陳靖無奈搖頭,自覺沒必要多做解釋,催徐若琳道:“你公司離這裏遠,還不走就要遲到了。”

徐若琳松開手,蹦蹦跳跳下樓去了,聲音遠遠傳來,“阿靖啊,早飯吃什麽?”

女人在身後笑得和藹,這般親密,還說不是。小陳在他們學校也算優質男了,不曉得多少熱心人想給他作介紹,還納悶為什麽總推辭,原來早就金屋藏嬌。

徐若琳算是住下來了,學校的家屬房本就布置緊湊,進進出出的,沒兩天樓上樓下都知道陳靖帶了個女朋友回來住。

徐若琳坐在客廳等着陳靖做飯吃,喜滋滋地問:“喂,阿靖,你有聽樓下那個阿姨說的話嗎,她誇你眼光好哎!”

陳靖炒着菜,除了無奈嘆氣別無他法。

每晚和唐顏的一通電話仍在持續,陳靖不願唐顏聽到徐若琳的聲音,總是出去打。沿着操場走,說這些瑣碎的話,然後互道晚安。

唐顏挂了電話,空蕩的房間,少了另一個人的氣息,總顯得格外的冷寂。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原本一個人住得很好,多了一個陳靖後,卻是再也無法習慣沒有他的陪伴。

寬敞的客廳,缺了一個拖地的身影;轉角的陽臺,缺了一個晾衣服的身影;手邊的沙發,缺了一個剝水果的身影;軟和的床鋪,缺了一個側卧的身影……

晃着杯中的紅酒,他望着玻璃茶幾,頭頂水晶吊燈投下的光線折射出一角孤單的影子。

還有幾天,才能回來呢。

或者,還要多久,才能向世人宣告,陳靖是他的呢。

忽然很想見他,哪怕一會兒,也想聞聞他的氣息親親他的臉。

坐是坐不住了,拿了外套出門,十幾分鐘之後,唐顏到了陳靖樓下。

也許是心有靈犀,剛一擡頭,那人的身影就出現在樓梯拐角處。

和唐顏打完電話,陳靖從操場溜達回家,掏出鑰匙開門,剛把鑰匙插-進鎖孔,門就從裏面打開了。徐若琳穿着睡衣,無限八卦地盯着他,“喲,偷偷跑去哪了?難道是跟女朋友打電話?”

陳靖微笑,沒回答,彎下腰換鞋子。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徐若琳好奇心大發,“唉唉,阿靖你是不是有情況啊!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去見誰啦?有女朋友不要瞞我啊,好歹也是發小。”

“散步,飯後散步,醫生說的。”

“切,我才不信!趕緊老實交代!”

門又關上,誰也沒注意到,樓下的一道人影籠在夜幕之中,路過的大媽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又說不上來在哪見過。

挺俊的一個男人,只是看起來怎麽——很傷心呢——

一周的出差結束,徐若琳要走了。臨走時,總算交代死活要賴在陳靖家的原因。

“實話告訴你吧,是你媽媽派我當間諜的,你老不找女朋友,阿姨急得不得了,要我幫她考察考察,看你是不是悶不吭聲找了一個卻不老實交代。”

陳靖哭笑不得,“你也跟我媽一起瞎鬧。”

“我才不是瞎鬧呢!”徐若琳說,“你也知道,我是決定單身的,但你也單着,長輩們老把我們湊一對,煩死我了。我說,你趕緊結婚吧,也省得我被家裏念。”

陳靖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送走徐若琳,他給唐顏打電話,告訴他晚上回來。

唐顏的車停在側門,學校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守門衛的老大爺好奇地望了又望,這是哪個學生的家長啊,孩子是不是被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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