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拾叁章 倘若今天能夠将一切彼此交托

當日稍早的時候,先織田作之助一步回到武裝偵探社的芥川龍之介直奔社員室自己的座位認真查閱并記憶下太宰治在首領會議中具體整理出來的戰術方案。戰術就如同他記憶中任何一次由太宰治進行規劃的戰略計劃一樣簡單明了,他看下去便一目了然給他安排的任務的目的與必要性,同樣也理解了計劃中的人員安排。他算着時間,耐心地等待着江戶川亂步将推斷出的死屋之鼠的據點位置按照方位順序标明在電子地圖中,同時按照太宰治的計劃将社員分成雙人小組分散派遣往各個據點進行排查任務。他一直等到最後一組的國木田獨步和之後很快也回到了偵探社的織田作之助一同離開之後,套上外套一把拉過中島敦向着屬于他們兩人的任務地點快速而去。

任務地點距離武裝偵探社并不算遠。在設立于河堤下的一處廢棄防空洞處,芥川龍之介遠遠地就看見了持槍防衛在入口處的敵人,腳步距離尚遠羅生門已然發動,從黑色西裝外套的衣角處延伸出纏繞着暗紅色異能光華的黑色陰影,以令人難以做出反應的速度疾馳而至瞬間将入口處的兩人緊緊捆縛的同時堵住了他們的嘴。然而他保持着捆縛住那兩人的狀态等待了片刻卻沒有等到本應該在這時配合自己出手攻擊的搭檔的行動,不由得略微不耐地向着自己身後看去。

中島敦并沒有做出攻擊的準備。甚至連雙手都沒有進行異能化。

他注意到中島敦的神情似乎有些異常。他一時沒能意識到理由,但是似乎是從他回到偵探社以後,中島敦就像是一直竭力壓抑着什麽。

在他快要意識到那個原因之前,他已經被人一把扯住了衣領狠狠按在了防空洞入口處的石壁上。

銀灰色的雙眸錯愕了片刻毫無意外地染上了怒意,黑發的年輕人一把攥住扯着自己衣領的那只手腕咬着牙罵道:“人虎你出了什麽毛病?”

扯着他衣領的那只手沒有松開,反倒是愈發收緊了手指,甚至能夠聽見關節骨頭輕微的錯響。芥川龍之介愕然地怔在了原地,他看見自己面前的人紅着眼眶将顫抖着的目光落在他的那件黑色外套上面。

“太宰先生……他……”

芥川龍之介終于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中島敦狀态異常的原因。

中島敦并沒有見到過十五歲的太宰治,也并不知道那個人的存在。先前的聯合作戰他得到的指示只有配合協助Port Mafia首領中原中也,之後的首領會議他和芥川龍之介一樣并沒有旁聽權限,而散會之後他也沒有離開社員室,沒有看見離開會議室的太宰治在樓道內被芥川龍之介截住的那一幕。

在發給他們的所有的戰術方案當中,都沒有提到過那個人的名字。

但是中島敦對于那件黑色的西裝外套再熟悉不過了。

芥川龍之介的目光微微沉黯下來,視線落在仍然扯着他的衣領手指卻在控制不住地顫抖着的人脖頸處無法消褪的傷痕,回想起兩個世界兩次相遇,兩次無法避免的以死相搏。也回想起兩次将一切彼此交托。

然後他回想起了在酒吧裏太宰治帶着笑意注視着他的眼睛。

他突然理解了那個笑容的意義。

攥着對方手腕的手慢慢松開,向上移動了些許,握住了仍然在顫抖着的那只手。

他的聲音平靜而清晰,毫無動搖地像這樣說道。

“太宰先生已經死了。”

他感覺到幾乎有些思維恍惚的人微微一滞,随後目光逐漸清晰起來,像是同樣想起了這個事實,但又不甘心一般地再度看向那件外套。

“但是……”

“沒有但是,人虎。這只不過是一件外套而已。太宰先生已經死了。”他加重了語氣重複道。

“在下和你親眼見證了他的死。那一天的每一幕、每一分鐘、每一句話,都應該牢牢地記住絕對不能忘記。”

哪怕是忘記了,也必須要再想起來。

“人虎,你是為了什麽而戰鬥?”

白色頭發的年輕人有些愕然地擡起頭來,這個問句有些似曾相識,但是他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裏曾經聽見過一次。他近乎無意識地輕喃着回答:“為了……證明自己有活下去的價值。”

他怔怔地對上面前那人目光堅定的雙眼。

“對。就是這個回答。戰鬥的理由不是已經給出來了嗎?——接下來就是拼死掙紮竭盡全力地向前跑而已。那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方向。”

即使曾經見證着他們做出選擇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也仍然要竭盡全力地奔跑。

——這就是并不屬于這個時間的那位太宰先生,想要向他們兩人傳達的意思。

顫抖着的瞳孔漸漸平複下來,無聲地沉默了片刻之後,中島敦松開了攥着面前人衣領的那只手,銳利的虎爪伴随着藍白色的光瞬間出現,腳步微動便已出現在仍然被捆綁着的兩人身後,擡手幹淨利落地重擊在兩人後頸。他看着松開羅生門将昏迷過去的兩名敵人随手扔到入口側邊的芥川龍之介,有些無奈地微微揚起了嘴角。

“……抱歉,芥川。”他擡起頭,“但是你對人說教的樣子還真是有夠煩人的。”

将雙手插進外套口袋中的黑發年輕人不屑地啧了一聲。

“清醒了的話就快一點把該做的事情做完。頭腦簡單的家夥。”

伴随着岩石碎裂的轟然巨響,耀眼的藍光伴随着黑紅色的陰影一同擊碎了擋在入口處的土石牆壁,沖入防空洞內的芥川龍之介一眼就鎖定了正在同樣發動異能力的伊萬·岡查洛夫,同時也看見了他身後兩個熟悉的年幼身影。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羅生門抽出黑色的布帶,徑直覆蓋上中島敦的眼睛遮擋住他的視線。

中島敦腳下微頓,耳邊傳來芥川龍之介不容置喙的聲音。

“任務目标是後面的兩個小孩子,睜開眼睛的話會被女孩的記憶幹擾異能影響。”

回憶起在武裝偵探社內得到的關于任務目标的異能力分析資料,中島敦了然地壓低了重心,将雙腳同樣白虎化做出攻擊準備。摒棄視覺并不是什麽致命的影響,異能力展開過程中他本身就具備獸的五感與敏銳的洞察力,僅依靠聽覺與嗅覺已經足夠準确分辨周圍并鎖定敵人的位置。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蓄力跳躍,卻感到除了眼部的布帶之外,似乎又有更多的束縛捆綁上了他的身體。他下意識地轉向芥川龍之介的方向,盡管并不能看見那人的表情。

覆蓋上他身體的羅生門似乎在重組為某種形态。一種呼之欲出的強烈心悸感猛烈撞擊着他的胸口。在一年來的無數次聯合訓練當中,他和芥川龍之介都隐約意識到兩人的異能力似乎存在除去彼此配合作戰之外更加強大的聯合戰鬥形态,但是始終沒能找到突破點。此時此刻,感受着漸漸圍繞着自己周身在形态重組的同時與自己的異能力不斷接合着的羅生門,他似乎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周身漸漸穩定下來的羅生門此刻仿佛不再是另一個人的戰鬥武器而是他自己的铠甲,月下獸的異能形态也同樣産生了某種變化。他的手觸碰到在風中揚起的衣擺,喉間微動,卻感覺到又是一道布帶抽出,無聲地纏繞上他的脖頸,覆蓋着那圈猙獰的傷痕形成一個黑色的頸環。

他聽到身旁不遠處的人像這樣說道。

“無論是白色死神,還是迷途之犬,只要繼續戰鬥下去,總有一天能夠得到證明。”

“……無論是在下還是你。”

由兩種異能力融合形成的強大攻擊力順應着他的控制彙聚在雙手,分明是初次接觸到的力量,卻沒有絲毫難以掌控之感,仿佛那是本就屬于自己異能的另一種形态一般。不明理由的溫度從被頸環覆蓋着的傷痕蔓延到胸口心髒,他擡起手,在紅藍交織的光華之間延展開漆黑的利刃。

形态,名稱,戰鬥的方式。就像是被交托之物一般,無需言語已盡數了然于心。

雙腳毫無遲疑地蓄力,向着已然同樣以土石巨人發動攻擊的敵人的方向蹿躍出去。

“月下獸——羅生門!”

幾乎是同時從另一側向着目标所在的兩人的方向快速奔去的芥川龍之介,在閉上眼睛之前回過頭看了一眼從中島敦的背後揚起的黑色西裝外套的衣擺。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些許。

“是入社賀禮,人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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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趕到防空洞的時候,芥川龍之介已經聯系了織田作之助和國木田獨步,讓中島敦前去入口處守候軍警的到來,自己留在防空洞內用羅生門将三名俘獲者捆綁在一起,在看見直接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橙色異能牆壁的時候微怔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向着那個熟悉的身影躬身行禮。

徑直走到被捆綁着的已然陷入昏迷的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內特的身邊,在伸手覆上她前額之前,太宰治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擡起頭對上恭敬地站在自己身後的芥川龍之介的眼睛。

“你做得很好。芥川君。”

銀灰色的瞳孔在一瞬間愕然地收緊,在戰鬥中沉着而游刃有餘的黑發年輕人瞬間陷入了思維空白,近乎有些怔怔地看着異能無效化的藍光在眼前亮起,然後感受到缺失了的記憶重新複歸到自己的腦海。

他就這樣怔怔地站在那裏、看着眼前的人站起身走向他,擡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發。

外面的天色已經沉黯了下來。天空開始落雨,清澈而冰涼的雨水沖刷着空氣中彌漫的煙塵。警燈透過雨幕閃爍着微弱的紅光。在忙于與軍警進行交接的人身後不遠處的河堤上,不引人注目的橙色微光閃瞬即逝。

最後踏着雨水走出防空洞的人安靜地在雨中站了片刻,擡手拭去順着發尾劃落臉側的雨水,向着另一個人所在的方向轉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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