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安排婚事 卑職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然而梁輕鳶只問一句, 後頭沒了,她總是如此,想到哪裏說哪裏,前一句是東邊, 下一句是西。

夜色沉沉, 窗戶外漆黑一片, 淹沒了風鈴搖晃的影子。

梁輕鳶斜靠在池壁上, 單手曲起,慵懶地搭着腦袋, 另一手無意識地劃撥水流,從左起,一直往右, 再掬起一抔粉色花瓣扔向遠處。

呵。

自己過幾日便要離開皇宮,有些人會拍手叫好吧。

不對,她為何要在乎那些下等人,他們也配?

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而說到“在乎”兩字,梁輕鳶停下手,用力抓了把花瓣,她側頭看向風羿。若是她真嫁了人, 他會同話本裏的小暗衛一樣難過麽?

假使真有這一天,成親那晚,她一定不會讓他待在新房裏, 也不會讓他待在新房附近。

她甚至不想他知道。

“呼…… ”梁輕鳶松開手, 任由手中花瓣灑落。沒發生的事還是不想了, 越想越難受。

她靜靜望着他的背影,浴池裏的水流緩緩流淌,就像抓不住的時間, 過了一百年那麽長。“你站過來些,萬一我又摔着了,你也好及時過來救人。”

捉弄人的話語入耳,風羿有點哭笑不得,壓着聲音道:“卑職是男人,該站遠些。”

“男人?”梁輕鳶挑着濕漉漉的眉眼,輕輕地笑了一聲,“我可從來沒把你當男人,站過來。”

風羿還是不動,心道:她不将他當男人當什麽,不會真當他是棉花團吧。

這個念頭一起,他随即沉下臉,似有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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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羿久不動作,梁輕鳶不耐煩了,但這次她沒命令他,而是主動站起了身,一步步踏着熱水朝他走去。

“為何不動?”她行至最靠近屏風的位置,兩手交疊搭在浴池邊沿,再将下巴置于上頭,“怕我會吃了你?”

吃了他?聽得這三字,風羿細不可聞地哼了聲。任性的小公主還真不知好歹,他哪裏會怕她吃了他,他倒是怕自己會将她連皮帶骨地吃下去。

“卑職是怕……”話說一半,風羿轉過身,淡淡道:“自己吃了公主。”

“……”梁輕鳶愣住。向來都是她調戲風羿,風羿反調戲她真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立在屏風後,身形隐約,低着頭,端的是一副下人規規矩矩的模樣,說的卻是混賬話。

她彎起嘴角,心頭竟浮現出一絲喜悅,“過來。”

“是。”風羿從屏風後走出。

他是低着頭的,她只能偏頭去看他的臉,那雙明亮的眸子此刻深如穹夜,瞧不出一點情緒,勾得人妄圖一探究竟。

按照規矩,暗衛不該看主子的身子,輕則自戳雙眼,重則即刻處死。但風羿低垂視線不是怕規矩,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原來我的……”

梁輕鳶開口揶揄風羿,話還沒說完,只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咚咚咚”,清晰地傳至兩人耳內。

風羿斂了斂眉,再次回到屏風後頭,一動不動地站着。

不用猜,梁輕鳶都知道敲門之人是誰,白堇姑姑。

“輕鳶,你可是洗完了?”下一刻,王若朦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

梁輕鳶詫異地直起身。“洗完了。”她從浴池裏走出,拿過布巾匆匆擦幹水珠,順道披上寝衣。她估摸着,母妃今晚過來多半是為了五姐的事,怕是五姐的高燒退了。

“吱呀”,浴房門被人打開,黑影飛速一閃,梁輕鳶擡起手,将挽發的簪子抽出,任由長發散落。方才沐浴間,她的鬓發沾了水,水珠銜而不落,更顯眼眸水盈。

王若朦仔細瞧了她一會兒,眼中透出的情緒愈加複雜,有欣慰,有寵溺,有惋惜,還有一抹怨。她女兒這般貌美,為何要去和親。

那個小國皇子她方才見過,外貌尚可,為人卻沒什麽魄力,按照女兒的性子,嫁過去自然不會吃虧,可長蟲哪兒能配鳳凰。

見母妃一直打量自己,梁輕鳶頓覺心頭發憷,她從未用過這般眼神看她。“母妃?”終于,梁輕鳶提醒地問了一句。

王若朦挪開目光,往身旁的位置示意,“來,坐下說話。”

“是。”梁輕鳶坐下,手指靈活地繞着一縷長發。

王若朦主動拉過她的手,溫柔地拍了拍。她們是母女倆,一道住在瑤霜宮,卻鮮少有這般安靜的獨處時間。以前,她顧着王家,忙着讨好梁钊,對梁輕鳶幾乎沒上心過。“輕鳶,你願不願嫁給十谷國的皇子?”

“……”風羿正坐在橫梁上雕刻玉器,手上刻刀越轉越快,快得即将割破手指,然而他并沒傷到自己,反而讓粗糙的木頭一寸寸顯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一聽這話,梁輕鳶便知母妃不想讓她出嫁,于是她果斷搖頭,“兒臣不願嫁,他配不上兒臣。母後,兒臣要留在你身邊。”

“拒絕得倒是快。”王若朦沉沉地嘆了口氣,哼道:“想我天資聰穎,哪兒會生出你這麽個傻女兒。”她罵歸罵,心裏還是疼梁輕鳶的,“母妃就你這麽一個女兒,自然不希望你去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和親。方才,你外祖父來過,說是先去侯爺府問問動靜,倘若周宸游願意娶,我們便把後頭的事安排了。”

“周宸游?”梁輕鳶不昂置信地接了一句,同在成人學堂上課,她怎會不認識他,再說,他“都城第一公子”的名頭相當響。

他長得好看,她也曾多看過兩眼,但真嫁給他,她并不樂意。

可如今事态緊急,不是她樂不樂意的問題。嫁給都城國的第一公子,怎麽瞧都比嫁給小國皇子強,起碼她能經常見見母妃和王家人。

“嗯,他外貌英俊,又是文武雙全,足夠配得上你。明日你去與他會一面,處處感情。”王若朦低聲說着,略微無力,即便精致的妝容也沒擋住眼角的疲憊,“至于你五姐那裏,等她醒了皇後娘娘自會帶你過去賠禮道歉。輕鳶,你千萬要擺好認錯的态度,別再犯蠢了。”

梁輕鳶望着王若朦疲憊不堪的模樣,悄悄紅了眼眶,啞聲應道:“嗯。”母妃為她如此勞心,她沒有理由再任性。

聞言,風羿手上動作猛地一劃,在玉器上拉出一道可怖的裂縫。

那聲是小,終歸有人聽着了。白堇往上瞧去,她早便提醒過,公主與他之間只有鴻溝。

“還有一事,你也得記住。”王若朦撫了撫緊繃的額頭,斜眸瞧她,一字一字道:“風羿只是一個奴才。”

對上那道了然的視線,梁輕鳶立馬別開臉,目光閃爍不定。

白堇将兩人的神情盡收眼底,暗自感嘆一句。遲了,又不算太遲。

果然,計劃趕不上變化,因為人心是最不可控的東西。風羿握緊手,握得骨節發白。

“你早些睡吧。”該說的說完,王若朦也不多待,起身走人。

白堇沒走,恭恭敬敬地站于一旁,她一句話都沒說,其中意思倒是不言而喻。

梁輕鳶這會兒情緒不佳,迫切地想往上頭看,誰知一擡眼便撞上白堇的臉。“白堇姑姑,我去歇息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說完,她起身去了床榻前。

翌日,小侯爺周宸游被老侯爺硬生生拉着來見梁輕鳶。

梁輕鳶今日沒怎麽打扮,着一身簡單的素服便出門了。她五官豔麗,穿素色容易顯得氣色差,但她無所謂。

她出門時,風羿在想,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見周宸游不打扮,那周宸游一定稱不上“悅己者”。

正值春末,禦花園裏百花争奇鬥豔,加之獨到的亭臺樓閣,宛如天然畫卷。

“六公主。”周宸游率先出聲,溫潤如玉的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将“翩翩公子”四字展現到了極致。可惜這個笑不達眼底,仿佛塗了一層厚厚的面具。

“小侯爺。”梁輕鳶直勾勾地盯着周宸游,也不怕他厭惡,興許對她來說,他厭惡她最好,“你覺得本宮如何,願意娶麽?”

沒料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周宸游整個呆住,捂嘴咳嗽了兩下,“六公主說笑了。”

“本宮沒開玩笑,本宮在認真地同你說事。”梁輕鳶走近他,故作一副嬌滴滴的姿态,“既然我們倆都見面了,也別藏着掖着,本宮如今急需一個驸馬,當然,你有資格說不。”

周宸游面上依舊挂着溫和的笑,只是這個笑淡了。早聞六公主梁輕鳶性子刁蠻,今日一見,他頓覺傳聞說少了,豈止性子刁蠻,還不講矜持。若非父親逼着他來,他根本不願來。

“本宮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考慮。”梁輕鳶越過周宸游繼續往前走。老實說,嫁他比嫁那個小國王子強百倍。

周宸游思慮許久,擡眼時,梁輕鳶已走遠,他小跑着追上去,“六公主,我想,我們倆還是先聊聊天吧。”

“聊什麽?”梁輕鳶随口回他,纖手柔柔地撫過一叢桃花,“聊你平日裏喜歡吟詩作對?我沒興趣。”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狡黠道:“若是,聊你去過什麽風月樓,找過什麽姑娘,我倒是很有興趣。”

風月樓?周宸游皺了眉,略帶不悅道:“還請六公主注意言辭,我從不去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梁輕鳶挑眉,見周宸游生氣了,不由來了逗人的興致,“哦,也對,小侯爺是冰清玉潔的第一公子,怎麽回去風月樓呢。是本宮說錯了話。那,本宮再問你,你可上過白芷姑姑的閨房課?”

她說話半點不講矜持二字,哪裏像個公主。周宸游聽得不大舒服,更不想多待,出于良好的家教和對方的身份,他便強忍着沒走,“沒有,男子不上白芷姑姑的課。”

“哦。”梁輕鳶拖着長長的裙擺走過花叢,輕笑道:“那倒是會少許多樂趣。”

周宸游讪笑,沒再說話,也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麽,他從未見過梁輕鳶這樣的姑娘,一開口便讓他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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