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單的床上關系,各取所需,然後上床走人。
愛這樣的東西,怎麽可能在他們之間生根發芽呢?
這太荒謬。
他呆坐在原地,陸祎斐貼在他臉上,兩人久久沒有動一下,詭異的氣氛一時彌漫,許朗被驚得回不了神,隐約覺得肩頭一下灼熱,随即又歸于震驚之中。
日後他再回憶這日的情景,恍惚中茫然想,那轉瞬即逝的灼熱,可是陸祎斐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還蠻喜歡陸祎斐這號攻的,浪子回頭什麽的,擺明了找虐嘛
☆、章二·鳴蜩09
許朗又住回了陸祎斐家。
原因很簡單,他現在身無分文。
非要再多加一個原因,那就是許朗沒狠下心來拒絕陸祎斐。
年輕如他,從沒被人如此深情告白過,盡管心裏還存着疑慮,但不能不承認,他是動心了的,那一刻被人捧在心尖上哄的感覺,讓他覺得溫暖踏實而又滿足。
有人說愛他,證明他在這世上還是被在乎着的,無牽無挂活了二十年的許朗,曾以為自己什麽都不在乎,卻不料,這份告白已讓他破了僞裝的堅強,勾起了內心的一絲苦澀與委屈。
如果在他十六歲時遇上陸祎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愛上他。
媽的,陸祎斐你怎麽不早點出現?早點出現,沒準老子跟你孩子都有了——呸,是婚都結了。
“想什麽呢?”陸祎斐掰過他的臉,不滿道。
“沒什麽。”許朗說,此刻他正窩在陸祎斐懷裏跟他接吻,吻着吻着就開始走神,陸祎斐叫他,他才想起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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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畢,陸祎斐揉揉他的頭發,笑道:“還這樣呆,也知道要心虛。”
較之之前動不動就炸毛發飙的小怪獸,眼前的許朗簡直乖得不像話,給他個芒果都能捧着啃上半天,完全一副懵懂未開化的弱智模樣。
陸祎斐以為他是在害怕,畢竟按之前自己的行為,許朗溜了一晚上都被他整得半死,這回跑了半年,絕對是一頓狠揍。許朗最怕疼的人了,豈會不擔心陸祎斐要跟他算賬?
但許朗心裏卻遠不是這樣想的,陸祎斐那句“我愛你”在他腦海中已經盤旋回蕩了若幹天,他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活在現在,許朗沒談過戀愛,也沒愛過誰,突然間有個又帥又多金的男人跟他告白,他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那日告白後,他沒有回答,陸祎斐也沒有強求一個回複,兩人如同之前一般同居,陸祎斐白天上班,晚上上他,周末則窩在一起膩乎,或者出門逛個街,親密跟情侶一樣。陸祎斐沒問他為什麽要跑,也沒問他怎麽跑的,跑去哪了,這半年過得怎樣,似乎許朗沒有不告而別,兩人只是分別了幾日又重見面了。
陸祎斐玩了一會兒許朗的頭發,對方依然呆呆的,陸祎斐臉上含着笑意,許朗這副模樣簡直要暖到他心裏去了,傻傻怔怔的,讓他保護欲爆棚。
他叉了塊桃肉送到許朗嘴邊,許朗張嘴咬了,緩慢地嚼着,繼續發呆。過一會兒,陸祎斐又送了一塊,許朗咬了,依然思考人生狀。
如此以至循環。
陸祎斐很熱衷于這種飼養模式,喂幾塊桃肉,又喂口水,不論他喂什麽,許朗都跟小孩子一樣乖乖吃了,一臉呆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個殘障兒童。
許朗驚了兩個禮拜多,才算收回一點心神。
他開始思考今後的出路。
陸祎斐說喜歡他,要和他玩真的,他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
首先需要解決的一個問題是,陸祎斐這句話的誠意到底有多少,其次需要解決的問題是,自己到底愛不愛陸祎斐,然後還有一個問題是,他們就算在一起了——兩個男的在一起能幹什麽啊!做到死都生不出孩子啊!話說自己為什麽老是糾結生孩子這件事啊!玩這種夫妻角色扮演真的很無聊好嗎!
思考無果反倒把自己氣得一肚子火的許朗終于炸毛,怒摔手中的抱枕。
愛,愛,愛,愛你麻痹!愛能當飯吃?愛能讓陸祎斐準他時不時去“魅惑”耍一耍?愛值得他就此把自己交待給另一個人一輩子都圍着他轉?
顯然不可能!
許朗頹然倒在沙發上,看着一旁興致盎然在煮咖啡的陸祎斐,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他怕過他吧,但也稍微喜歡過他,對于陸祎斐偶爾的寬容也會覺得感激,說他們是床伴關系吧,又似乎比那深一點,說是戀愛關系吧,卻又怎麽看怎麽不像。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覺得煩心透了。上床就上床,談什麽感情呢?沒事找事,閑的蛋疼。
陸祎斐端了兩杯咖啡過來,遞了一杯給他,然後坐到他旁邊,“在想什麽?”
許朗看一眼他,這貨還是陸祎斐啊,鼻子眉毛眼,哪都沒變,怎麽就從冷酷模式轉成溫情模式了呢,最開始時還警告他不要愛上他,怎麽現在卻反過來說什麽“我愛你”呢?
許朗一個頭兩個大,快要被這情啊愛的攪瘋了。
陸祎斐見他一臉風中淩亂,不由捏了捏他的臉,道:“怎麽又發呆了,回來後你就一直這副樣子,到底怎麽了?”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還問我?裝什麽無辜!許朗在心裏怒吼。
陸祎斐無奈一笑,“還在怕我會打你嗎?傻瓜,我說了,你回來了,我就不生氣了,以前的事都算了。”
許朗在心裏咆哮,那以後的事能不能也算了啊!
于是,帶着這種矛盾而糾結的心情,許朗勇敢地——繼續在陸家住着。
原諒他又窮又挫又沒種,離了陸祎斐,他會沒飯吃,而且溫情模式全開的陸祎斐,竟讓他覺得有那麽一點點感動。
漸漸入冬,屋外寒風呼嘯,許朗也沒有興致出門,光聽聽風聲就覺得冷。替陸祎斐挨了一槍後,他的身體确實沒以前好了,畏寒,貧血,大毛病沒有,小毛病倒是遺了不少。
他蹲在落地玻璃前,看着小區裏被北風刮得七倒八摔的樹,恍惚中想,跟陸祎斐糾纏至今,竟也一年多了。
他想,那晚要是沒跟他走就好了,也不會有後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陸祎斐回到家,見到的就是跟小狗一般背對着他蹲在玻璃窗前發呆的許朗。瘦小的背影,裹着家居服,毛絨絨的頭發,耳根纖巧細薄,叫人忍不住生了憐惜。
王媽過來接了陸祎斐的包,陸祎斐問她:“他在幹嘛呢?”
王媽道:“不知道,這麽蹲着一下午了,叫也不理。”她壓低聲音,擔憂道:“少爺,許少爺該不會在哪摔了腦袋吧,這趟回來後總覺得有些魂不守舍的,你要不帶他去醫院看看?”
陸祎斐笑笑,“他沒事,就是被我吓到了。”
王媽皺眉,“你說你們,唉……少爺,你也三十好幾的人了,和許少爺……趕緊定下來吧,這樣鬧鬧分分的,對誰都不好。”
陸祎斐扶了她的肩,把她往廚房送,“好了好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王媽趕緊做飯吧,我餓了。”
王媽只得無奈地進了廚房。
陸祎斐又望了許朗,後者還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手指在玻璃上亂畫,絲毫沒發現陸祎斐已經走到他身後了。
“在想什麽?”陸祎斐坐到地上,從後面環住他,“我的小妖精如今怎麽變成小奶貓了,不聲不響的。”
許朗的目光緩緩落到玻璃裏映出了的倒影上,與陸祎斐四目對視。他垂下手,擦過陸祎斐環着他腰的大手上,感到一個金屬的觸感,低頭望去,陸祎斐手上還戴着那枚戒指。
陸祎斐也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微笑道:“我還戴着,你的呢?”
“賣了。”許朗道。
陸祎斐于是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故作惡狠狠道:“真狠心,求婚戒指也賣。”
“錢花完了。”
“周尊給了你二十萬,還不夠你半年花?”陸祎斐道,“看來我要更加努力工作了,不然真養不起你。”
這是許朗回來後,陸祎斐第一次提及周尊幫他逃跑的事,語氣輕松,并沒有過多糾結于責備,然而許朗還是下意識噤了一下。
離開後,他整日混跡于各種聲色場所,賭博、泡吧、酗酒,那二十萬根本經不起幾下折騰,一下子就沒了。錢花光後,他過了一段不那麽寬裕的日子,實在受不了了,才跑回宛市。
至于他為什麽會去會所和人賭球,又為什麽一口氣叫了一箱酒不喝卻全倒掉,為什麽跟別人滾床單時男人不滿他走神,這些,大概只有許朗自己知道了。
這半年,他其實過得也不那麽好,想象中的自由似乎并沒有預期那樣開心,或許始終覺得欠了陸祎斐一句抱歉,或許周尊的話讓他心裏有些膈應,總之他沒能跟之前一樣潇灑快活。
“……”很久,他說:“賭球,輸了。”
陸祎斐拿腦袋輕輕撞了一下他的頭,“不學好。”
許朗不說話。
陸祎斐問他:“許朗,你在家裏待着是不是很無聊?”
許朗點了點頭。
“我想也是,”陸祎斐說,“你無聊就出去走走,晚上回來讓我看到你就行。”
對于陸祎斐的讓步,許朗不怎麽受用,拖着陸祎斐這個大包袱在心裏,他就算出去也放不開玩。搖搖頭,他說:“不想出去,沒意思。”
陸祎斐掰過他的頭,認真道:“你怎麽了,這不像你啊,以前老吵着要出去,我不放,你也會找各種借口往外跑,現在怎麽就不想出去玩了呢?”
許朗垂下目光,癟嘴道:“沒什麽,就是覺得玩也沒意思。”
陸祎斐摸摸他的頭,開始考慮王媽方才的提議,這該不會是抑郁症了吧?
“要不我送你上學吧,”陸祎斐說,“你才二十,我給你選個歐洲那邊的學校,你複習下英語,明年入學,怎麽樣?”
許朗興趣缺缺,“随便。”
陸祎斐坐不住了,說:“寶貝兒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開心就說出來,你這個樣子我很擔心。”
許朗望了他。
面前的男人眼含擔憂,英挺的面容,正是他熟悉的模樣。
許朗心裏茫然又慌亂,他覺得自己和陸祎斐不該是這種關系,他想和陸祎斐說清楚,卻又不知道該說清楚什麽。
陸祎斐說的“留在我身邊”到底意味着什麽,像夫婦一樣淪入日常嗎?那種生活想想都無聊且好笑,許朗不想要。
可是讓他和陸祎斐一拍兩散,他又有點不舍,這棵大樹寵他又有能力讓他衣食無憂,他一時還真舍不得斷。
自己到底想和陸祎斐維持怎樣的關系呢?
許朗想不明白,或許他只是想有個金主随時可以傍,一面出去潇灑,一面沒錢了又可以回來求包養,誰也不管着誰最好了。
可是陸祎斐要的并非僅此而已。
許朗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只是伸手摟住了陸祎斐的脖子,輕聲道:“我想做。”
陸祎斐一怔,而後抱起他進了房間。
許朗拼命吻着他,腦子裏翻雨覆雨過着一些雜亂的念頭,他不想去思考,只閉着眼睛,将自己沉浸于纏綿的□□之中。
既然想不明白,暫時就這樣吧,耗着耗着,也許就膩了,膩了,也許就分了。
一切事情,就到那時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在搬家,所以沒更,抱歉抱歉……新家還沒聯網,只能上班時候更新……周末的話還不知道能不能弄上網,唉……
ps.被催更的感覺棒棒噠,我果然是抖M麽……
☆、章三·征暑01
平安夜。
一群人在包廂裏鬧得正嗨。
唐顏姍姍來遲,一進來就撞見陸祎斐和許朗在玩One Minute Stand,倒是意外了一把。薛紹在旁邊吹口哨喝彩:“哎呦陸祎斐,我今天算是重新認識你了,你不來這一出,我還以為你真打算清心寡欲到底呢。”
陸祎斐一個杯子扔過去,“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天天瞎玩,小心哪天就折了。”
唐顏挑眉,自尋了地方坐下,左邊肖楚顫巍巍地給夏臻喂水果,右邊薛紹摟着MB大談自己神功蓋世,一擡頭,陸祎斐拉了許朗在唱歌,四顧之下,只自己孤身一人,不由腹诽這幫狐朋狗友真真惡毒。
唐顏灌了口酒,許朗溜過來跟他道謝,唐顏挑眉,“不該恨我送羊入虎口?”
許朗無言以對,陸祎斐護雛似的把人攬了過去,唐顏不屑地移開視線,懶得看這對狗男男秀恩愛。
薛紹大開牌局,許朗手癢,陸祎斐指指自己的臉,許朗親了一口,得了恩準便屁颠屁颠過去參戰。唐顏對了陸祎斐一臉甜蜜,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珠子。
薛紹留了個MB,但唐顏沒興趣,一個人端了酒杯窩在沙發裏,俯視衆生芸芸。
陸祎斐問:“心情不好?”
唐顏含糊應了一聲,沒有細說。陸祎斐于是也不多問,随意聊了幾句,沖他舉杯,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那頭薛紹和許朗在玩黑桃A,許朗一路輸,被薛紹連同MB灌得坐不穩,陸祎斐拍了下唐顏的肩膀,“我過去看看。”
唐顏沒擡頭,繼續想心事。
他想着那人的模樣,光是一個淺笑都那般動人心魄,幾面之交,為何那人的身影卻在腦海揮之不去?
許朗揮着手嚷嚷:“再來!這把一定贏!”
薛紹哈哈笑,“好啊,看誰贏。”
陸祎斐走過來把許朗往自己懷裏一帶,道:“這把我替他來。”
薛紹的臉色就變了,陸祎斐的牌技薛紹不敢再領教,鄙視又不甘地看了他,“切。”
陸祎斐于是把人帶到沙發坐下,許朗喝得爛醉,軟趴趴地倒在他身上,雙頰通紅,眼神迷離,陸祎斐看了一會兒就呼吸發緊。
許朗撐着他坐起來,醉醺醺地說:“陸少。”
陸祎斐忙迎上去,“嗯?”
“你,是個神經病。”
“……”陸祎斐額上頓時挂了幾根黑線。
許朗的眼神又飄到不遠處的唐顏身上,歪着頭喃喃問:“二少不開心?”
“嗯,不開心。”
“為什麽不開心?”
“我猜是遇上動心的人了。”
“哦——”許朗拖着長長的尾音,突然話鋒一轉,控訴道:“他看不上我!”
“……”
“我勾他,他都不理我。”許朗委屈地說,“給我揍他!”
“……”
“你說我長得好不好看?”
“……好看。”
“技術好不好?”
“……好。”
“他居然看不上我!我去揍他!”
陸祎斐滿頭黑線扯住亂動的許朗,“回來,回來,哎!”他被許朗一手扇到脖子上,登時差點斷氣,“給我消停點!”
許朗停住,看了他兩秒,然後嘴一癟,“哇!你欺負我!”
陸祎斐頭痛得要命,深吸一口氣,“好好好,別哭,我去揍他,行了吧?”
許朗破涕為笑,傻乎乎地沖他樂,“好!”
然後陸祎斐只能在他注視下走到唐顏身邊,唐顏擡頭,“幹什麽?”
陸祎斐攤手,一臉無奈,“許朗讓我來揍你,你別動,配合一下。”
唐顏頓時警惕地挪了下身子,“配合什麽?配合被你揍,陸祎斐你傻了還是我傻了,給我滾開。”
陸祎斐嘆氣,“對不起了。”
然後唐顏就被“揍”了一頓。
當然陸祎斐沒有真打他,只是象征性地撲了幾下,但唐顏不知內情,被這突然罩過來的人吓了一條,掙紮之時還給了陸祎斐幾拳。薛紹大驚失色趕過來,“你們這是幹什麽?喂,阿斐你瘋了?都給我住手!”
夏臻看戲,肖楚忐忑,許朗在一邊拍着手大笑。
等到終于弄清陸祎斐在幹什麽,一群人皆是哭笑不得。唐顏指着陸祎斐的鼻子,惡狠狠道:“你丫見色忘友,從今天起我們絕交。”
薛紹笑得不亦樂乎,“我勒個去,阿斐你不是吧,我真受不了你,絕交絕交,沒商量。”
肖楚看看這頭,又看看自己這位,在心裏暗自祈禱夏臻別好這口他就謝天謝地了。然後夏臻就一挑眉,對他道:“去揍陳靖。”
“……”肖楚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鬧到深夜,衆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各受。
許朗已經完全醉了,陸祎斐把他背到車裏,頂着衆人鄙夷的視線,灰溜溜地開車離開。副駕駛上的許朗還在喃喃說着夢話,陸祎斐哭笑不得,無奈地嘆氣又嘆氣,這下好了,他在圈子裏的臉都丢盡了。
比上回許朗跑了後的狼狽樣還糟糕。
回到家,陸祎斐又抱着許朗洗了個澡,許朗跟個嗜睡的小孩一樣,一直挂在他身上,皺着眉頭不肯他碰。陸祎斐哄了又哄,終于把他洗幹淨,等把許朗塞進被子裏,他自己也累出一身汗。
堂堂陸少還沒這麽伺候過別人。
陸祎斐随便沖了下澡,疲倦壓得他想倒頭就睡,然而等他洗完出來,卻見許朗直直坐在床上,一臉迷茫地看着他,然後咧嘴一笑,沖他張手,“抱!”
“……”陸祎斐仰天長嘆一聲,然後撲過去抱着許朗往床上一倒。
許朗咯咯直笑,好像陸祎斐在跟他玩游戲一樣,小爪子在陸祎斐身上撓啊撓,開心得不得了。
陸祎斐也好久沒見過許朗這副開朗模樣了,前段時間郁郁沉沉的樣子搞得他真打算帶許朗去醫院看看,如今見他笑得開心,心裏才算松了口氣。
“這樣高興?”陸祎斐問。
“嗯!”許朗點頭。
“為什麽?”
許朗舉起三根手指,看了看,又收回來一根,“揍死二少!叫他嫌棄我。”
“……”
陸祎斐翻身把他壓在身上,沉聲道:“你就那麽想爬唐二的床?”
許朗嘻嘻笑,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麽,突然嘴一癟,眼淚說冒就冒,“你也嫌棄我!”
陸祎斐一愣,實在跟不上他說變臉就變臉的節奏,急急忙忙把人摟住,柔聲哄道:“怎麽就哭了?我沒嫌棄你,愛你還來不及呢,傻啊,別哭別哭。”
“哇!”許朗哭得傷心,嘴裏嘩嘩往外冒着一連串含糊不清的音節,“你……嗚嗚,哇!我……不……哇哇……”
這都什麽跟什麽!
陸祎斐一頭霧水,不曉得自己怎麽就把他給弄哭了,只能不停擦着他的眼淚,抱着他哄了又哄,一個頭頂兩個大。
許朗伸手指指自己的臉,又摸摸自己的屁股,然後捧着胸口嚎啕大哭。陸祎斐莫名其妙,不曉得許朗在跳什麽舞。
“你在說什麽,我不懂——”
許朗帶着眼淚鼻涕突然就咬住陸祎斐的嘴唇,蹭了他一臉邋遢。
不止是許朗,陸祎斐都要哭了,他推開許朗,許朗看他一眼,又扯着嗓子嚎起來,“你嫌棄我!”
陸祎斐只能被迫接受他涕泗洗禮。
許朗鬧到快天亮才消停,揪着陸祎斐的衣服擦眼淚又擤鼻涕,然後嫌惡地推開他,滾到另一邊呼呼大睡去了。
陸祎斐欲哭無淚。
第二天起來,許朗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幹二淨,捧着粥喝得開心,見陸祎斐頂着黑眼圈下樓,還驚訝道:“陸少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陸祎斐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工作,然後沖下樓一把将許朗提起來,“從今天起叫我老公!”
許朗歪頭,一臉不解。
“不叫就揍你!”陸祎斐補充。
許朗于是在心裏想,果然還是個神經病加暴力狂,一大早就發瘋。
日子不好不壞地過着,陸祎斐堅持不懈地讓許朗改稱呼,許朗懶得理他,陸祎斐逼得急了,許朗索性連“陸少”這個稱呼也省了,直接用“喂”代替。
大約也過了一段時間和平的日子,陸祎斐跟新讨了老婆一樣,每日一下班就往家裏趕,被唐顏他們紛紛取笑。許朗也乖巧了一段時間,偶爾出個門,也有意無意不去那些會惹陸祎斐生氣的地方。
但這樣日子沒持續多長時間,炸毛受與暴力攻又撿回各自屬性,開始天人交戰。
零零碎碎總有些小事,比如許朗突然就不高興了,不肯吃晚飯,怎麽哄都不聽,比如有天許朗在外面剪頭發耽誤了時間,陸祎斐回家沒看到他,又陰了好一會的臉。
此般雲雲。
陸祎斐給許朗找了個家教補習英語,許朗本就沒有什麽語言天賦,高中學的那點東西全都還給老師,此時再撿起來,猶如重頭學起。
他咬着筆頭對着一堆蝌蚪文,頭發都要被自己揪沒了。家教收了不少錢,盡管學生實在差勁,也不得不耐着心一遍遍教。
許朗學得煩了,把筆一扔,喪氣道:“不學了。”
家教給他把筆撿起來,“你不會,我教你,來,這裏我給你講一下——”
“我說不學了就不學了!”許朗煩躁道。
家教好脾氣道:“我受了陸少的囑托給你補英語,自然要給你教會了才能交差。”
許朗翻了個白眼,趴到沙發上玩PSP去了,任家教怎麽勸都不肯再看一眼書。
陸祎斐回來時,家教正一臉無奈地蹲在許朗旁邊念英文,許朗耳朵裏插着耳機,搖頭晃腦地打游戲。
家教見到陸祎斐,走過去道:“陸少,許少爺他……”
“我知道了。”陸祎斐打斷他,“辛苦你,今天就先到這吧。”
家教得了赦,拿了自己的東西離開。
許朗還在打游戲,看都懶得看陸祎斐,陸祎斐過去拔了他的耳機,溫聲道:“怎麽不想學了?”
許朗不理他,從他手裏拿回耳機塞上,繼續專注于手中的游戲。
陸祎斐幹脆把他抱起來,許朗叫嚷嚷的,屏幕上的小人也随之被地方打死。
“你幹嘛!”許朗氣鼓囊囊地沖他喊。
“一會兒再玩,現在先回答我的問題,不是說好準備出國念書嗎,英語還沒學幾天就不學了,這怎麽行。”
“誰要出國讀書了,那堆破東西我才不想學,煩死人了。”
陸祎斐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一點,“許朗,我怕你一個人在家無聊,才找家教過來教你英文,你現在不想學,好,我問你,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做!”許朗吼道,“呆在這個屋子裏跟坐牢一樣,煩死了煩死了!”
“許朗,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好啊,我就無理取鬧了,怎麽樣,你把我趕出去啊?趕出去一了百了,誰都省心!”
陸祎斐不想跟他吵,累了一天,回來還要面對這樣的局面,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去哄許朗。許朗是有點小脾氣,三天兩頭就要鬧上一鬧,陸祎斐大多數時候不知道他在鬧什麽,耐着脾氣哄兩下也就過去了,但今天這事怎麽看都是許朗的不對,許是小矛盾累積多了,陸祎斐也有點架不住,臉色陰沉下來。
“許朗,我不知道你到底因為什麽事情就不開心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麽事情就說出來,別跟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胡鬧。”
這話着實很重,從前陸祎斐是喜歡他偶爾的小孩心性的,如今冒出這一句,許朗只覺得心一下就涼了。
看吧,愛什麽愛,那都是新鮮勁兒沒過才說的鬼話,一旦時間久了,勁頭過了,從前歡喜的小缺點就變成了無法容忍的矛盾源頭。
“好啊,我不懂事,那分手好了,一了百了。”許朗賭氣道。
話一出,陸祎斐的臉色就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彌補一下前兩天,加更一章吧……
接下來大概就是說相處模式的矛盾吧……愛什麽的,要持久,還是得互相磨合啊……
開四條線的下場就是,捋時間軸真是要人命!
☆、章三·征暑02
那天到底怎麽吵的架,許朗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最後陸祎斐被他氣得摔門而去,而自己也氣得雙眼通紅。
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是這樣煩人的事,陸祎斐再好,對久了也生厭。何況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和陸祎斐這種“戀愛”關系,心裏就憋得慌,好似有人拿繩索綁了自己一樣,渾身都不自在。
他都快忘了之前自在潇灑的日子是何滋味了。
許朗以為陸祎斐會是最耗不住的那一個,卻沒料到耗着耗着,自己反倒捺不住氣了。
陸祎斐一整夜沒有回來,許朗哭了一會兒,等到天亮就拿了自己的行李準備走人。
王媽在他身後勸,“許少爺你這是何必,兩個人在一起哪有不拌嘴的,少爺氣消了自然就回來了,你這會兒走了,少爺回來該着急了。”
許朗随她念,拎着包打開了門。
門外掏鑰匙正準備開門的陸祎斐一怔,而後面面相觑,誰也沒有說話。
王媽适時勸架,一邊把許朗往屋裏拉,一邊讓出一條道讓陸祎斐進來,“少爺回來了,快進來,許少爺等了你一晚上,你快來哄哄吧。”
許朗擰着脖子,倔強道:“誰要他哄,我要走了。”
陸祎斐沉聲道:“你去哪?”
“要你管?”
滿滿的火藥味。
王媽見識,推推陸祎斐,小聲道:“少爺,許少爺哭了一晚,你別再起高腔了,真把人氣跑了怎麽辦。”
陸祎斐看了許朗,後者眼睛還腫着,微微泛紅,板着臉滿是怨怼。
“王媽你去廚房吧。”陸祎斐說,然後走過去攬了許朗的腰,低聲道:“先回房。”
許朗扭着身子,餘氣未消,“不去。”
陸祎斐親了親他的眼睛,“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回房我們好好談談。”
許朗別過臉不看他,跟他進了房間。
陸祎斐奪了他手裏的行李扔到一邊,把人按到床邊坐下,直視許朗的眼睛,誠懇道:“昨天是我沖動了,不該丢你一個人,對不起,別氣了好不好?”
許朗橫他一眼,用鼻音發出一聲“哼”。
“好了,”陸祎斐蹭蹭他的額頭,哄道:“眼睛都哭腫了,看這小嘴,都可以挂二斤稱砣了。我都回來了,也道歉,就原諒我好嗎?”
許朗還是不理他。
陸祎斐只好伸出舌頭舔舔他的唇角,手也撫摸着他的背,邊把人往床上帶邊柔聲道:“你也有不對不是,我認錯了,你不認錯,至少別跟我置氣了,一人退一步,行嗎?”
許朗想着自己的事,沒空管陸祎斐的動作,于是一場纏綿終結了這場争吵。
家教照例每日過來,許朗敷衍地學着,聽一半漏一半,往往家教還在給他分析邏輯關系,許朗的心思就飄到別的地方去了。
陸祎斐沒怎麽管他學習的事,只是對了他慘不忍睹的模拟考成績,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
周末時候,陸祎斐叫了許朗談話。兩人面對面坐了,許朗玩着自己的手,漫不經心地說:“什麽事啊,困着呢。”
“許朗,”陸祎斐說,“你不想學英文是嗎?”
許朗擡眼看他一眼,“随便。”
“随便是什麽意思?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消極怠工算什麽意思?”
許朗一攤手,“那你要怎樣?出國是你說的,你要我學,我學,我什麽都聽你的了,你還有怎麽着?”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為你着想才打算送你出國,你要是不願意就跟我說,我又不會強迫你,你這樣一面應着一面敷衍算什麽?”
“我什麽意思?”許朗樂了,“我他媽就是不想跟你過了!”
一時劍拔弩張。
陸祎斐花了足足三秒才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他松松領口,疲憊道:“許朗,這段時間我很累,對你也夠寬容了,你就不能稍微懂事點讓我省省心麽。”
“那真不好意思,我人就這樣,改不了。”許朗靠到沙發上,痞态盡顯,“我就是個出來賣的混混,跟陸少你這種精英不同,也永遠裝不出高大上,陸少還是別白費心思了。”
“許朗。”陸祎斐沉聲道。
許朗就跟沒看到他眼中的陰沉一樣,繼續說:“陸少,你說喜歡我,好,那我問你,你喜歡我什麽呢?喜歡我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喜歡我滿口髒話動不動就發飙?呵,陸少,其實你只是覺得新鮮,沒人敢忤你的意,我卻得了便宜還不知好,所以你才想拖着我,證明你自己的魅力。就是這樣。”
“夠了,別說了。”
“你看,你根本就受不了我的缺點,你不準我說髒話,還找人給我補英語,無非嫌我丢人,想把我往你那圈子拉。可我許朗不是那塊料,你花再多心思,我也就只是個混混,誰有錢誰就是我大爺,誰出得起價我就跟誰上床。你要包養我,行,沒問題,咱倆就談談價呗。各取所需,何必整那些虛的,什麽情啊愛的,都是狗屁,陸少你別騙我也騙你自己了。”
“我叫你別說了!”
陸祎斐霍然起身,椅子被他推出去老遠,他雙目怒瞪,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真真難受到心坎裏去了。
許朗攤手,閉了嘴。
陸祎斐瞪了他幾秒,轉身上樓,摔上了房門。
許朗在樓下坐了一天。
他看着地面失神,陸祎斐不明白,他永遠也做不成他想要的那種溫柔情人。陸祎斐在努力改變他,企圖讓他收心,讓他配合他的生活,卻忘了許朗從一開始就沒把心放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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