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拾肆章 黃昏與破曉的區別
米夏爾·恩德的異能力縮減了來回路程的時間,從離開到返回的時間間隔并沒有很久,但是再度回到先前的廢棄寫字樓的兩人入眼所見已然是一片看不出樓宇的廢墟。斷垣殘壁之間隐約可見槍支的殘骸與掙紮着想要逃離的存活者。太宰治對眼前的景象熟視無睹,在雙腳落地的瞬間就徑直奔向廢墟頂端仍然狂暴釋放着的重力風壓的中心,在距離那人不到一步的距離被地面的碎石絆了一跤有些狼狽地将那人一同撲倒在地面上,人間失格發動,散盡的藍白色光華之間污濁的暗紅色紋路已然無聲地消散殆盡,重新聚焦的藍色眼眸在雨水滴落在眼角的時候輕輕地閉了閉,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清晰地倒映出了支撐在自己上方那人的表情。
許久之後,躺在廢墟上的人有些艱難地擡起手,覆上那人額角浸透了雨水再度滲出血痕的繃帶,聲音低微地輕輕開口。
“……你要走了嗎?”
黑發少年的目光微滞了一下,随後無聲地輕輕握住了那只擡起的手。
目光微微沉黯下來,中原中也閉上眼睛略微緩了緩幾乎要立刻湮沒神經的疲憊,将目光投向已經同樣登上廢墟頂端的德國少年。
太宰治小心地放下了中原中也的那只手,向着米夏爾·恩德目光示意。
金發的少年了然地點點頭,在太宰治向着一旁退開幾步之後發動了自己的異能。
兩人的身影伴随着橙色的異能光華消失之後,獨自一人站在廢墟頂端的太宰治慢慢站起了身,支撐着同樣有些體力不支的身體,在冰涼的雨幕之中安靜地看向遠處橫濱市區的樓群。
死屋之鼠被擊潰了四分之三。盡管頭目費奧多爾順利脫逃下落不明,但主要組織成員與分布在橫濱範圍內的據點均被剿滅大半,俘獲人員也由軍警盡數羁押。被竊取的解碼器已經失去了使用對象,能否回收都沒有太大的影響。與異能特務科及軍警方進行後續交接的工作也由武裝偵探社出門完成。在這裏需要做的事情......似乎真的已經沒有再剩下什麽了。
他擡起頭,濕透了的繃帶從額前散開,雨水混合着淡淡的血跡劃過臉側。片刻之後,橙色的光在他身後再度亮起,從異能牆壁之間走出來的米夏爾·恩德走到他的身邊,猶豫了片刻之後開口問道。
“去哪裏?”
回過神來的人伸手扯了扯散開的繃帶,無可奈何地笑着搖了搖頭。
“總而言之……先去避一下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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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異能牆壁再一次在Port Mafia總部大樓首領辦公室內出現的時候,先一步被送回來的中原中也躺靠在沙發上略微意外地看着渾身濕淋淋有些狼狽地奔向儲物櫃翻找備用衣物和繃帶的太宰治,半晌之後有些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對上那人無奈而郁悶的目光。
片刻之後,被半強迫着同樣換掉了淋濕的衣服的中原中也抵抗着睡意躺倒在沙發上,看着重新纏好繃帶的太宰治整理好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儲物櫃走過來坐到他的身邊。室內有些過分的安靜,拉下了遮光簾的落地窗被遮擋了玻璃背後深沉的夜色,只有雨聲仍然連續不斷。不知多久之後,中原中也聲音低微地再度開口。
“報告書末頁的那句話……你的回答呢?”
身旁那人似乎微微愣怔了一下。記憶回溯到當初甚至是死去之後才在抑制力作用下看見的那行文字,短暫沉默之後,像是有些無奈地輕輕地笑了。
“抱歉,中也。”
他輕輕地說。
“我無法給出回答。”
半纏着繃帶的手輕輕覆上了身旁那人的眼睛,就像是安撫一般,放輕了聲音繼續說道。
“因為應該回答那句話的人并不是‘我’。”
“所以那個回答——就留到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吧。”
幾乎是順着那只手的觸碰閉上眼睛的人下意識地重複道:“……下一次見面的時候?”
鳶色的眼睛裏沉下了溫和而鄭重的笑意。
“嗯。下一次見面的時候。”
躺在沙發裏的人手指微微動了動,像是想要拉開覆蓋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卻終究沒有擡起手臂。
“……你要走了嗎。”
太宰治安靜地看向不遠處的落地窗。
“睡吧,中也。”
“直到雨停之前,都不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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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讓人感到有些可惜……不過算了。差不多可以聯系一下西格瑪開始計劃的下一步行動。”
黑發的青年轉動着指間一枚白色的王棋,神色顯得漠然而安靜。站在他身後的人反倒略微訝異了一下。
“要把小姑娘從軍警手裏搶回來又不是什麽難事,不需要再嘗試一次了嗎?”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将手中的棋子輕輕擱置在面前的國際象棋棋盤上:“不用。”
“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将目光投向棋盤另一端黑色的王棋與它背後黑色的陰影,黑發的青年輕輕交疊起雙手喃喃低語。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情報嗎……也罷。倘若是任何人都同樣無法獲取的籌碼,那麽存在與否确實也是無關緊要的。”
站在他身後戴着半面撲克面具的白發青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是——那個人卻擁有着這份情報哦?”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着對上他的目光。
“無所謂。——已經不會再次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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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雨後微涼的晨風裏的武裝集團首領将目光投向遠處即将破曉的天空,在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的時候有些略微無奈地開口。
“不等他醒過來道別一下真的可以嗎?我沒有第二次再帶你來的機會了。”
“嗯。”沒有披着外套的黑發少年平靜地走到兩人所身處的樓頂的邊緣。“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米夏爾·恩德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低沉:“我能夠打破限制在短時間內再一次打開時間的通道,是另一個世界的‘我’傳達過來的信息,讓我了解到當你存在于通道中的時候,‘書’的抑制力也同樣被無效化。但是這個年齡的我和你并非是存在于同一時間的人,也就是說,這一次打開通道之後,我們兩人的出口是不一樣的。重新回到原本時間的我,在未來七年的時間之內都無法再使用時間通道的能力。一旦現在離開——就真的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
“這個世界并非是巴赫劄維勒悖論。”太宰治同樣将目光投向遠處的天空,“已經足夠了。不會需要‘再一次’的。”
與他注視着同一個方向的德國少年輕輕揚起了嘴角,腦海中是那個始終在原地等待着自己的人。“……你說得對。”
“話說回來,米夏爾君,”太宰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将目光轉向身旁的人:“關于懷特君和小伯內特——因為知道那兩人所在之處的人是你,所以如果可能的話?”
“嗯。我知道。”年少的武裝集團首領輕輕點了點頭,“他們原本就應該是PARADOX的成員。”
安下心來的人笑着轉過了身,向着破曉的天空張開了雙臂。
分明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景象,倒映在眼睛裏的天空卻像是被雨水洗淨了塵埃,再不複黃昏時分的低黯與沉重。
向後傾倒下去的人輕輕閉上了眼睛
“中也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