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敢推我 倘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他怎麽……
“铛……”下課鈴響。
梁輕鳶想不出新衣的花色便去了禦花園,走過小石子路,越過小拱橋,這才步入弄春花圃。臨近午時,天端春日耀眼,将花圃裏的萬紫千紅都鍍上一層金光。
她到處尋着心儀的花,暗自記下。
“微臣有一事相求,還請皇上成全。”忽地,前頭傳來一道铿锵有力的男聲,一聽便是個習武之人。
梁輕鳶轉着靈活的眸子,輕手輕腳地往那處走去,前頭立着一圈矮牆,矮牆上爬滿藤蔓,正好擋住她的視線。
“廉愛卿但說無妨。”接着,梁钊的聲音響起。
廉愛卿?梁輕鳶微微一怔,是廉冠?他與父皇說事為何不在禦書房,而是選在禦花園。
正當她疑惑時,廉冠說話了,短短幾字卻是格外刺耳,“微臣想與榮華公主定親。”
天巽國的婚嫁習俗是,女子滿十歲便可與男子定下親事,等到及笄年再出嫁。榮華公主梁緋絮今年十一歲,已到定親的年紀,誰都曉得梁钊最寵愛她,必定不會将她許給一般人,所以一直沒人敢提。
梁輕鳶聽得皺眉,這個廉冠倒是大膽,許是滅希赫族的事給了他說話的底氣。
等等,她猛地想起一件事來,大姐喜歡廉冠。
對面沒了聲音,梁輕鳶提着裙擺湊近矮牆,只聽梁钊道:“榮華年紀尚小,也不懂事,倒是金玉,她已過及笄之年,又是大公主,與你相配地很,朕便賜婚你二人,你意下如何?”
“……”
半晌,廉冠低聲道:“微臣,謝皇上賜婚。”話中聽不出情緒。
梁輕鳶轉過身,一下子沒了賞花的興致。
十日後,梁媛出嫁。
Advertisement
婚禮由李皎鳳親自操辦,不論嫁妝還是陪嫁人,都是最好的,婚禮也是幾個出嫁的公主裏頭最大的。
這天,皇宮裏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按照祖宗定下的規矩,出嫁公主得去皇宮最中央的宮殿拜別長輩,未嫁娶的皇子不得進殿,只能在外頭瞧。
梁硯書與梁緋絮一處,兩人低頭私語;梁輕鳶與梁纓一處,一個滿臉心事,一個滿眼羨慕;梁淳低頭站在後頭,不聲不響。
“噼裏啪啦,噼裏啪啦……”震耳的鞭炮聲中,梁媛穿着一身喜慶的嫁衣緩緩走出大殿,薄紗灑金,一擺一動間,搖曳生姿。
廉冠踏着大步而來,雖是喜服裹身,面上卻無任何歡喜之意。經過幾位皇子所在位置時,他裝作不經意地瞥來一眼,這一眼很快,猶如蜻蜓點水一般,轉瞬即逝。
随後,梁媛将手搭在廉冠的手中,大手握緊小手,兩人并肩往臺階下走去,喜服與喜服相互映襯,男的威武,女的溫婉,怎麽瞧都是一對神仙眷侶。
從梁媛進殿起,梁輕鳶就一直皺着眉頭,等看到梁媛跟廉冠一道離去,她更覺不舒坦,當然,這不舒坦不是為自己。因為她知道一件事,廉冠喜歡的人并非梁媛,而是梁緋絮。
丈夫的心在別人身上,大姐她,會幸福麽?
盡管梁媛蓋着蓋頭,看不清面上神情,但梁輕鳶能想象出,蓋頭下的臉一定是笑着的。
她以為自己嫁給了對的人,實際則不然。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梁輕鳶輕聲嘆了一句,眼下,她倒是覺得自己懂了點男女之情。
“六姐,你方才說什麽?”梁纓沒聽清,側頭問道。
梁輕鳶靠近梁纓,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廉将軍喜歡的人是五姐,原本是想等五姐及笄之後娶她的,沒想父皇給他和大姐賜了婚。他們倆不相愛,我猜大姐以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什麽?”梁纓驚得張大了嘴巴,急急道:“六姐,話不能亂說。”
梁輕鳶站直身子,高深莫測道:“你看着吧。”
她說是真話,可聽在別人耳朵裏,那便不是什麽好話了。
當夜,将軍府裏坐滿了賓客,酒桌甚至擺到了隔壁的尚書府。畢竟是大女兒出嫁,梁钊和李皎鳳即自是要喝這杯喜酒。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院子裏鬧哄哄的,禮官在堂前高喊。
梁輕鳶默然望着前方,她在想,自己将來會嫁一個什麽樣的人,是武官,還是文官,亦或是跟二姐三姐四姐那樣,被送去他國和親。
和親……她使勁頭,用力揮走這個可怕的念頭。
“禮成,送入洞房!”高喊聲中,梁媛在喜婆的攙扶下進了新房,廉冠則在院子裏敬酒,敬了一桌又一桌,直到醉得不省人事,才被人扶回新房。
新房內紅燭高燒,梁媛一動不動地坐着,不管廉冠有沒有來,她始終都挺着身子,儀态端莊。
蘭香攪着雙手,不停地在屋內踱步,步伐混亂。
“蘭香,你不舒服?”梁媛開口,溫柔的聲音中攜着一抹掩飾不住的羞。
“奴婢……”蘭香轉過身,欲言又止。
“怎麽了?”梁媛又問。
蘭香默了默,輕輕吐出一口氣,走近梁媛身旁小心翼翼道:“公主,奴婢今日聽到個事兒,是六公主說的。她說驸馬喜歡五公主,還說公主以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每聽一字,梁媛便會握緊手,握得骨節泛白。心潮起伏許久,她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用一種柔和的聲音說道:“六妹還是個孩子,說的也是無心之言,你不可再向其他人提起此事,否則,本宮一定不會輕饒。”
“是。”蘭香委屈地點了點頭。
長時間維持端莊的姿勢,梁媛原本并不會覺得累,可現在,她覺得累,很累。其實她心裏很清楚,廉冠并不喜歡自己。
但她沒說,裝作不知道此事。她想過了,成婚後兩人有一輩子的時間相處,只要她對他好,他一定會喜歡上自己。有人說過,一輩子的溫柔,就算再冷的石頭,也會被捂熱。
“哐當”一聲,新房門被推開,兩家丁扶着醉醺醺的廉冠進門。
“哎呀,驸馬喝醉了。”蘭香上前一看,廉冠已醉得不省人事,便指揮家丁将他先放到矮榻上。
此時,梁媛端不住儀态了,肩膀漸漸下落。
她不笨,自然知道他是故意喝醉……
等家丁出門,房門被關上,梁媛一把掀開了蓋頭。
暗衛在通過十八歲的正式考核前并不叫暗衛,叫下等貨,
風羿沒到十八歲,也沒通過正式考核,自然得回訓練營訓練,并且是在梁輕鳶去學堂上課的時間裏,直到十八歲通過考核,他才能算暗衛。
有時他會想,倘若自己沒通過考核,或者沒拿第一名,那多半不用再做梁輕鳶的暗衛,興許還有機會去璃姑姑那兒。
可他又想,梁輕鳶對自己不差,他不該忘恩負義。
學堂下課後,梁輕鳶匆匆跑回寝殿,方才她在路上想了個新樣式的衣裳,得趕緊畫下來。
她邊研磨邊拿紙張,不想壓到一個會動的東西,擡手一看。
“啊!”是只大蟑螂,還在動的大蟑螂,由于皇宮的夥食太好,它長得相當肥碩,兩條觸角正拂過她的掌心。
便在梁輕鳶出聲的剎那,風羿閃身過來,見狀,梁輕鳶以迅雷之速跳到風羿身上,張開雙手緊緊抱住他。
“你快趕走它!”
少女身上帶香,越近越香,而她那一頭長發也跟着她纏了上來,有幾縷撲到了他臉上,帶着微妙的癢。
“……”少年當即愣住,腦子裏一片空白。
風羿是暗衛,而暗衛是絕不能讓人近身的,很快,他回過神,推開了梁輕鳶,怕她摔着又特地放輕力道。
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嫌棄地推開,梁輕鳶又驚又氣,俏臉漲得通紅,揚手便打了過去。
“啪!”
這一聲很響,風羿的臉痛不痛梁輕鳶不知道,但她的手是真的痛,因為她的手打在了面具上,她強忍着痛意,怒道:“你,你給我跪下!”
風羿二話不說,單膝跪下,一副任由她處置的模樣。她的手打在面具上,一定很疼。
見他如此,梁輕鳶更是氣,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她還真想不出什麽詞兒來形容他,大概是,沒雕琢的翡翠,爛石頭,說美不美,說硬又硬。
“公主該去……”風羿目不轉睛地盯着梁輕鳶的手,她的手嫩,哪裏時打人的料,這會兒已經腫了。
“你給我老實跪着!今日不準吃飯!”梁輕鳶打斷他,握着隐隐作痛的手咬牙,倘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他怎麽能嫌棄她。
王八蛋。還是棉花團好。
說到棉花團……
梁輕鳶側頭,這要是平時,她一進門,棉花團便會跳到她的懷裏撒嬌,可眼下她都進門一刻鐘了,也不見它。
奇怪,這種事從未有過。
“棉花團?”梁輕鳶在寝殿裏找了一圈,氣呼呼道:“棉花團,出來,快點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就不給你吃骨頭了……”
風羿看向棉花團的小窩回想,他記得自己離開寝殿時,棉花團還在,回來時,它不在。
梁輕鳶找遍寝殿裏的每一個角落,愣是沒棉花團的影子,她急地上火,飛快跑出寝殿喊太監宮女們一起找。
瑤霜宮不大,棉花團也不小,衆人找了一個時辰還是沒找到,只得齊齊跪在院子裏,等着挨梁輕鳶的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