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拾貳章 黑手黨與偵探社（二）

五把槍同時瞄準了太宰治并非直接致命的手腳與腿肩部位，從下令到槍擊幾乎沒有給予任何躲避的時間。但是站在原地的那個人卻也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就連平靜的神色都不曾因此動搖半分。

所有的子彈都毫無理由地停滞在了接近他身前不遠的空中。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凝滞了片刻，還沒有等他向着愣在原地的部下做出指示，那五枚子彈已經以射出槍口同樣的速度筆直地順着原彈道返回，擊碎了開槍者手中的槍械。

彈殼上覆蓋着的淡淡的紅光倒映在鳶色的眼睛裏，太宰治與包圍圈外的黑發青年對視着，輕輕揚起了嘴角。

“非常簡單——因為我并非獨自一人。”

在四周包圍着橙色異能牆壁的異能空間之中，周身仍然覆蓋着暗紅色重力的中原中也饒有興趣地觀察着自己所處的狀态——分明身處空無一物的異能空間當中，卻好像将太宰治所處的整個房間全息投影在了自己眼前，自己的攻擊與異能力作用也能夠毫無阻礙地被同步到對方所處的空間裏。他整合着自己的記憶與先前米夏爾·恩德的解說，稍作思考之後了然道：“所以這個類似‘異能空間’一樣的場所，就是你先前所謂的‘連接通道’是吧？身處其中的狀況下不僅僅是視覺與觸覺，就連異能力也能被選擇性地連接到另一個空間裏去，怪不得你的異能力會被其他組織所觊觎——廣泛的用法确實相當具備戰場優勢。”

“然而這個‘戰場優勢’在你們兩個的聯合作戰下撐不過五分鐘，嗯？”從上方空中傳來德國少年沒好氣的聲音，連帶着一陣手腳并用的掙紮。

“那是因為當時你給自己選擇的敵人是雙黑。”橘發的黑手黨首領有些好笑地看着被重力控制吊在半空中維持着異能力展開的人，十分好心地建議道：“你乖乖挂在那裏比較好，避免你被接下來的戰鬥波及進去。”

“我退到你攻擊範圍之外的位置不行？”金發的少年不服氣地出聲反對。

中原中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待會打起來，這整座樓都是我的攻擊範圍。”停頓了一下，他擡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視覺投影補充道，“——太宰站着的地方除外。”

米夏爾·恩德将目光在分處兩個空間的兩人身上來回掃視了一下，看了眼覆蓋在自己身上的暗紅色重力認命地放棄了抵抗。

将視線移回站在自己與太宰治前方的敵人身上，中原中也沉下了目光，暗紅色的異能光華再一次在他的身周亮起。

“那麽——接下來就是黑手黨的工作時間了。”

如果不是在等太宰治磨磨蹭蹭地說完那些裝模作樣的話，他根本不會給那些人扣下扳機的時間。而現在站在那裏的人已經好整以暇地将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擺明了不打算再開口拖延時間，那麽這也就宣告着，包圍着他的那些人，從現在開始沒有第二次開槍的機會了。

狂暴的重力風壓瞬間在空曠的會議室中爆發開來，牆壁處傳來玻璃碎裂的銳響。手持槍械的武裝犯罪者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從先前的錯愕中回過神來，攜裹着重力的一記橫掃已經從包圍圈最內部淩空而來，瞬間潰散了包圍的同時将致命的暗紅色覆蓋上了所有持槍者的身體，将人騰空而起再狠狠地砸在地板上。碎裂的地磚與槍支的殘骸漂浮在空中，連同暗紅色的微光一起倒映在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可置信的雙眼裏。

“重力控制……？！為什麽……”

他一手支撐着身後的辦公桌穩定住在重力風壓下同樣有些難以站穩的身體，愕然地注視着殘壁狼藉之間始終帶着安靜的笑意站在原地與他對視着的黑發的少年。風壓散盡片刻，室內仍然站立着的，除了兩人之外再沒有第三個身影。

太宰治輕輕搖了搖頭。“情報的不對等也無可厚非。畢竟對于如今的世界來說這是已然不複存在的異能力。而在它存在于世的期間，它的異能者也因為并未理解自己異能力的本質而并不曾像如今這樣發揮出他異能的真正實力來。”

他微笑着向前跨了一步。與同自己分處兩個空間的中原中也并肩站在了一起。

“——是悖論。費奧多爾。無論是你目的所在但無法觸及的這份情報，”他擡起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額角，“還是此時此刻——你所面對的敵人是『雙黑』的這個事實。”

不知沉默了多久，黑發的青年擡手把被風吹亂了的帽子重新戴好，将恢複了平靜的目光投向站在那裏的少年。

“原來如此。”他輕輕地嘆息道，“你說得沒錯……即使是再沒有疏漏的情報網，也不可能獲知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之內的情報。是我棋差一籌。”

他擡頭注視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嘴角微微勾起。

“你不動手嗎？”

太宰治對上那人毫無疑問意味的目光輕輕眯起了眼睛。

“為什麽要動手？我在這裏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他攤了攤手，“你早就做好了随時撤離這裏的後手，我殺不了你。所以你說得沒錯，我就是來這裏找你聊天的——為了将你暫時拖延在這裏，為我的‘同盟者’争取時間。”

“同盟者？”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若有所思地回想着，“你是說武裝偵探社？這倒是讓人有些意外……不過是建立同盟關系不到一年的組織，倒還真是毫無保留地彼此信任呢。”

黑發的Port Mafia先代首領微笑着像這樣說道。

“不。——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是同盟者了。”

“……原來如此。又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之內的情報嗎。”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略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按了下隐藏在自己發間的無線通訊：“是那位‘名偵探’找出來的位置嗎？竟然将死屋之鼠的據點找出了四分之三，而且還合理地安排了戰鬥力去一一排除，還真是相當可怕的偵察與布控能力。”

“說得沒錯。——如果不是那些人和據點都是你安排好的分散戰鬥力的障眼法的話，那可就真是值得鼓掌慶祝的勝利了。”太宰治神色平靜地對上那人似乎有些不解的目光，“阻止你使用解碼器進行記憶解讀的最直接手段看似就是奪回被你們竊取的電子解碼器，而對據點進行排查又無疑是最直接的戰術形式。所以你故意将據點分散到戰鬥力薄弱但數量增多的形式，甚至将一部分據點不作過度隐藏措施故意吸引排查以分散我們這邊的戰鬥力同時隐蔽你真正想要隐藏的目标。所以我才故意配合地讓織田作他們順着你的意思分散開來去排查據點。”

“事實上，這樣也确實同樣将你的注意力從我的真實目标上分散開來了。不是嗎？”

黑發青年的神情終于出現了些微的動搖，但是他很快平複過來伸手調節着耳機無線電的接受頻率，在通訊失效的雜音傳入耳中時錯愕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太宰治的嘴角輕輕上揚起了一個近乎戲谑的笑意。

“真遺憾。”他微笑着說，“先前我就已經跟你說過——我在這裏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已經不需要再進行時間拖延。因為我最優秀的兩名部下已經順利完成了任務。”

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然後退了幾步擡手靠上已然碎盡了玻璃的窗框，與此同時一道白色的鬥篷毫無征兆地從窗口出現在他的手中。下一秒，黑發的青年和鬥篷同時消失了蹤影。

像是對于對方這樣的逃離方式早已了然于心，仍然站在原地的太宰治沒有絲毫追趕的意思。耳邊傳來向着這間會議室靠近的腳步聲，顯然是被事先安排埋伏在這棟建築物之中的武裝雇傭殺手，太宰治向着門口的方向轉過身，對着空氣輕輕開口道：

“中也。”

橙色的異能光華閃過，從他身後近在咫尺的位置清晰地傳來令人感到安心的熟悉的聲音。

“交給你了，太宰。”

低沉的吟念聲伴随着猛烈爆發的重力壓，使腳下的地面幾乎是在一瞬間盡數碎裂并向着下層落去。在雙腳與地面完全分離的瞬間，橙色的異能牆壁再度浮現，無聲地将太宰治的身體隐沒其中。

在完全落入米夏爾·恩德的異能通道之前，他回過頭，将那個周身覆蓋着暗紅色紋路的身影刻印在自己的眼中。

交給我吧。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