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拾貳章 黑手黨與偵探社（一）
從淺睡中醒來的中原中也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身旁沙發裏專心地敲擊着筆記本電腦鍵盤的人。從酒吧離開之後織田作之助開車把兩人送回了Port Mafia總部大樓，雖說控制着飲酒量并沒有喝到能夠稱得上醉的程度，但是已經快兩天沒有好好休息過的中原中也仍然在回到首領辦公室之後感到有些過度疲憊。反倒是先前由于傷勢昏迷了許久的太宰治此刻精神還算能夠支撐，看出那人的狀态便把人哄到了沙發上按着他躺下，自己抱着他的筆記本電腦坐到他身邊開始詳細布置先前早已策劃好的戰略安排。
中原中也實際上并不是非常想睡。但是躺在沙發裏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氣息與呼吸頻率，聽着屬于那人工作習慣的敲擊鍵盤的聲音，分明還在為接下來的情勢緊繃的神經卻不知為何就這樣放松了下來，倦意也随之湧上。
一年來身為黑手黨首領的本能壓抑着他始終保持着警醒的淺眠，卻由于身旁那人的存在精神放松得十分徹底。睡意朦胧之中他感覺到熟悉的手指覆上他前額有些惡作劇地輕輕卷着他略長的那縷前發，僅剩下本能的意識全然沒有任何抵觸，反倒是順應着由指尖觸碰的位置流向心髒的幾近安撫般的溫度任由思維沉向令人安心的黑暗之中。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思維與精神都恢複到了足以回到狀态的程度。從沙發上坐起身的人低着頭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前發，随後反應過來什麽，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向着在自己睡着期間似乎一直坐在那裏工作着的人靠近過去。
視線仍然集中在面前電腦屏幕上的人沒有看向他卻在嘴角略微帶上了些笑意：“早安，中也。這邊也差不多快要結束了。”
靠坐到太宰治身邊與他一同看向電腦屏幕的中原中也看着顯示在屏幕上的電子郵箱有些困惑地詢問道：“這個地址我好像有印象？”
黑發的少年一邊繼續編輯着手裏的郵件一邊神色不變地開口：“對。——這是安吾的郵件地址。”
橘發的黑手黨首領目光微微一動：“是那家夥？我沒記錯的話在這邊他并沒與Port Mafia還有身處武裝偵探社的織田産生什麽牽連。”
“你說得對。——那個時候我自行恢複了關于另一邊世界的一部分記憶，所以刻意幹預了安吾潛入Port Mafia的卧底計劃。但那時我已經放棄了原本的三刻構想，既沒有打算依靠異能特務科亦沒有打算依靠武裝偵探社，只想順利實行自己的計劃。”鳶色的眼眸中些許不易察覺的沉黯閃瞬即逝，片刻便恢複如常地剛要準備繼續說下去，卻感到有一只手輕輕按上了他的肩，像是傳達着某種令人安心的情緒。
神色柔和下來的人低頭蹭了蹭按在自己肩側的那只手，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說道。“所以我并沒有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以武裝偵探社的名義向異能特務科提出協助申請，因為戰術的一部分必須要讓異能特務科知曉并且配合才可以。死屋之鼠原本就是彼此共同的敵對目标，只要陳述清楚需要配合的原因，異能特務科并沒有拒絕合作的理由，實際上交接人員是誰都無所謂。”
“——只不過我更信任安吾而已。”
與那人帶着笑意的目光相接，中原中也的嘴角也微微上揚了幾分。他看着太宰治編輯完那封回複郵件的最後一行字點擊發送，然後伸手合上了電腦。
“準備工作布置完畢，首領。”
中原中也看見那人神情溫和而鄭重地向着自己伸出手，動作如同共舞的邀請。
“請下達共同任務的指示。”
先前入睡時被他取下搭在沙發靠背上的圍巾不知何時已經被仔細地披在了自己頸間。好像是第一次在披着這條圍巾時心緒不複曾經任何難耐的空洞與疲憊。中原中也輕輕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的時候，他同樣伸出手去，與面前那人相互交握。
“我以首領的身份，在此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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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無一人的廢棄寫字樓裏，似乎已經空置很久的布滿灰塵的某間會議室中，電腦屏幕微弱的藍光映照着一個一襲白衣的身影，白色的絨毛帽子壓在細碎垂下的黑發上。那人神色平靜地擡手輕輕敲下鍵盤上的某一個按鍵，看着面前的電腦被完全格式化，然後站起身，向着會議室門口的方向轉過身來。
“雖說已經見過一次了……但是在這裏應該說句‘初次見面’嗎？”
依靠在門邊将半身隐匿于黑暗之中的黑發少年微笑着輕輕聳了聳肩。
“不。——無論是對誰而言，我想都不妨說句‘好久不見’。”
站在電腦前的人眼中些許不易察覺的鋒芒微微閃過，眯起眼睛同樣勾起令人看不出情緒的笑容。
“原來如此。”他了然地輕輕點了點頭。
“好久不見。——Port Mafia先代首領，太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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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身隐蔽在圍牆後面躲避開槍彈的國木田獨步快速給手中的自動手槍更換了彈匣，一邊擡手從隐蔽死角進行反擊，一邊向着身旁的搭檔投去一個略帶擔憂的詢問目光。
“喂，織田，讓那個小鬼自己一個人去對方頭目的所在地真的沒有問題嗎？怎麽看也不像是有戰鬥力的樣子。”
“嗯……我也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向着接近了圍牆的敵人開出一槍阻止對方靠近的腳步，然後十分誠實地回答道。“說實話我對他的戰鬥力也保持疑問。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會是一個人。”
兩人的子彈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那些被雇傭的武裝犯罪者的要害部位，準确地在不傷性命的前提下廢去敵人的行動能力。
“我想，那邊并不是需要擔心的狀态。”
輕輕呼出一口氣，國木田獨步帶着有些不明理由的怒意微微咬了咬牙。“胡來得亂七八糟的計劃。但是也沒有辦法。現在只能按照那家夥所安排的任務來做了——這種費力不讨好的吸引火力的任務。”
“……雖說胡來得亂七八糟，但是為什麽呢。分明對方是身份不明的黑手黨，但是偏偏讓我從先前就一直沒有理由地覺得……覺得是他的話，能夠放心地信任計劃安排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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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地對峙了片刻，太宰治從倚靠着的門框上擡起身，向着室內步伐悠閑地走進幾步，目光示意了一下那人身後的電腦。
“賬號盜取，已經做完了嗎？”
戴着白色毛絨帽子的人微微偏了偏頭，“你在說什麽？”
“原來如此。現在也還在擔心有詐嗎。——其實沒有必要。”鳶色的眼眸帶着無害的笑意輕輕眯起，“我能找到這裏來，必然是将你現在正在做的事、以及之後準備做的事，都掌握得清清楚楚了。”
“不過，現在時間還很多。跟你聊聊天倒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你剛剛所做的，是盜取異能特務科內部屬于政府管轄的工作賬號，這之後準備利用盜取的賬號啓用電子解碼器。——這是因為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力只能抹消‘犯罪證據’。『完美犯罪』與『秘密花園』在某些作用上有相似之處，但是相比『完美犯罪』的局限性，『秘密花園』的能力雖然不夠缜密，但是作用範圍卻比較廣泛。——就好像先前盜取中也手裏的文件，因為那個行為夠不上犯罪，所以幹脆直接用『秘密花園』消除了中也與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內特相互接觸的目擊記憶。而現在對于先前從橫濱港盜取的電子解碼器，由于那是政府專供設備，一旦使用就會被追蹤鎖定使用者的定位，為了沒有風險地使用解碼器，你才特意多此一舉地進行機密賬號盜取——因為這個行為是明确屬于違法行為，這之後使用非法盜取的賬號啓用解碼器，就能夠利用『完美犯罪』從根源完全抹消從盜取賬號到使用賬號的一切證據，以此擺脫政府的追蹤。”
“只是最終啓用解碼器解讀那一段內容的任務，你并不打算交由任何部下代勞，因此包括盜取賬號這一步也不得不親力親為。——但是猜到你打算這樣做的我，先前就向異能特務科透露了你的計劃。讓他們監視并鎖定被你盜取的賬號，由此獲知了你的所在位置。”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像是有些困擾般地輕輕嘆了口氣。
“Port Mafia先代首領太宰治所寫下的關于我的部下的情報資料并沒有被你們取回，但是你卻明确了解原本應該是被記載在那份文件裏的內容……嗎。看樣子你果然恢複了這個時間的記憶，太宰君。該說，這種狀态下還毫無防備地獨自一人前來我這裏，這個行為讓人有些難以解讀嗎？”
黑發的少年神色平靜地與他對視着，“但是，倘若我并非獨自一人前來的話，怕是也沒這麽容易能在這裏與你見面吧？”
“……你說得沒錯。”戴着白色毛絨帽子的黑發青年按了下隐藏在發間的無線耳機，輕輕擡起了手。在短短幾秒之間，無數藏匿在黑暗之中的武裝人員已經持着實彈的槍支無聲地從房間內外斷絕了一切逃離路線将少年包圍起來。
“但是這仍然很難讓我理解你親自獨自前來的理由。你應該很清楚——。”
“比起尚未解讀的那個偵探社員的記憶，對我而言，恢複了記憶的你——才是真正要得到手的目标。”
“而獨自一人身處此處的你，除了聊天之外，到底還能做到什麽呢？”
太宰治無聲地與他對視了片刻，然後輕輕勾起了嘴角。
“嗯。我知道。”他說，“但是很可惜——情報條件并不對等。就像在作弊狀态下打游戲一樣。”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神色微微一動，突然毫無征兆地命令道：“開槍。”
話音落地同時，包圍圈最內側的五名持槍者已經同時扣下了扳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