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想嫁人 男女之間的吸引力
“轟隆隆”, 天邊響起震蕩的雷聲,濃雲積聚,襯得天色都暗了幾分。
“偏心。”
“誰要去和親。”
“破爛地方,我才不去, 誰愛去誰去。”
“哼!”梁輕鳶一路踢着裙擺, 越想越氣, 心肝脾肺腎都氣疼了。走着走着, 視線中突然出現一人,她停下身, 憤恨地盯着前頭那人。
冤家路窄。
前頭不遠處,榮華公主梁緋絮與宮女柳色走過,兩人說說笑笑, 笑容惹眼。
一瞧她面上的笑容,梁輕鳶更氣。為何她要替五姐去那小國和親,五姐這身子明明硬朗得很,看不出一丁點的嬌弱感。
父皇偏的心未免太過了。
她繼續往前走,面上比天上的濃雲還黑。
兩人都愛穿紅衣,穿出的卻是不同味道,因為長相區別太大, 一個靈,一個豔。距離漸漸減少,兩人相遇之處正好在一座石橋上, 石橋狹窄, 墩子也低。
惱到極致, 理智崩塌,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是理智之人。梁輕鳶暗自盤算着,她非要絆她一跤, 讓她鬧笑話。
她們倆關系一般,甚至可以說差,見面不打招呼是常态。梁緋絮這會兒還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處事态度,自然不會自找沒趣,從始至終都面朝柳色,瞧都不瞧梁輕鳶。
這注意力一轉,她還真沒留意到腳下。
擦肩而過時,梁輕鳶偷偷伸出腳,梁緋絮被結結實實地絆了一跤,整個人往前撲去,眼看便要摔在地上。
“公主!”柳色失聲尖叫,反應也快,急忙伸手去拉人,奈何沒扶穩,回拉時踩着了梁緋絮的裙擺,将她整個往池塘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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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梁緋絮往一側栽去,直直掉進池塘。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紅影落水後浮起,在水中撲騰得厲害。
萬萬沒料到梁緋絮會掉進池塘,梁輕鳶吓得整個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只想讓五姐在自己面前出個醜,根本沒想過她會掉進池塘。
“救,救命,救命……”梁緋絮在池塘裏奮力掙紮,四五月的天猶自帶着冷,她穿得不少,過水之後更沉。
“公主!”柳色急地滿頭大汗,可她不會凫水,況且林琛在訓練營沒回,只能放聲喊人,“來人,五公主落水了!快來人啊,五公主落水了!”
沒兩下,周圍聞着聲兒的太監宮女紛紛跑來,跟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地跳下池塘救人。
很快,梁緋絮被幾個太監給救了上來,她昏迷了,渾身濕透,長發全黏在臉上,又狼狽又脆弱。
兩名宮女輪番施救,迫使梁緋絮吐出腹部積水。
“五姐……”等到梁緋絮被人救醒,梁輕鳶才回神,她想走近,又怕五姐趁此報複自己,遲疑半晌,轉身跑了。
“轟隆”,“轟隆”,連着兩道雷聲打下,愣是沒雨滴落下。狂風四起,帶着陰沉的悶,吹在臉上猶如砂紙磨過一般。
瑤霜宮。
梁輕鳶搭着大門喘氣,心口跳得激烈,半是害怕,半是後悔。一想起方才梁緋絮在水裏撲騰的模樣,她心裏頭又生出幾許自責之意。
真害五姐溺水,她怕是會被父皇處死。
不。她不想死。
眼下,五姐沒死,必然會在父皇面前告她一狀。倘若父皇知曉此事,他定會連夜将她送去和親。
梁輕鳶邁着沉重的雙腿踏入門檻,一設想自己在他國的生活便開始害怕。
這會兒天還沒黑,前廳裏坐着兩人,王若朦和李皎鳳。
“母妃!”梁輕鳶一邊跑一邊喊,在兩人面前跪下,淚眼婆娑道:“兒臣給母後母妃請安,求母後母妃救救兒臣。”
此刻,王若朦跟李皎鳳還不清楚外頭發生了什麽,只覺梁輕鳶的行為極為古怪。
王若朦皺眉道:“輕鳶,你怎麽慌慌張張的?好好說話。”
李皎鳳多少也是看着梁輕鳶長大的人,對她還算了解,今日,她是頭一次見她這般慌張,慌張地簡直不像她,“你別急,慢慢說,外頭出什麽事了?”
“方才……”梁輕鳶怯怯地看了李皎鳳一眼,小聲道:“我,我絆了五姐一腳,她,她沒站穩,摔進池塘裏去了,好在周圍有人,及時将她救了上來。”
“你說什麽!”聽得她的話,王若朦猛地站了起來,花容失色。這宮裏頭誰都知道梁钊多寵梁緋絮,那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以梁钊對梁緋絮的偏愛來說,女兒絕不會有好下場。
相比于王若朦的驚吓,李皎鳳顯然要淡定得多,“輕鳶,你先起來,慢慢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梁輕鳶兀自跪着,不敢起。
“你啊你。”王若朦走上前,拿指頭戳着梁輕鳶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母妃不是同你說了嗎,不喜歡梁緋絮就離她遠點,你倒好,直接上腳,真是蠢到家了!”
換做平時,王若朦這麽罵,梁輕鳶肯定會将父皇打算将她送去和親的事大聲說出,現在麽,她有點懵。
“輕鳶?”李皎鳳疑惑地喊了一聲,“怎麽不說話?”
“母後,事情是這樣的。兒臣想着自己年紀不小了,便去禦書房求父皇賜婚。”李皎鳳在旁,她怎好說自己特地去禦書房讨父皇歡心,只得換個說法。
梁輕鳶攪着衣袖裏的雙手,字句中有哭腔透出,“結果,剛到禦書房門口就聽父皇說,他說,要将兒臣送去和親,那人明明求的人是五姐,父皇卻要兒臣替五姐出嫁,兒臣聽了氣不過。路上又正好遇着五姐,便想絆她一跤,讓她出出醜,我心裏舒坦了,和親就和親,沒想五姐會掉進池塘。”
她一句句說着,全是實情,說到後頭哭得泣不成聲,有真感情,也有演的成分。
“皇上讓你替五公主出嫁?”王若朦的臉白了又白,對于梁輕鳶的話有些不敢置信,近來,她百般讨好梁钊,為的就是讓梁輕鳶留在天巽國。
“是麽,那倒也怪不得你。皇上确實太偏愛她了。”李皎鳳柔聲道,細聽之下冷意乍現。
王若朦想不出法子,轉向李皎鳳道:“皇後姐姐,你看這……”
“她被救上來時可是醒着?”李皎鳳問。
“不,五姐暈過去了。”梁輕鳶試着回憶當時的場景,此時想來,那股子複雜的心情依舊清晰,“兒臣是見太監宮女們将她救醒才跑回來的。”
“嗯,她人沒事便好。”李皎鳳站起身,面上神情淡淡的,并無責怪之意,“本宮先去靈素宮,瞧瞧皇上是個什麽态度,你別怕。”
說完,李皎鳳拖着鳳服離去。
“皇後姐姐,嫔妾跟你一道去。”王若朦急急跟上。
縱然李皎鳳如此說話,梁輕鳶卻沒松一口氣,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梁媛,李皎鳳不會真心保她。但她知道一件事,李皎鳳對梁緋絮的讨厭一定比她還多。
但願她能勸住父皇,勸不住,她也只能認命。
訓練營。
暗衛集中在一地用飯,是個低矮狹小的屋子,屋子裏只一張桌子,上頭放着一木桶的白米飯,菜倒是不少,葷素皆有,其餘空出的地方全擺長條板凳。
除了梁輕鳶主動喊他一道用飯,風羿大多時候都在這裏解決溫飽,這是規矩。
按實力分,排名低的暗衛沒位置,即便有也得讓給排名高的暗衛。
自打考核後,風羿從二十一直升第一,又因與梁輕鳶走得太近被扣了二十個點,可憐地跌至第八,但第八名拿板凳綽綽有餘。
他自顧自打了飯菜,獨自坐着,并不與人搭話。
屋內暗衛不少,雖說暗衛心冷不善言辭,不過總有那麽幾個例外,他們在仇末面前裝冷,到了飯點便開聊。
“我方才瞧見六公主将五公主推進了池塘。”
“是場好戲。”
“六公主?風羿的主子?”
“……”夾菜的手腕猛地停住,風羿側過臉,心想,她為何要将梁緋絮推進池塘,其中必有隐情。他了解她,她行事随性,但絕不會做這種害人性命的事,何況那人還是梁緋絮。
其中一人又開始說話,言語中滿滿的惋惜,“六公主可真是白瞎那一張好臉,心思歹毒,相比之下,五公主人美心善,确實當得起我們天巽國的第一公主。”
“嗯。”有人咳嗽示意。
“你嗓子不舒服?”男人不解。
“……咳咳咳。”再咳嗽。
“你怕什麽,風羿又不喜歡六公主,再說,六公主就算想撒潑也……”沒等男人把話說完,倏地,一只便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剛要反應,人便被重重按在了地上,動憚不得。
“嘭!”幾張長條板凳齊齊碎裂。
“你!”男人睜眼瞪視風羿,手都沒來得及擡,只聽“咔擦”一聲,骨骼被生生扭斷。
風羿直起身,冷漠地擦了擦手,用一種平淡的調子說道:“妄議主子,死。”
有人死了,而大部分暗衛都只管自己吃飯,并不關注周遭發生了何事,少數則低下頭去。
訓練營沒“妄議主子”的規矩,但這是皇宮裏的規矩,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自然沒人願意站出來蹚渾水。其次,風羿的排名雖然不高,實力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是歷年來通過考核最快的暗衛,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自讨沒趣。
夜幕落下。
梁钊遲遲沒來,梁輕鳶更慌,從進前廳那會兒起,她便一直待在前廳,就怕梁钊找過來。
“杵着做什麽,聽金禦醫說她高燒不退,你父皇這會兒正守在靈素宮,沒空管你,回去歇息吧。”王若朦從外頭回來,語氣中的責備少了一半,沒之前濃,“等她醒了,皇後娘娘帶你去靈素宮賠罪。”
“哦。”梁輕鳶應聲,這事不解決,她哪兒有用飯的心情。
回寝殿後,她什麽都不想做,直接上了床榻,坐在最裏頭,曲起身子将自己緊緊抱住。
風羿早便回來了,見梁輕鳶神色不對立即跳下身。“公主是在為五公主的事自責?”
梁輕鳶将臉埋在雙臂之中,長發從肩頭滑落,幾乎将她整個人包住。眼下,她真是提心吊膽了。
許久,她擡了頭,盯着自己裙擺道:“誰說我在為她的事自責,我只是在想,她掉進池塘都沒死,命真夠大的。”說完,她移動視線看他,“看什麽,我就是這麽惡毒的人,你第一天認識我?”
風羿沒出聲,只拿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神望着她,他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過來,抱本宮去沐浴。”坐得久了,腿麻。梁輕鳶揉着自己的腿,主動轉了話題,不知為何,她不喜歡被他這般瞧。
“是。”風羿上前抱起她,徑自走向浴房。
梁輕鳶虛搭着他的脖子,主動将腦袋搭在寬厚的肩頭。
她任性慣了,做事鮮少會考慮後果,以前沒出事,自然也沒得到過什麽嚴厲的教訓,而這一次,她碰着了鐵板。
可她能怎麽辦,那個時候她在氣頭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事情已出,也只能随父皇罰了。
看樣子,她十有八九要嫁去十谷國,走幾個姐姐的老路。
去和親便去和親,至少,有風羿陪着自己,她不會太孤獨。梁輕鳶稍稍轉了轉臉,看向風羿,雙手下意識圈住了他的頸項,圈得緊緊的。
那個十谷國的王子她沒見過,但她想,一定不如風羿好看。
她能接受一個不喜歡的人碰自己麽?不能,只會覺得惡心,說不定還想吐。
如此一想,她心底湧起了從未有過的難過,不由将臉埋進了他的肩頭,鼻尖呼吸漸漸加重,似乎有東西堵住了。
風羿觀察力極佳,瞬間察覺到了梁輕鳶的不對勁。他冷聲問:“怎麽了?”
“沒事,有事也與你無關。”梁輕鳶低聲回答,聲音被壓得很低,幾乎聽不見。
王若朦記挂梁輕鳶的事,剛用完晚膳便急急趕去李皎鳳那兒,生怕商量的對策出現差錯,白堇自是陪着去了,所以今晚寝殿內只他們倆。
到了浴池邊,風羿小心翼翼地放下梁輕鳶,漂亮的劍眉颦蹙着,她不說,他也不強逼,一聲不吭地走去屏風後頭。
梁輕鳶褪了衣裳往浴池裏走,心思全在和親上之事上。若是嫁的那人不愛她,或是受不住她的脾氣,那她該如何。
她望着水池裏朦胧的自己,自嘲地哼了一聲。“風羿,我的身子好看麽?”
“……嗯。”風羿輕輕應了聲。她不說還好,她一說,他腦子裏瞬間便有了畫面,香豔撩人,呼吸情不自禁地急促起來。
繼續待着是一種煎熬,當然,這種煎熬他并不讨厭。
聽着耳畔“嘩啦”“嘩啦”的水聲,風羿頓覺口幹舌燥,深深吸了一口氣。興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早年他就沒這異樣,甚至內心毫無波瀾。
也可能是,他意識到了自己對她的喜歡,而喜歡後頭能延伸出許多東西,比如話本上寫的那些。
女人對男人有天生的吸引力,男人對女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