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挑選對象 他希望,她喜歡他的全部

酉時末, 絲竹聲起,宮人們在矮桌間穿梭上菜。

太極宮到場三位公主,各有各的獨到。

梁輕鳶長得美,今晚的打扮也襯她, 但關注她的人還是在少數;梁纓鬓邊有發片蓋着, 擋住了一部分面龐, 顯得怯怯的, 不怎麽起眼;梁媛則是溫婉大方,端莊高貴, 第一眼便能讓人喜歡。

然而對于孟茍來說,男女情愛與大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終于,梁纓鼓起勇氣, 偏頭問道:“二皇子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她也不整扭扭捏捏的那套,直截了當。

“喜歡什麽樣兒的女子?這,小王不好說。”孟茍搭着手沉思,輕快道:“小王以為,姻緣之事該講眼緣,空口說的不作數。比如,小王喜歡善解人意溫婉大方的女子, 可這樣的女子真站在小王面前,小王不一定會喜歡。”

“是麽。”梁纓輕聲接了一句,垂眸若有所思。

目光轉動間, 孟茍再次看向梁輕鳶, 她滿臉的心不在焉, 怕是對自己沒意思。

起先,他還道梁钊如此安排座位是打算撮合自己與梁輕鳶,誰想壓根不是那麽回事, 真對他有意的公主是梁纓。

有句話說得好,男人都是犯賤的,你在意他時,他不在意,你不搭理他了,他又開始巴巴地貼上來。

孟茍暗自思量着,梁輕鳶為何不喜歡自己,是嫌棄他并非太子麽。确實,有機會做皇後誰願意當王妃。她這樣的女人,心氣必然高,怕是瞧不上他。

沒一會兒,門外再次傳來太監的聲音,“榮華公主到……”

梁緋絮來了。

梁輕鳶被拉回神兒,她今晚特地打扮便是想與梁緋絮再比一場,看是梁緋絮美,還是她美。

聽得“榮華公主”四字,衆人紛紛扭頭往大門口望,動作出奇地一致。

天巽國的皇宮裏最不缺美人,至于誰最美,得看個人喜好,倘若梁钊對幾個女兒一視同仁,她們能站在一個起點上,那“第一公主”的名頭花落誰家會十分有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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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上,這個名頭給誰完全沒懸念,是梁媛梁輕鳶梁纓不夠美麽,不是,是梁钊足夠寵梁緋絮,他說梁緋絮是最美的公主,那梁緋絮就是最美的公主,即便其他人心裏不覺得,他們也會跟着說,其次,梁緋絮确實美。

以前,梁緋絮會穿一身如火的紅衣,而今晚,她穿了素白的裙,整個人淡淡的,更像空谷幽蘭。

一個白,一個紅,不大好比了。梁輕鳶氣憤地哼了一聲,反正,她絕不認為自己比美會輸。

人一到齊,晚宴便正式開始。期間,梁硯書與孟茍相互敬酒,端的是“知己好友”“惺惺相惜”的姿态。

突然,李皎鳳開口,“聽說二皇子從勁武國遠道而來是有意同天巽國結親,眼下,我們皇家适齡未出閣的公主都在,不知你相中了哪位?”

梁輕鳶循聲往主位瞧,不出所料,父皇的臉黑了。他那麽寵愛五姐,自然舍不得五姐出嫁,還嫁去勁武國那般遠的地方。

“不瞞皇上皇後,小王确實相中了其中一位公主。”孟茍起身行至中央,朝着梁钊李皎鳳躬身施了一禮。

“撲通撲通……”心跳加快,梁輕鳶有些緊張,然而這個緊張不是為自己,是為那個夢。

夢境與現實重合了。

“朕以為,一見鐘情最是不靠譜。”梁钊示意仇末倒酒,随後道:“不如你先在宮內住上幾天,與幾位公主好好處處,屆時再說心儀誰可好?”

不對,這一句不對。夢裏,父皇是笑着答應了孟茍。梁輕鳶聽得皺眉,為何這裏轉了彎。

轉彎也好,起碼夢中那些可怕的事不會發生。

孟茍不明梁钊為何要打太極,心道,是自己哪裏出了差錯麽?正常情況下,梁钊該點頭才是,還是說,他寵梁緋絮已經寵到了不願她出嫁的地步。若是如此,他便只能從梁緋絮身上下手。

“如此甚好,小王也正有此意,不過小王還是想在宴席上說一說,表明自己的愛慕之意。”說罷,他轉向右側,正對梁緋絮,“我們勁武國的兒女向來敢愛敢恨,所以小王一定要說,小王心悅榮華公主,想娶你為妃。”

下一刻,梁緋絮出聲,說了句讓全場鴉雀無聲的話。

“父皇,榮華昨夜将清白給了魏公公。”

這話好比平地驚雷。在座所有人,無一不驚。

反應過來後,梁輕鳶只想笑,她與梁緋絮自小比到大,除了美貌有異議外,其他幾乎沒區別。

而在選人這方面,她想,自己贏定了。

魏栖長得再好看也是太監,并非真男人,所以她找個真男人就算贏。

為了下半生幸福着想,她自然要找正常男人,光臉好看有何用。

不管怎麽說,她今晚贏了她一回,心裏高興,便想為他們這對苦命鴛鴦說說好話,“父皇,既然五姐如此喜歡魏公公,又将清清白白的身子給了他,父皇為何不能成全他們。”

“六姐。”梁纓伸手過來,扯着她的衣袖示意。你不該說。

“嗯?”梁輕鳶揚起目光對上梁钊。

“放肆!”梁钊揚手,往桌上重重一拍。這一聲尤為響亮,震得衆人抖了三抖,宮人齊齊跪下。

被這一聲吓得不行,梁輕鳶縮着身子往後挪,又委屈又怨。明明放肆的人是五姐,她為五姐說話還要被罵。父皇心裏果然只有五姐和大哥,其他皇子想來都不是他親生的。

那頭孟茍又開始說話。

梁钊笑得勉強,似乎不願再繼續扯梁緋絮的事,“今晚讓二皇子看笑話了,既然榮華心有所屬,何況已……你還是另選其他幾位公主吧。”

無法,孟茍只得作罷。

“散宴。”梁钊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字,視線一轉,定格在梁輕鳶身上。

見他看來,梁輕鳶即刻垂下腦袋,須臾,一句話傳入耳中,“輕鳶,從今晚起,你再去佛堂面壁五日。”

“是。”梁輕鳶氣地跺腳。又是去佛堂面壁,佛堂已經快成她第二個寝殿了。

佛堂外有守衛看着,裏頭倒是無人,靜悄悄的,唯有燭光搖曳。

梁輕鳶走了幾步在蒲團上跪下,閑着無事便開始同觀音菩薩許願。

“菩薩菩薩,我又來了,您還在嗎?”

佛像後頭有個四方形的通風口,距離地面約一丈多高,周圍沒借力點,一般人不容易進。風羿輕功好,旋身進入通風口。他一落地,聽到的便是這句。

“信女何人?”他捂着嘴,用內力發聲。

“您能聽到我說話?”真有這等好事?梁輕鳶雖覺奇怪,但她又想,興許是自己有佛緣。“菩薩,我這次不許願了,就問個事兒。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一個人換了原來的身份?前提是不能被父皇發現。”說完,她開始自言自語,“今晚,五姐做出有辱皇室顏面的事,可父皇連一句重話都沒有。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她。倘若我是她就好了。”

“可惜……”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自嘲道:“我不是。母後說,王家如今不比從前,落魄了,我得讨父皇的歡心,要麽,嫁一個對王家有利的男人。”

風羿方才還在想梁輕鳶為何要問這話,是不是為他問的,聽到後頭,他才發現兩人之間不僅隔着身份,還有其他東西。

朝廷裏的事,他多少了解一些。

倘若王家得勢,她便不用心有顧忌。

“菩薩?”無人回應,梁輕鳶急了,小心翼翼道:“菩薩,你怎麽不說話?”仔細想想,她倒是記起一件事來,“您是不是怪我上次實現心願沒來還願?”

依舊無人回應。

梁輕鳶有些洩氣,身子一軟,無力地癱坐在蒲團上。

意識到自己喜歡風羿之後,她變得焦慮了,而這焦慮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她是個公主,根本不可能嫁給一個暗衛,就算有那麽點可能,他們之間的關系也見不得光;二,王家需要她;三,她還不清楚風羿是否喜歡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她在主動。

偶爾他會主動,但她不明白他是出于一個什麽心态主動,是服從,還是覺得好玩,還是喜歡她。這一點,他從來都沒說過。

五日後,梁輕鳶回到瑤霜宮。

白堇不知從哪兒搜來一堆畫像,全是都城裏的青年才俊。

芙盈與其他宮女搬來一個紅木架子,用于展示畫像。白堇站在木架旁,板着臉道:“公主,這些都是都城裏風頭正盛的青年才俊,您先挑吧。”

“嗯。”梁輕鳶下意識朝橫梁上瞥去,風羿閉着眼,并沒看她。

這個狗東西。

她收回目光,煩躁地想,嫁給都城裏人怎麽着都比去他國和親強,但從內心看,她覺得,嫁給一個喜歡的人,比嫁給都城裏的才俊要強。

這些人再好,她都不會喜歡。既然都不喜歡,那她嫁誰其實無所謂。

“公主,公主?”白堇出聲提醒。

風羿在閉着眼養神,并沒睡着。他不是聾子,自然聽到了白堇的話,也曉得他們在做什麽。

她盡管看,反正結局只有一個。

這些個所謂的青年才俊,大多都有自視過高的毛病,怕是忍不了她的性子。再者,梁輕鳶本身就挑,能看順眼的估計沒幾個。

被白堇一喊,梁輕鳶火速回神,懶散地看向第一幅畫像。

長得還成。她認得這人,是學堂裏一道上課的男同窗,阮熙光。她聽人提過他,習慣依賴父母,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人。

“不喜歡,他為人太規矩了,無趣。”梁輕鳶随意找了個借口,示意芙盈換畫,“下一個。”

“是。”芙盈揚手解開第二幅畫的繩結。

“嘩啦”,畫紙落下,露出一張普普通通的臉,五官平淡,面上找不出一絲亮點。

“過,下一個。”梁輕鳶從盤子裏捏了塊杏仁酥,譏笑道:“誰給他的自信。本宮長得這般美貌,他配得上麽,也不照照鏡子,就敢拿畫像過來。人長得不俊,想得倒是美。”

“噗嗤”,芙盈忍不住笑出了聲。在她看來,梁輕鳶只要不罰人,性子相當可愛,說話也有趣,跟其他公主不大一樣。

大公主溫溫婉婉的,見誰都笑,瞧着有點假;五公主是文文弱弱的,少了點活潑勁兒;七公主唯唯諾諾的,太不像公主;相比之下,六公主要鮮活地多。

“嗯?”白堇投去嚴厲的一眼,冷聲道:“沒規矩,待會兒下去領罰。”

“是。”樂極生悲了。芙盈害怕地閉上嘴,抿得緊緊的。

這一副,還是學院裏的人,小王爺朱式開。

梁輕鳶單手撐着下巴,嫌棄似的搖頭,“白堇姑姑,他跟李妍媃定親了,全皇宮都曉得。有親事的男人還敢送畫像過來,不守夫道。你說,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男人,我還能要麽?”

白堇疑惑地往畫像上一瞧,還真是朱式開。“下一幅。”

“是。”芙盈再展一幅畫像。

“不行,太老了,當本宮的叔叔都嫌老,他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麽。”

“太嫩了,本宮不想嫁過去給人當娘。”

“這個身高不成,太矮,不像男人。”

“這個長得太女氣,像女人,容易招桃花,本宮可不想日日跟別人鬥智鬥勇。”

……

一連十幾副畫像,梁輕鳶總能找出刺兒。

白堇聽得眉心紋路都深了。

芙盈則聽得開心,險些笑出聲,一對上白堇姑姑的黑臉,她又生生逼了回去。

那一個個理由,各不相同。

風羿睜開眼,側頭往下瞧。起先,他心裏确實有那麽點不舒服,現在,他心裏舒服地很。縱然他也覺得那些人配不上她,但聽她親口說出來,嫌棄他們,他非常受用。

相比之下,她從未拿帶刺兒的話嫌棄自己,就會嘴上說自己平平無奇,實際上能看自己看呆。

這些人裏頭,他只覺周宸游有點威脅,然而他知道一件事,周宸游喜歡男人。

“下一副。”眼看畫像即将到頭,梁輕鳶卻是一個合眼的男子都沒挑到,白堇的語氣越來越沉。

倒數第二副畫。

畫像一展開,梁輕鳶正準備找個理由打發,不想怔住了。

這人跟風羿的長相有七八分相似。畢竟是老太傅的公子,兩人的氣質天差地別。風羿是冷,他是溫。

白堇跟芙盈都沒瞧過風羿的臉,見梁輕鳶看呆,便以為這人入了她的眼。

“公主,此人如何?”

梁輕鳶默然看着,她在想,倘若風羿是個世家公子,那他應該就是這樣的,溫潤如玉,可他若是溫如如玉的公子,她大概不會喜歡他。

“馬馬虎虎吧。”

“……”她沒找理由。風羿不悅地看向那幅畫,這一看,他瞬間發現了端倪。

這人跟他有些相像。

她沒挑這人的毛病,便是側面證明了她喜歡自己的臉。是臉,不是他整個人。如此一想,風羿捏緊了腰間的佩劍。

他希望,她喜歡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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