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邈相邀,赴宴
天色将明, 秦溯睜開眼,她也不知道昨夜二人談了多久,只知自己說着說着便困了, 竟直接在沈奕床上沉沉睡去。
看向被自己攬入懷中, 只露出張小臉的沈奕, 竟還有些新奇, 沈奕許是睡意正酣, 臉色微紅,唇色紅潤飽滿, 長長的睫毛乖巧地卧在下眼睑上, 微收下颌,越發襯得一張臉小巧精致。
秦溯看得久了,竟有些忍不住手癢,好奇地碰了碰沈奕的睫毛,格外柔軟纖細,手感極佳。
許是秦溯玩得久了,沈奕被欺負的睫毛委屈地顫了顫,接着便緩緩睜開。
秦溯實是做賊心虛, 忙收回手, 閉上眼睛, 企圖裝作未醒的樣子蒙混過關。
沈奕被秦溯鬧醒, 還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腦袋無意識地蹭了蹭秦溯的肩膀,才細細看起秦溯的樣子。
秦溯也是緊張過頭了些, 裝睡并不成功, 尤其是那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出賣了它的主人。
“子尋, 你醒了。”
沈奕撥動了兩下秦溯的睫毛,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秦溯的僞裝。
僞裝失敗,秦溯睜開眼,下巴蹭了蹭沈奕的發頂,“安平可是要起了?”
“什麽時辰了?”
沈奕稍避開秦溯的懷抱,坐起身來,向窗外看去。
“應是卯時。”
秦溯也跟着坐起來,捏了捏肩膀,“我先起了,今日太學休沐,時辰尚早,安平再歇息會。”
秦溯一向有早起練劍的習慣,當下也利落地起身下地,将門外候着的赤水叫進來更衣。
沈奕靠在床上,看着赤水給秦溯先穿上了一件金色軟甲,“子尋今日要去哪?”
秦溯也低頭看了一眼軟甲,“我倒是哪也不去,只是時時穿着軟甲習慣了,這是父皇在我初次上戰場之時命人打造的金絲軟甲,看上去又輕又薄,但是極有韌性,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穿着便心安些。”
兩人說話間,軟甲已穿戴好,赤水給秦溯穿上外袍,绛紫色的窄袖長袍倒是格外适合練武,等會再更衣出門的時候也好再換。
“安平,你先歇息,我先走了。”
整理了一下衣領,秦溯帶着赤水等人離開。
沈奕也沒賴床,起身看起書來。
等花溪打着哈欠起來,秦溯也練劍回來,三人一同用過早膳,沈奕便要告辭了。
秦溯看着沈奕收拾好行禮,親自送出宮門。
正當秦溯看着沈奕的馬車越走越遠的時候,旁邊一輛慢悠悠的馬車從她身邊路過停了下來。
秦溯側眼看去,是秦邈宮中的。
馬車停下,秦邈從裏掀開車窗簾子,“如此不舍,你怎不跟沈小姐一起去丞相府算了?”
“我倒是想,”秦溯也不客氣地回話,“你這一大早是要上哪去?”
“今日老三設宴,你該不會是忘了?”
秦邈靠在窗子邊,打了個哈欠。
“我自是沒忘,但是也無需如此之早啊,不是設在午時嗎?”
秦溯險些以為是自己記錯了。
“是午時不錯,只是我還要去見個友人,自然要早走些,你且快準備準備吧。”
秦邈說完,放下了簾子。
“你只說你去見人不就好了?何必再扯什麽赴宴之事,當真是沒話找話閑廢話。”
看着秦邈遠去的馬車,秦溯低聲嘀咕,不過秦邈倒也提醒她了,是得早些準備準備,今日赴宴,需得打起精神來。
在秦溯先後送沈奕和秦邈離開半個時辰後,秦邈和沈奕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坐在茶樓的包廂中,沈奕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二皇子,有些不解,“二皇子殿下若是說長公主殿下教習禮儀一事,在正陽宮中便說了,何必再特意相邀?”
“沈小姐誤會了,并非此事,我是另有一事相問,不知沈小姐可能解惑?”
秦邈慣愛捧着茶杯,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同沈奕說話。
“二殿下請講。”
沈奕也端起茶杯,稍有些戒備地看着秦邈。
“沈小姐不必緊張,此事亦是關于秦子尋……和沈小姐的。”
秦邈接着往下說,“我已有耳聞,聽說現在京中熱議,沈小姐當是京中第一才女,先在此恭賀沈小姐了。”
沈奕聽秦邈這樣一說,便想起來上次秦邈鼓動自己去賽詩宴奪頭名一事,這名號也是從上次的賽詩宴上傳出來的。
稍有疑慮地看了一眼秦邈,沈奕略微謙遜地颔首,“虛名罷了,不過此事到還要多謝二皇子殿下,若不是二皇子殿下,想必也無這回事。”
如果不是秦邈提出的條件,沈奕雖也會看在楊怡的面子上去賽詩會,但未必會在乎個名次輸贏。
“客氣客氣,”秦邈稍一拱手回禮,“沈小姐之才,自是整個大雍皆難尋,縱是男子,能與沈小姐相較的也無一二,若是珠玉蒙塵,終不見天日,總是可惜,此為沈小姐應得。”
“二殿下到底想說什麽?”
沈奕覺得自己即将要聽見什麽不得了的事,而這件事和之前二皇子要求她,秦溯還有晉少雲所做的三件事背後的目的有關。
秦邈沉默了一小會,笑着看向沈奕,“不知沈小姐如何看待女子登基為帝一事?”
倒吸一口涼氣,沈奕險些未能端穩手中茶杯,看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二殿下慎言。”
“此樓中都是我的人,沈小姐放心,若不是安全的地方,我必不敢開這個口,”秦邈聲音也低了一些,“既然說開了,我便不瞞着沈小姐直說了,我意擁簇秦子尋上位,不知沈小姐如何作想?”
果真是秦溯,沈奕驚疑不定地看着秦邈,“且不說二殿下說的是真是假,便當是真的,二殿下又何必與我說這個?我不過是一介女子,如何作想又有何用?”
“沈小姐謙虛了,與沈小姐說這個,其一,是因為我相信沈小姐是靠得住的人,而且同子尋的情誼也是非同一般,既如此,需得知會沈小姐一聲,早做準備,其二,沈小姐之才絕非平庸,若能助子尋一臂之力,那子尋定當是如虎添翼,這全看沈小姐想不想。”
秦邈循循善誘,“且自古以來,誰也未曾說過女子便不能成大事,遠有諸位巾帼英雄,名留青史的六大女官,十大才女,皆是為國為民,何曾遜于男兒?往近了說,太-祖開朝的三十六位大功臣中,亦有三位女子,想必不用我說,沈小姐亦知曉,所以沈小姐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不得不說,秦邈說得在理,而且沈奕也非頭腦愚鈍之人,前言不過托詞,現聽秦邈一說,心中也有動搖。
更何況前一夜,沈奕剛聽秦溯說完她的畢生夙願,沈奕本就想助其一臂之力,但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這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屬實令人難以拒絕。
“我且一問,今日二殿下來找我一事,長公主可知曉?這是二殿下的主意,還是長公主的主意?”
這可是能抄家滅族的大罪,沈奕自然不敢亂說一句,雖看秦邈和秦溯關系親近,但是她只信得過秦溯,并信不過秦邈。
“是我自己的主意,秦子尋雖日常行事荒唐,但亦是心細純良之人,僅擔心牽連沈小姐,勞沈小姐勞神,便舍不得讓沈小姐受累,更不忍沈小姐随她提心吊膽。”
秦邈這倒坦率,之事一邊說着,還一邊為秦溯說好話。
秦邈說的這些,沈奕倒是相信,但她還是信不過秦邈。
“此事容我問過長公主殿下,二殿下見諒。”
沈奕不多問秦邈,她仍提着戒心,一切她只相信秦溯親口對她說的。
“早有所料,但是我且問沈小姐一句,若是秦子尋不願沈小姐為她涉險受累,沈小姐自當如何?”
秦邈并不意外地點頭笑了笑,并不讓沈奕現在表态。
沈奕仔細想了想秦邈的話,輕輕轉着手腕的銀镯,“長公主殿下顧念我,我自顧念長公主殿下。”
秦邈的視線在沈奕手腕上的銀镯上停留了一會,接着心中有數,“且等着沈小姐的答複。”
言盡于此,二人也沒了喝茶的興致,沈奕先行告辭後上了馬車離開,秦邈坐在茶樓中,歪在椅子上,自顧自想着什麽,合上眼,“但凡秦子尋有這沈小姐一半七竅玲珑心,我且不必受這個累。”
“殿下受累,”窗外一穿着便衣的影衛翻身進來,給秦邈捏着肩,“只是若長公主殿下如沈小姐這般,怕是也沒了今日這些事,只求自保,未有敢為人先之舉。”
“聽你這般一說,沈小姐倒是同本殿有些相同。”
秦邈手一卸力,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還真是多有相像之處,連這身子骨也差不多,我怕是離成個廢人不遠了。”
“殿下定當長命百歲!”
正給秦邈捏肩的影衛看着茶杯也是一愣,忙從旁邊重新倒了杯茶,低頭跪下遞給秦邈。
“且是說些鬼話給人聽罷了。”
秦邈接過新茶杯,微合上眼。
“殿下為何不讓正陽宮的神醫瞧瞧?既然沈小姐的病症亦能醫治,殿下的也未必不可。”
影衛不敢讓秦邈就這般睡去,繼續找話吵醒秦邈。
“本殿何曾沒想過?只是我已探過那位花神醫的底,她能治得了沈小姐,卻治不了我,既如此,倒不如将此事瞞着秦溯,免她分心。”
秦邈又睜開眼,喝了些茶,養了些精神。
“殿下一心為長公主殿下,兄妹情深,當真世上少有。”
“兄妹情深?”
秦邈重複了一遍影衛的話,卻沒回答,只擡起手來,“去找老三吧,本殿累了。”
秦邈的馬車往全福樓而去。
宮中的秦溯對這一切自然不知,她正換了身紅底金繡的裙裝,被赤水摁着戴那滿頭的金玉珠釵。
“只是去見幾位皇兄,倒也不必如此鄭重其事,且少給本宮戴些。”
秦溯只覺自己的頭都被壓得疼起來,脖子都快要酸了。
赤水為難得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四位教習嬷嬷,她們也沒辦法啊,“殿下且忍耐些,二皇子殿下這也是為了殿下好。”
“他怕不是想變着法兒折騰本宮。”
只一個早晨,秦溯便想把這四個教習嬷嬷給秦邈送回去,走不能走,坐不能做,處處皆是毛病,時不時便要被提點,這又不是在勞什子宮宴上,只在自己宮中,自己歇歇竟也不行了,且寸步不離地守着自己,當真煩死人了。
不管秦溯怎麽說,反正教習嬷嬷送不回去,禮儀該守還是得守,步搖金釵該戴還是得戴。
總算是折騰完了,秦溯提前半個時辰上了馬車出宮,她倒是想騎馬,只是帶着這一頭的寶玉金珠,到街上走一走,還不得成了散財童子?所到之處,盡是首飾。
坐在馬車中,秦溯總算是松了口氣,但是看着身後跟上的兩位教習嬷嬷,又忍不住犯愁地捂上了臉,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等秦溯的馬車慢慢悠悠到了全福樓的時候,正好到午時,秦溯已經是最後一個到的了。
一下馬車,上了樓,同幾位皇兄打過招呼,秦溯便在旁邊坐下,吃着些水果消遣。
“皇妹今日與往日不同,姿容煥發,端莊了許多。”
六皇子秦允一向是越挫越勇,哪怕前幾次都沒從秦溯這裏讨得什麽便宜,這次依舊不吸取教訓,提前過來哪壺不開提哪壺。
“六皇兄今日也是與往日大不相同,神采奕奕,精神了許多。”
禮尚往來,秦溯也是毫不相讓。
“六弟和皇妹倒是一見面便吵起來,還同小孩子一般。”老三秦珩這次好歹也是東道主,憋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只是秦溯和秦允沒一個領情給面子的,各自一轉頭不說話,把秦珩自個兒晾那了。
秦珩暗地裏攥緊拳頭,且先給這二人記下了,只現在是他做東,不便發作,等日後自當找補回來。
心中有了計較,秦珩又端起副主家面孔,安排衆人入座開宴。
這秦珩也是學着秦溯上次,各尋位置随便坐,并無設主位先後順序,畢竟這該排誰先誰後為好?
若論嫡庶之分,那自當只有秦溯一人為嫡,若按年齡來分,秦嚴雖為大皇子,但他如何敢坐首位?
若按生母品階,家族勢力來分,那更是打不清的官司,賢良淑德四妃平起平坐,娘家亦是朝中重臣,誰先誰後為好?
總之不論如何,都分不好,為防一開始便有人掀桌子走人,不設主次,各尋位置是唯一的辦法。
七皇子和八皇子上次被秦溯揍得夠嗆,現在還有些一瘸一拐,二人自然是要離秦溯遠遠的。
大皇子秦嚴知道自己不受秦溯待見,自也不敢貿然靠近,老三秦珩正看秦溯不順眼,幹脆去了七皇子八皇子那邊,老四也一向跟秦溯不對付,跑到秦邈另一邊去了,老六剛跟秦溯吵完架,自然坐不到一起。
到最後,秦溯左右兩邊,成了秦邈和老五秦景,老五秦景一向寡言少語,秦邈更是懶得說話,抱着茶杯靠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
找不到人說話,秦溯也閑下來,聽着馬屁精老八和跟屁蟲老七對着秦珩一陣吹捧,活像是要将秦珩捧上天了,連秦嚴也時不時應和兩聲,一個比一個虛僞。
懶得看那群僞君子胡謅八扯,秦溯趁着教習嬷嬷不在,單手撐着頭歇歇。
一直等到秦珩真正說起剿滅天煞閣的經過,這算是重頭戲來了。
秦溯看向正說得跟真的一樣的秦珩,“三皇兄,我怎麽聽說天煞閣還有餘孽呢?你是不是沒剿滅幹淨,便急着回來邀功了?”
“皇妹,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這是聽誰說的?可曾有證據?”
秦珩臉色一變,頓時看向秦溯,厲聲質問。
“三皇兄竟還不信,就這兩天,我且還聽聞了天煞閣的動靜,說是有人在販賣天煞閣所掌握的情報資料,若是真如三皇兄所說,此次徹底剿滅幹淨了,連天煞閣總部也燒得一幹二淨,那如何還有人來販賣?
莫不是在你們去天煞閣之前,有小賊光顧了天煞閣,偷走了情報?”
按照之前和秦邈對好的說辭,秦溯質疑的視線上下打量着秦珩,就是一副找茬的模樣。
“你且胡說!絕不可能有此事,你若是有證據,便拿給我看,誰販賣了天煞閣什麽情報,一一同我說來,許是有人打着天煞閣的名號,買些編造的情報騙錢也說不定。”
秦珩倒是篤定地很,就是如果細聽,就容易察覺到秦珩大聲隐藏下的遲疑和心虛,并無中氣十足,倒顯欲蓋彌彰。
“怎麽說三皇兄都是有理,還得要我拿出證據來,我前幾日便買了份那人所說的情報, 各位猜猜是什麽?”
秦溯慢條斯理地說着,欣賞着自己精心保養過,染着丹蔻的手,手上帶着的長護甲乃純金所制,碰在一起發出沉悶細微的聲響,仿佛敲在衆人的心頭。
“這我們如何猜得到?”
老四秦桓皺着眉,率先開口。
“當真猜不到?那我便說了,”秦溯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托着臉,“是一份江湖上幾個勢力背後所屬之主的介紹,倒也沒什麽用,但是偏偏有兩個勢力,挺讓人好奇的,其中一個便是天煞閣,你們說奇不奇怪?”
“皇妹說的這話好不荒唐,就算那是天煞閣的情報,他還能自己賣自己的情報?這同癡傻何異?”
秦珩這次回答了秦溯的問題,且神情穩下來,可能是覺得秦溯編謊話都不會編。
“且先別急啊,我只說了這是天煞閣背後的主,我且還沒說這主何時成為主的,你們說巧不巧,就在三皇兄到天煞閣的前兩天,天煞閣有主了,而且提前獲悉了朝廷想要剿滅天煞閣的消息,整個天煞閣撤離一空,三皇兄,你且說說,你剿滅了個什麽?”
秦溯憑借從秦邈那裏得來的零散情報,和在軍營中用花溪的吐真粉套出來的情報,故意開口炸一炸在場的人。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只有三皇子秦珩黑了一張臉。“皇妹,你這是聽了何人的讒言,才來胡說八道?此事斷不可能。”
“我這可是花了高價錢買來的情報,絕無虛假,”秦溯眼神灼灼地看着老三秦珩,接着突然一笑,“不過既然三皇兄都這麽說了,如此肯定,想來定是我這錢打水漂了,買了假情報,我自然是更相信三皇兄的。”
秦溯這語氣一緊一慢,更是讓衆人摸不清真假,心中各有猜疑。
秦溯與秦邈各自喝着茶,這便是他們想要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