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陸章 大戰略家
在黑手黨首領下落的身影消失之後,似乎打算從另一邊的臺階下去進行查看的雇傭殺手被從護欄上跳下來的黑發少年阻攔了行動。
“沒有那個必要。被我觸碰着他無法使用異能力,不需要确認也沒有存活的可能。相比起那種無用功,還是快一點帶我去你們的雇主那裏比較好。——應該等了很久了吧。”
被雇傭者相互對視了一下,默認了少年的說法。随即一把槍抵上少年後背,那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順從地擡起自己的兩手。
“放心。如果我想逃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會到這裏來了。”
伴随着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碼頭裝卸通道很快再度恢複了沉寂。
在損壞的護欄下方接近海面的位置,周身覆蓋着暗紅色重力懸停在空中的人輕輕地呼了口氣,解除了重力操控讓堪堪觸碰着自己身體的數十枚子彈落入海水中,自己也落下在海面等待許久的織田作之助駕着的摩托艇上。
“很準确啊。”
“嗯。太宰先前突然用公用電話聯系我,讓我到這個位置來等。”
中原中也詫異地看了眼那艘顯然是臨時租賃的摩托艇,“那你速度還挺快。”
赤發男人認認真真點了點頭。
“太宰說,還挺急的。”
兩人沉默着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為這個對話同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了,中原,接下來該怎麽做有頭緒了嗎?”
“——差不多。”中原中也低下頭回憶着太宰治在碼頭上最後對他留下的那句話,在那句話出口的同時,那人就不動聲色地松開了握住他的手,任由他借助重力控制僞裝出被槍擊的假象落入海中。
『實際上,并不僅僅只是烈性神經麻醉。世界上一切藥物都存在所謂的致死量。——即使是消炎藥的糖衣片劑。』
他的目光微微一動。
“……是這樣。織田,繞到港口後側,找個人跡罕至的岸壁,從那裏上去。”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目光示意他在身後坐好,發動摩托艇從港口外側的海域繞過裝卸碼頭,向着不常有人接近的沿岸高壁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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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被禁锢在手铐之中的黑發少年像是對周圍對準着自己的槍口視若無睹一般,神情漠然地注視着坐在距離他幾步距離之外的靠背座椅上的人。
“你是費奧多爾·D?”
那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實際上你應該只是被死屋之鼠雇傭為戰鬥力的武裝部隊的頭目而已。雖然那封信确實出自費奧多爾·D本人,但是他是不會冒這個風險在這種根本沒有防備的地方與我會面。就連派遣殺手前來挾持我,其實也是你和你的組織自作主張——你想先死屋之鼠一步将我控制在手中,所以甚至刻意對死屋之鼠隐瞞了你們的擅自行動。”
那人神色微變,但很快壓抑了異樣,帶着些嘆服般開口。
“果然不愧是被費奧多爾·D稱為大戰略家的Port Mafia先代首領太宰治。雖然就連費奧多爾·D也無法解釋為何一年前已經被确認死亡的你如今會以這樣的姿态重新出現在橫濱,但是毫無疑問——先一步掌握你所了解的情報的人,就能夠獲得足以将橫濱甚至整個日本掌控手中的戰術力量。從一開始我就是抱着這樣的目的同意與死屋之鼠的那群烏合之衆的家夥合作。”
“……太天真了。”
黑發的少年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他擡起頭直視着面前眼露貪婪之色的人。
“你以為就憑一個小小的武裝犯罪集團,能夠脫離甚至對Port Mafia都能夠進行高強度監視的死屋之鼠的控制範圍?還是說你以為費奧多爾·D其實是個對合作夥伴坦誠相待毫無戒備的正人君子?不過是借你們的手探我的底罷了。到底誰才是烏合之衆——即使是現在,他也仍然在看着你們哦?”
少年的嘴角上揚起一個冰冷戲谑的弧度。
“欣賞着——這場無聊而又可笑的鬧劇而已。”
坐在那裏的人像是在瞬間神經狠狠顫栗了一下,目光倏然變得狠戾,站起身幾步走到被拷在牆邊的少年的面前,按住他的頭發狠狠往牆壁上撞去。
“被監視着?也好。那就在費奧多爾按捺不住之前先行把情報逼問出來——就算問不出來,也不能讓你落到他的手上。就讓我看看——”
暗紅色粘稠的血液順着額角覆蓋着的繃帶從臉側流下,咬着牙壓抑下近乎眩暈的劇痛的太宰治還沒來得及調整呼吸就被再度狠狠撞上牆壁。
“不用顧及生還概率,就讓我看看——你能夠撐到什麽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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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織田作之助不解的目光注視下迅速開車返回Port Mafia總部大樓的中原中也顧不上解釋太多,帶着他一路徑直回到位于大樓頂層的首領辦公室,進門之後快步奔向仍然散落着毯子與醫療箱的沙發,動作有些粗暴地翻找了片刻,找到先前買給太宰治的那瓶消炎藥。
他打開蓋子,毫不猶豫地将整瓶藥全部倒出來,然後伸手從瓶子底部取出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
展開看完之後,中原中也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織田。”
他向着站在門邊的友人轉過身。
“雖然還沒有完全天亮——但是可能要準備開始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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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封閉的廢棄地下設施內部端着茶壺給茶杯續水的銀發男人在聽見入口處傳來巨大的爆破聲響的時候略感詫異地挑了挑眉,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架着槍械将自己圍在中間的黑手黨們。
“啊呀。還真是……令人感到意外的客人。”
他微笑着,對上神色凜冽的橘發黑手黨首領。
“精彩。甚至主人都沒有提前預料到你們會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尤其是你,伯內特④的記憶消除應該是完美無缺的才對,拿走的頁碼也是不會引發懷疑的部分。竟然會讓你發現其中的端倪。該說真不愧是——曾經的‘雙黑’嗎?”
中原中也的目光鋒利而冰冷,帶着幾乎淬出血來的殺意,一字一句低沉地開口。
“能夠讓那個傻子以身為餌幫我短暫脫離監控的時間有限——我不想浪費在無關的事情上。交出文件再死、或者現在死。你目前只有這兩個選擇。”
暗紅色的重力帶着狂暴的風壓覆蓋上了他的身體。
“以及、糾正一點。——現在也仍然是『雙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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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呼…………”
被按壓在碎裂的牆壁上控制不住地咳喘着的黑發少年強撐着一陣陣發黑的視野,相較撞擊帶來的劇痛被一再壓抑呼吸的強烈窒息感更加瘋狂地折磨着神經。額前傷口的血液已經凝結在發間,沒有被繃帶遮擋着的眼睛也被大量的血液模糊着。一手扯着他頭發的人顯然已經得到了由外面守備的部下傳來的某些彙報而顯得極度焦躁,他再度将少年狠狠按壓在牆壁上。
“還不打算說嗎?——你應該知道的吧?關于死屋之鼠在橫濱行動的真實目的,以及他們将要采取的行動。還是說你比起輕松的死亡更加喜歡窒息而死的感覺?”
再度從缺氧帶來的眩暈與劇烈頭痛之中慢慢緩過思維的太宰治支撐着僅剩不多的力氣,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
一旁的犯罪集團頭目在這毫無理由的笑聲裏突然感到一陣異樣的心悸。
他聽見少年低啞的帶着血液氣息的聲音。
“……你真的知道窒息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嗎?”
他輕輕地,近乎憐憫般,又仿佛是在嘲笑着自己。
“你真的知道無法呼吸的痛苦所帶來的那種迫切渴望死亡的感覺嗎?”
“在這個氧化過頭的世界之中……我就是……一直像這樣、窒息地、痛苦地、将死亡視作唯一解脫手段地……——一直活着……。”
他笑着,任由血液順着嘴角滴落在地。
“……直到那一天到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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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內特,初登場見倒錯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