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叁章 Lily（二）

“對我而言的實際體感大概是，僅僅只是在空中短暫意識不明了幾秒，而落在地面的時候已經身處這個橫濱——自那時七年之後。我沒有在身邊看見任何其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在簡單獲取了一下關于這邊的情報之後就沒有目的地随便沿着海邊走——畢竟不清楚這種異常的狀态會維持到什麽時候，因為落在這裏的地點和當初跳下來的地點也并不是同一處因此推斷大概不需要留在原地等待被送回去。但是這種狀況顯然是常理之外——時空跨越的異能力并不是不存在，但是能夠跨越七年的強大異能力應該不常見。更何況從常理來說我不應該成為異能力起效的對象。我暫時還沒有弄清楚這一點。”

中原中也注視着在自己身旁蜷縮着身體聲音略微有些沉悶的人。幹淨的白色繃帶遮擋着臉側，略微淩亂的黑發覆蓋下的鳶色眼睛看上去有些沒精神——但是還沒有覆蓋上記憶裏那種令人難以呼吸的不透光的陰影。空氣一時有些靜默，像是各自沉思着的兩人片刻之後被一聲郵件接收的郵箱提示音打斷了思緒。中原中也掏出自己的手機查看着剛剛收到回複的郵箱，一邊随口問道，

“是看見我在那裏所以才往海裏跳的？”

身旁那人非常無辜地聳了聳肩：“沒有。我完全沒有想到中也會在那裏。反正也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可以做了所以試試看能不能死在這邊而已。”停頓了一下，少年的嘴角上揚起一個有些戲谑的弧度，“更何況要是真的看到中也了我一定會快一點換一個自殺地點。畢竟看着中也就會覺得很影響開開心心自殺的心情。”

“嗯，這樣啊。”橘發的年輕男人低着頭仔細地翻看回複郵件，片刻之後站起身，進書房将先前關上的筆記本電腦帶了出來，靠坐進沙發裏開始查看織田作之助發給他的監控資料。在進入工作之前像是想到了什麽，順手拿起自己的外套給身旁的小孩披在了身上。

裹着他外套安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工作的人沉默了片刻之後聲音有些悶悶地開口。

“這樣子的中也……這個時間的我還真是一點樂趣都沒有。”

敲擊着鍵盤的手指短暫地停頓了下來。

“太宰，這個時間的你……”

低着頭有些艱難地斟酌着詞句的人，剛剛整理了一半的思緒被絲毫沒有異樣的聲音打斷。

“已經死了。對吧？”

中原中也回過身，看着坐在自己身側目光平靜而清晰地注視着自己的人。

鳶色的眸子裏沒有了平時的漫不經心與惡意戲谑，顯得十分安靜。抱着自己的雙膝縮在沙發上的人甚至像是在壓抑着一聲輕嘆。

“在第一眼看見跟着我跳下來的中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所以我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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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着名叫太宰治的這個人的時候，有時會覺得，那似乎并不屬于活着的人。

中原中也像這樣想着。就像是在看見面前的人平靜地對他說出“我知道我已經死了”這樣的話的時候，他好像也能夠看見那個成年後穿着黑色外套頸間纏繞着暗紅色圍巾的人，就這樣坐在那裏笑着像這樣說道。

“嗯，對啊。——我已經知道自己會死，不是嗎？”①

最後一次見到毫無氣息地躺在那裏的人的時候，他的嘴角就好像帶着這樣的笑意。

放置在沙發一側的電腦屏幕早已休眠許久。而自從在錯位的時間與早已離去許久的人再度相遇以來一直保持着清醒與鎮定的人，此刻安靜地任由比自己還要矮小一些的少年輕輕環着他的脖頸，壓抑着情緒埋頭在對方肩側。微涼的手指輕輕搭在他頸間，足以碾碎一切的強大的重力此刻順從而安靜。被剝奪了重力的控制權與一切防備的人并不對此感到不安，反而胸口一直以來難以呼吸般的滞澀在熟悉的觸感之間逐漸緩和。取而代之不知已經竭力壓抑了多久的悲傷與空虛。

燃燒自己，照亮他人，本末倒置，舉棋不定。③

他已經快要忘記了自己能夠得以卸下肩頭重負的條件。

年輕的黑手黨首領閉上略微有些失神的雙眼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身前一直安靜地任由他倚靠着的人卻突然站起了身，掠過他走向放置在他身後的電腦，在擦身而過的時候，随手将那件外套蓋在了他頭發上。

中原中也有些茫然地一邊伸手扯下那件外套，一邊向着身後看過去。

那人将他的電腦抱在膝上靠坐在沙發裏，十分熟練地輸入密碼開機并點開監控資料仔細查看。鳶色的眼睛裏倒映着屏幕映出的微光，帶着些微凝神思考的慎重。

就像是沒有絲毫違和感一般，少年的身影與記憶中身處首領辦公室內工作着的人無聲地重合在了一起。

已然大致恢複了情緒的人壓抑下了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随後他靠坐過去，與敲擊着電腦鍵盤的人一同查看通過郵件發送過來的監控錄像。

“連同有可能的周邊逃逸範圍都沒有被拍攝到任何可疑的端倪。這種狀況下，如果不是對方擁有空間系的異能力者，就是通過網絡黑客對實時監控動了手腳——我個人目前傾向後者。”

中原中也略微困惑地跟他确認道：“……你知道我現在是在找誰？”

黑發的少年回了他一個郁郁悶悶的沒轍目光。

“七年了耶——中也果然還是小學生啊。”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人敢對其說出如此評價的年輕首領怔了一下，随後控制不住地捂着眼睛笑了起來。笑完之後靠過去伸手揉了揉那頭亂糟糟的黑發，“啊，抱歉抱歉。”

鳶色眸子裏的郁悶情緒顯而易見地加深了。“……中也現在是在哄小孩子吧！是在把我當成小孩子來哄吧！！”

盡管嘴裏繼續亂七八糟地抱怨着，太宰治卻沒有停下手裏的工作，一邊十分認命般地具體解釋道：“是在找在港口設置下不明異能物質的人對吧？那種物質我在碼頭附近的集裝箱外壁上看見過。我用路上撿到的鐵絲檢查過，應該是能夠蓄電、導電，并引發電路短路故障的異能力。後來好像是引發了控電室起火爆炸？雖說能夠被無效化，但是不連續在同一處的話，清理起來還挺麻煩的。至于他們的目的，中也最好讓人去查一下當天進出港物資與相關企業的名單。”

在太宰治說話的同時就已經通過手機将命令布置了下去的中原中也看着仍然在快速調閱着監控資料的人。

“你看，找到了。”片刻之後，黑發的少年揚起一絲毫不意外的笑，将電腦屏幕向着身邊的人轉過來：“這裏屏幕下方的時間出現了短暫的跳幀。雖說不能當成什麽證據，但可以證明我剛才的推測。對方不惜做到這一點也要掩人耳目在港口制造混亂的目的，大概就是對進港物資進行竊取——應該是私人或非具備特殊資質的合法組織無法私自購入的物資種類。根據這一點去查就好。”

坐在他身邊的人一時沒有回應。

太宰治略微不解地擡頭看過去，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此刻像是帶着某種略微有些壓抑的情緒、眼睛裏卻短暫地散去了陰影。

“好。”

他的聲音裏帶着近乎懷念般的，低沉而柔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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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出自文豪ストレイドッグス三期［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