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孽緣來了 她還是喜歡他強勢的樣子
閑着無事, 梁輕鳶便去了院子裏蕩秋千。
白堇不在旁,聽芙盈說是出去了。
她想,白堇姑姑出去是為了找那些青年才俊的畫像吧。等畫像到位,她再挑一個順眼的, 估計不日就能出嫁。
出嫁……
梁輕鳶握着繩索, 不住地在風裏搖晃。初夏的風并不熱, 單單是帶點溫, 透過樹蔭吹在面上極為舒服。
她漸漸往後仰去,閉眼感受日光的氣息。豔紅的裙擺随風飄揚, 猶如一圈圈翻湧的水波。
自小到大,她都喜歡紅色,因為張揚, 還因為五姐喜歡。她不僅要同她比,更要将她比下去。
事實上,宮人都喜歡說五姐穿紅衣美,沒人誇過她穿紅衣的模樣。
她使勁蕩秋千,絲毫不在意自己飛得有多高,有多危險。
秋千高了,她的視野也高了, 高地能望見瑤霜宮外頭。天空澄淨如洗,蔚藍一片,皇宮很大, 一眼望不到邊。
她記得, 七妹喜歡去宮外玩, 可她不喜歡,她喜歡留在宮裏,至于緣由, 她自己也不曉得。或許,皇宮這樣的金絲籠才是她該待的地方。
梁輕鳶,鳶,紙鳶的鳶,按理是該在空中飛揚的,轉念一想,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沒有風,紙鳶能飛起來麽。
風,風羿……
她念着他的名字,上手突然一松,一個不留神,整個人飛了出氣。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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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飛出去的瞬間,她聽到了許多驚呼聲,有太監,有宮女。她覺得,他們此刻一定在害怕,怕她受傷,怕自己會受到嚴厲的責罰。
下一刻,身子被人接住,伴随着一股熟悉的橘子味進入鼻尖,淺淺的,跟這午後的陽光一樣,好聞地叫人貪戀。
許多年前,她掉落過秋千,也是他接的她。
風在耳畔流動,帶起了發絲飛揚,迷亂人眼。她側頭看向風羿,他戴了面具,只能看到一雙明亮的眸子,以及形狀優美的薄唇,緊緊抿着,無端顯出一絲冷峻。
其實他的手很規矩,是握成拳頭的,不該碰的地方都沒碰。估計是有外人在的緣故,所以他特別規矩,但她不喜歡。
恍惚間,她想起了昨晚。昨晚,她又做了一個夢。
還是在勁武國的寝殿,她依舊是孟茍的皇妃。不同處在于,兩人各自表明了心跡。原來之前他真信了她的鬼話,以為她喜歡孟茍。
她笑他傻,更喜歡他的傻。
孟茍行事周全,并未将關押父皇母後的相關事宜交給身側之人,反而交給了那幾個不起眼的小太監,風羿查到關押點地時才知道,王若朦前幾日患病去了。
她得知消息後傷心欲絕,哭着讓他去殺了孟茍為母妃報仇。
“孟茍身邊護衛太多,卑職不能貿然行事……”沒等他說完,她揚手便打了他一巴掌,這個時候,她已經沒了理智,滿腦子都是報仇報仇報仇。
“你就是貪生怕死!滾,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她沖着他打罵,說了不少難聽的話,罵夠了又抱着他哭。
夢中一切痛楚她都能感受到,痛得整顆心都揪起了起來。
醒來發現是夢,她才松了一口氣。
一等兩人落地,風羿便放開了她,接着往後退去,有意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她不喜歡他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很不喜歡。梁輕鳶走上前,用力捶他一下,“嘶!”他全身硬邦邦的,她的手又軟,這一打便跟打在石頭上似的。
纖細的手,肌膚白嫩,一下子就腫了。
風羿不解地眨着眼,實在不明她抽的什麽風。聽那些個多話的暗衛說,女人在來月事時會變得喜怒無常,可他清楚,她今天沒來月事。
“公主的手發紅了,該上藥。”他垂着腦袋,擺出一副下人謙卑的模樣。
梁輕鳶愈發不舒服。她讨厭他這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就好像,他只是因為她的身份才說話。
身份,身份,她厭惡身份。
她喜歡他強勢的樣子。
“放肆,本宮準你說話了麽?”梁輕鳶咬着一口細牙,提起裙子便往風羿腿上踢。
風羿一動不動地站着,任由她發洩情緒。不論是十歲還是十五歲,她都沒什麽力氣,跟撓癢癢一樣,訓練營裏随便一種刑法都比她打人疼。
她生氣時喜歡噘嘴,面頰也鼓,瞧着更可愛。
沒踢兩下,梁輕鳶又覺心疼,狠狠地瞪了風羿一眼,大步走進寝殿。風羿短促地哼了一聲,緊随其後。
此刻,院子裏站着不少太監宮女,方才梁輕鳶飛出去那會兒,他們吓得是魂飛魄散,好在風羿及時出現。
“近來,公主的脾氣可是越來越差了。”
“今日還算可以,起碼沒讓這暗衛跪一天一夜。”
“我看啊,公主是心裏不舒坦。你們方才瞧見沒,她對着侍衛的眼神,說不上讨厭,古裏古怪的。”
“我膽子小,哪兒敢看她。”
“你們在聊什麽。”忽地,白堇從蜿蜒的回廊裏走出,她板着臉,目光定格在緊閉的寝殿門上。
衆人紛紛閉嘴。
當晚,為給孟茍接風洗塵,梁钊在太極宮設下小宴。
日落時分,白堇進屋給梁輕鳶上妝。
夢裏事歸夢裏,不好太當真,當真容易出事。梁輕鳶竭力抛卻腦中的混亂思緒,該如何還是如何。
風羿曲着單腿側坐在橫梁上,目光幽幽。她剛畫了眉,細細長長的,襯得那雙上挑的眼睛更為妩媚。
他不懂,她為何如此看中今晚的晚宴。是為與梁輕鳶比美,還是為勁武國的二皇子孟茍?
白日裏,他見過孟茍,不知為何,見到孟茍的那一刻,他心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殺氣。
“咔嚓”一聲,風羿徒手捏碎了手下的木塊,霎時,橫梁上頭飛下大片木屑。
“什麽聲音?”梁輕鳶偏頭。
白堇拿起白玉梳子,将梁輕鳶的腦袋掰了回去,淡淡道:“沒聲兒,公主聽錯了。”她心裏門兒清,這聲音是風羿發出的,但她并不想讓梁輕鳶知道。
“是麽?”梁輕鳶将信将疑。
風羿沒說話,将捏碎的木塊重重按下。
梳妝後,梁輕鳶急急趕去太極宮。
風羿抱着長劍從橫梁上落下,按理說,公主去參加晚宴時,暗衛也得跟去,可他們進不得門,只能留在外頭。
太極宮。
說是小宴,卻也不小。
“六公主到……”守門太監一見着梁輕鳶便扯開嗓子,喊得尤為大聲,生怕自己聲小惹怒她。
梁輕鳶應聲踏入太極宮,徑自去了梁纓身側。視線一轉,她瞧見了梁媛。
梁媛正跟李晈鳳聊着天,似乎沒注意她。
她不同她打招呼,她也不會巴巴地貼上去。
“六姐。”梁纓仰頭沖着她笑,不懷好意道:“今晚這般花心思打扮,可是看上那勁武國的二皇子了?”
“胡說。”梁輕鳶伸手捏了一把梁纓的臉,回嘴道:“我早有……”說到一半,她猛地打住,随即将話題轉開,“是你看上他了吧。你不是一直想離開皇宮麽,來,趁着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把他拿下。”
聞言,梁纓面上一紅,不安地攪着衣袖,露出一副小女兒家的姿态,“六姐,你說,他會喜歡我這樣不起眼的公主麽?”
一聽這話,梁輕鳶便知梁纓是退縮了,她按着她的肩頭,柔聲道:“為何不會,我們七妹可是大才女,再者,人長得也美,我倒是覺得你配他委屈了。”
梁纓笑了笑,擡眸看她。“六姐,你當真不喜歡他?若是你喜歡……”
“不喜歡,真的。”梁輕鳶果斷道。
“勁武國二皇子到……”
兩人談話間,一道尖細的聲音順風傳來。
梁輕鳶扭頭看去,只見孟茍踏光而來,身上穿着天巽國的衣裳,容貌俊朗非凡。據說他與大哥比試後,看上他的貴女不在少數。
在太監的指引下,孟茍大步走向自己的位置,而這座位恰好在梁輕鳶身邊。
對此,梁輕鳶頗為意外。她下意識往李皎鳳那兒望去,然而李皎鳳并沒關注她。
“六公主。”孟茍坐下身。一看這座位安排,他暗中冷嗤一聲。也不知是誰搞的鬼。
“嗯。”梁輕鳶勉強扯起嘴角。縱然她告訴自己,夢中之事不可信,但真面對孟茍時,她全身都在抗拒。
那些事,她都記得,尤其昨晚。她記得自己去給母妃收屍時有多痛苦。
嗯?孟茍愣了一愣,這眼神……倘若他沒理解錯的話,是恨?
她恨自己?他們倆都沒見過幾面,何來的恨。許是将自己當成什麽人了吧。他給梁輕鳶的不尋常找了借口,笑道:“六公主今晚真是明豔動人。”
自然,他這話是真話。
在他看來,梁輕鳶是個實打實的美人,只是她的美過于豔麗了,有股狐媚子的勁兒,不大讨人喜歡。相比之下,梁緋絮的美要讨喜些。
“……”除父皇外,第一次有男人誇她美。梁輕鳶有些意外,尴尬地收回視線。被孟茍誇美,她還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惡心。
梁纓好奇地瞧了瞧兩人,默默挪回身子。
孟茍端起酒杯,輕輕晃動,目光直指梁緋絮的位置。
這次來天巽國,他的目的很明确,娶梁緋絮為妻。至于梁輕鳶,他是不敢碰的。她這樣的美人,對擁有者要求極高,不然,頭上容易綠。
“二皇子謬贊了。”梁輕鳶客氣地回了一句,也不多說。
她低頭看向矮桌上的佳肴,毫無食欲。說起來,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應該是跟風羿一道吃的長壽面。
還記得他第一次吃長壽面時根本不會吃辣,如今倒是會了,想來是下了許多功夫的。
是拿一堆辣子練,還是拿辣椒醬練?
想着想着,她不由笑出聲,唇畔綻開淺淺的笑渦。
這情不自禁的一笑竟分外惹人,将萬千燭光都比了下去。
孟茍有過一瞬恍神,很快,他回過神,心道,不過是個女人,只要他拿下天巽國,這裏的公主,都是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