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為暗衛 你的命是我的,只能為我而死……
這話一出,屋內随即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金喆懵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魂兒,虧得梁輕鳶今年才十歲,否則,他一定以為自己見了什麽不該見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但他走了,因為他怕梁輕鳶。
“哐當”一聲,房門被合上,此刻,屋內只剩一狗,一男,一女。
狗被女的抱在懷裏,女的站在床榻邊,男的躺床榻上,氣氛更加微妙。
梁輕鳶歪頭沖着風羿挑眉,用甜甜的聲音說:“要不要本宮幫你?”她一個公主,嬌生慣養裏的嬌生慣養,哪兒會幫人換藥,不過說說而已。
“好。”令人詫異的是,風羿應了。他坐起身,兩手無力地垂着,似乎在等她。
“……”萬萬沒想到風羿會真的應下,梁輕鳶重重一怔。她想,他定是在報複她,報複她方才逗他的事。可話都說出口了,再拒絕就是打自己的臉。
屋內燭火透亮,她看向他的側臉,幹淨中猶自帶着一絲青澀。恍惚間,記憶深處有什麽東西開始翻湧。
一張張模糊的畫面閃過,凄清的雪夜,绮麗的皇宮……
驀然,一陣劇烈的暈眩感襲來,接着,眼前一黑,梁輕鳶差點往前跌去,好在她及時穩住了心神。
她走上前,拿起祛疤的藥盒再次坐下,幹巴巴道:“你把衣裳脫了。”
聞言,風羿細不可見地動了一下,他說“好”是反其道而行想勸退她,結果她還真敢上手。老實說,他對男女之別沒太多概念,只覺得如此不合禮數。
“快點。”梁輕鳶催促道,第一次給人上藥,她是既緊張又興奮。
風羿僵硬地像個木偶,咬牙解開了衣裳。
少年的身子略顯削瘦,肩骨平直,不夠結實,手臂和腹部的肌肉也只是微微隆起,皮膚上多是長條形狀的痂,是鞭子抽打造成的,有淺有深,交錯相間,幾乎布滿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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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他不願來瑤霜宮當暗衛之事,梁輕鳶便覺心頭有氣,但一對上他身上的傷,梁輕鳶又覺得難受。
被一個姑娘家直溜溜地盯着瞧,饒是風羿再冷漠,也有點經受不住,面上不由自主地發了燙。
“本宮手藝不好,忍着。”梁輕鳶用手指抹了點祛疤的藥膏,不輕不重地糊了上去。
“……”那觸感一來,風羿特想抽氣,又生生忍住。倒不是疼,是她的指尖太熱,他不舒服。
梁輕鳶是公主,而公主的手是日日用花瓣泡養的,細嫩光滑,連點繭子都沒有,相比之下,金喆就不一樣了,手上滿是老繭。
這兩只手上身,觸感差別可大,加之奶香味入鼻,風羿頓覺自己不對勁。
“撲通”,“撲通撲通”……心跳悄無聲息地快了起來。
梁輕鳶的手就放在風羿身前,手下一切變化清晰無比,“嗯?”她将右手挪到心跳那處,好奇道:“你的心為何一下子跳這麽快,是不是有毛病?”
風羿緊緊抿着嘴,面上微紅,他不善言辭便選擇不說,何況眼下還是這樣一個尴尬的局面。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這種朦朦胧胧的情緒,從未有過。
“嗯……”棉花團半坐在兩人中間,兩只小耳朵不住地撲閃。
手下的心跳越來越快,怎麽瞧都不正常,梁輕鳶收回手,以為風羿哪裏出了毛病,趕忙出門去喊金喆。
她一走,屋內的奶香味便淡了,心跳也漸漸恢複平靜,風羿不由松了口氣,松氣的同時,竟也有一分失落。
他重新躺下,在屋內等了将近一刻鐘。
突然,門口有腳步聲傳來,他下意識往前看去,然而來人并不是梁輕鳶,是金喆,并且只有金喆。
金喆:“……”怎麽感覺有股冷風直往他面上吹,涼嗖嗖的。
一到夜裏,梁輕鳶便會坐在書案邊縫制衣裳,除了白堇姑姑外,沒人知道她有這喜好。
她喜歡做衣裳,也喜歡畫衣裳,畫不同樣式的衣裳。
關上房門後,梁輕鳶從牆角拖出一只紅木箱子,裏頭全是白堇姑姑給她買的布料,什麽材質都有。
她随手挑了快繡花的煙羅,放在地上對折,合着邊緣再疊一次,再将棉線纏住畫粉塊,棉線那頭用鎮紙壓在布尖處,随後捏着畫粉塊一轉,畫下一個順滑的弧度。
這算不上高雅的喜好,沒哪個皇子喜歡,
記得有一次,她穿了自己做的衣裳出門,不想被母妃瞧見了,母妃當即變了臉色将她大罵一通,說她傷風敗俗,至那之後,她再沒穿過自己做的衣裳,做好之後全放進箱子裏。
棉花團趴在書案上,它腿短,屁股又圓潤,從背後看便是一團毛茸茸的雪球。
“滋啦滋啦”,梁輕鳶拿起剪子,順着她方才畫的那道線開始剪,邊剪邊道:“等風羿的傷好了,我打算讓他穿我做的衣裳,你說怎麽樣?”
“嘤嘤”,棉花團軟軟地叫了兩聲,跳下書案來舔她的手。
梁輕鳶放下剪子,将棉花團抱入懷中,溫熱地撫着它的毛發,好笑道:“吃醋了?放心,我絕不偏心。你是你,是我最喜歡的棉花團,他只是暗衛,你的地位一定比他高。”
“唔唔唔。”仿佛聽懂了她的話,棉花團開始往她懷裏鑽。
梁輕鳶低頭看着撒嬌的棉花團,心思幾轉。人在夜裏總會想些悲傷的東西。前幾日,她聽人說,狗的壽命只有十年,棉花團現在兩歲,算起來比她還大。
萬一有一日,不,不會有那一日。
“棉花團,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陪着我嫁人,生子,聽見了麽。”
到底是暗衛出身,日日訓練,身子骨強健,所以風羿恢複地很快,經過一月多的調養,他身上的鞭傷已結痂脫落。
這天,他正式成為梁輕鳶的暗衛,戴上了獨屬于暗衛的面具,是一張銀色的面具,露出兩只眼睛和嘴巴。
他穿着一身黑衣,從而顯得脖子處的肌膚尤為白皙。少年的腰很細,人又高,瞧着跟文弱書生似的。
梁輕鳶側躺在貴妃椅上,将風羿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他比她大四歲,算不上老,但他會跟自己一輩子。
一輩子,命運有時真奇妙。
“從今日起,你就是本宮的暗衛。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你都得保護本宮。”梁輕鳶直起身,目光緊緊盯着風羿,一句話脫口而出,“記住,你的命是我的,只能為我而死。”
“是。”風羿應聲。此時的他對這話還沒什麽特殊感覺,應便應了。
“自己找位置待。”春日炎炎正好眠,梁輕鳶懶散地指了指上頭的某處,起身往床榻走去,“本宮乏了,要困覺。”
“是。”風羿往上方掃了一眼,足尖一點,飛身躍上橫梁。他想,今日自己似乎比之前要心甘情願一些。
就因為她日日去看自己?
很快,梁輕鳶入了夢。
她醒着的時候,刁蠻任性,總喜歡欺負人,而眼下,她睡着的模樣很是溫順,跟棉花團差不多。
只一眼,風羿便收回了目光,背靠木檩閉眼想事。
夢裏花開花落,匆匆離別。
“不!”梁輕鳶尖叫一聲醒了過來。她猛地坐起身,額上不停地冒着冷汗,浸得兩邊發絲都濕了。
風羿急忙往下看去,他想說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最後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梁輕鳶胡亂擦着面上的冷汗,同上次一樣,她依舊不記得夢裏發生過什麽,就是覺得痛苦,還有悔恨和自責,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處,比刀子都利。
她掀開被子,緩緩往浴房走。與其他皇子不同,她的浴房跟寝殿就一室之隔。
“本宮要進浴房沐浴,你不準跟進來。”走着走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命令道。
風羿從上頭落下,淡淡道:“恕卑職不能聽命。”
聽這意思,他是要進去了?梁輕鳶扭過頭,不悅道:“你敢跟進去,我就敢将你的眼睛挖下來,不信的話,你試試看。”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以為風羿不會跟上來,可事實上,風羿跟過來了。“放肆!”
只聽面具下的薄唇一開一合,說出一句讓人無法反駁的話,“公主可以挖卑職的眼睛,但卑職一定會進浴房保護公主。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卑職都得保護公主,這是公主自己說的。”
“你!”梁輕鳶被他的話一堵,面上氣得鼓了起來,比染了胭脂還紅。他竟然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
“哼!”她用力地哼了一聲,用力推開連接兩室的那扇門。“嘭!”
風羿跟着進門,維持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等她站定,他自覺站在屏風後,背對浴池。
方才,他走動間往浴池裏瞧了眼,裏頭的水是白色的,且有濃厚的奶香味,想來是羊奶或是牛奶,怪不得她身上有股奶香味。
梁輕鳶低頭解開腰帶,脫下外衣時,她忍不住轉頭望向山水屏風,屏風後隐隐顯露出風羿的身姿,修長挺拔。
他倒是規矩,知道背對她站着。
她又哼了聲,褪下全身衣物後進入浴池。
此刻,風羿心如止水,縱然水流被撩動的聲音清晰可聞,但他絲毫沒有旖旎的念頭。
一來,他并不想做她的暗衛;二來,他還不懂男女之情:三來,他只是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