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次日清晨,許瀚成本打算去珑園尋找溫鳴玉,誰知竟撲了個空,被管家告知少主人在醫院裏。他不知前情,只道是對方一早上就過去探望兒子了,于是雇了一輛車直往醫院這裏來。這還是七點多鐘的時候,醫院裏來往的人很少,走廊中靜悄悄的,守在病房外面的兩位保镖正在閑談,一看見許瀚成,他們立即站直了身子,問道:“許先生是來找三爺的嗎?他就在裏面呢。”
許瀚成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道:“兩位辛苦了。”
他擡手叩了幾聲門,不見裏面答應,便大着膽子将門推開了一條縫隙。這間頭等病房,是分作裏外兩室的,外廳的陳設很齊備,溫鳴玉從珑園撥來了幾個傭人來照料盛歡的起居,照理說,應該會有一人守在這裏。然而許瀚成見裏面窗簾緊閉,一點聲音都沒有,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忙走進去查看。
他一入內,發現裏間的窗簾已經拉開了,陽光落在靠窗的病床上,上面卻是躺了兩個人。溫鳴玉背靠着床頭,正在讀報。被子裏的另一人半個身子都枕在他腿上,兩條手臂被溫鳴玉攏着收在被下,看樣子睡得很沉。發現許瀚成後,溫鳴玉擡頭望了他一眼,見他要說話,立即放下晨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用目光往外一掃,許瀚成心領神會,向溫鳴玉豎起拇指,指了指自己,又向左搖了兩下,這是他們的暗語,表示自己有件頗為要緊的事。彙報完這個消息,許瀚成便識趣地離開了。
盛歡模糊地聽見了一聲門響,本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意識,霎時就如同淋了一桶涼水般,猛地醒轉過來。他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沉,只記得前夜自己依稀還在做噩夢,這後半夜是怎樣睡過去的,卻毫無印象了。
他的神智一清醒,身體上的知覺也就一并複蘇了,右腿一陣一陣地發疼,掌心更是痛得厲害,簡直像是有刀在剮肉一般。盛歡下意識地挪了一下`身子,想讓右腿好受一些,可等他剛剛動完,霎時驚覺有些不對勁。
被他腦袋枕着的地方比枕頭要硬許多,有鮮活的溫度,覆在上面的布料也不是枕巾的觸感。盛歡從那塊被自己蹭得皺巴巴的柔軟衣料上,嗅到了一絲似苦非苦,似香非香的氣味,立即驚得險些坐了起來。被他枕着的人反應極快,迅速伸手按住盛歡的肩膀,說道:“一醒來就亂動,精神這樣好嗎?”
不知為什麽,這道聲音聽着要比尋常要沙啞許多,愈發凸顯了那點獨特的甜意,讓盛歡的耳朵都微微發起了熱。他被溫鳴玉翻了個身,輕輕地仰面放在床上,因此看見了對方的面孔。溫鳴玉此刻也在看着他,陽光落進對方的眼睛裏,竟似将溫鳴玉的目光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暖意。兩人視線相觸的同時,溫鳴玉垂下眼簾,對盛歡微微地笑了笑。他的神情中有一縷掩不住的困倦,這樣一笑,恰似春風拂過了花枝,格外生出一份慵懶的溫柔。
盛歡從未見過他這樣笑,一時怔住了,有些懷疑地叫道:“溫先生?”
溫鳴玉笑道:“又以為是自己在做夢?”見盛歡不作聲,他幹脆抓起盛歡一只手,往自己臉上小心地碰了碰:“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紗布阻隔了對方肌膚的觸感,卻無法阻隔溫鳴玉的體溫,極快又極輕地拂過盛歡的指尖。他屏住呼吸,身體因為那短短幾秒的親近而打了個顫,溫鳴玉正注視着他,那目光溫和得簡直稱得上縱容了。盛歡被看得幾乎失去了理智,又把手貼上溫鳴玉的臉頰,遲疑地觸碰那雙深邃的眼睛。
“你為什麽要這樣看我?”說出這句話時,盛歡的嗓音已啞得不成樣子了,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努力說出後面的幾個字:“是因為我救了你的侄子,所以覺得虧欠了我嗎?”
溫鳴玉一動不動,靜靜地任由他撫摸。等到盛歡的動作停住了,他才抓住盛歡的手,将它從自己臉上拿下來,輕聲道:“就算是報恩,我也不會任由一個不喜歡的對象整夜都躺在我的腿上,讓我現在都起不了身。”
他一提起昨夜的事,盛歡立即羞愧得什麽都忘記了,手足無措地道歉:“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您來了。”
“沒有必要說對不起。”溫鳴玉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向我撒嬌,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的聲音裏仿佛還有一點笑意,不待盛歡細思,溫鳴玉已從床上邁了下去。他一面理着淩亂的衣衫,一面說道:“我這幾天都很忙,等處理完了一些事,我會再來陪你,和你好好談一談。”說完這句,他又瞥了盛歡一眼:“你乖乖休息,要是覺得無聊,可以讓下人打電話給你的許叔叔,他會安排你的朋友過來陪你,不許胡思亂想,知道嗎?”
盛歡仍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般,呆呆地盯着他,聞言就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否聽進去了。
溫鳴玉倒很想再逗一逗他,可惜時間的确有些晚了,便直接摁鈴叫來看護,随即走出了病房。許瀚成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看見他,立刻問道:“三爺,小公子一切都好嗎?”
想到盛歡昨夜做噩夢時的情形,溫鳴玉嘆了口氣,答道:“我看過他的診斷報告,他年紀還輕,恢複起來只是時間問題。但是這次受傷,倒讓他受了不小的驚吓。”
許瀚成道:“就算是個大人,經歷過那種事都會吓破了膽,何況小公子才十六歲。”
說到這件事上,倒讓許瀚成記起了自己要找溫鳴玉的緣由。等到兩人坐進汽車裏,他立即對溫鳴玉報告:“我們已經追查到黃紹桐的去向了,不知您要怎麽處置他?”
溫鳴玉思索了片刻,竟道:“先不要抓住他,留他一條命。”
“你們派人盯緊他,就算被他發現也沒有關系。”溫鳴玉眯了眯眼睛,那一刻的神情像是帶着笑,但語調又是冰冷的:“就讓他擔驚受怕,又無路可逃,他要覺得自己是個瘋子,那我倒不介意讓他變得更瘋一些、”
溫家的少爺曾經遭受綁架的事情,盡管沒有外傳,可仍有一些人打聽到了風聲,遞了帖子來探問。溫鳴玉公務繁忙,不能時時會見客人,便讓管家聯同許瀚成去招待。這名管家,做事是很盡心力的,不過他年級大了,一閑下來就要唠叨幾句。這天剛送走了幾位客人,管家一路送出大門外,直至汽車遠去了,他才搖了搖頭,背着手往裏面走去。
許瀚成跟在他身邊,聽見管家道:“少主人過了當立之年,家中卻沒有一個女主人,珑園的往來賬務,款待賓客,許多繁雜的事務,都要他親自過眼,實在是太煩擾他了。”管家這句抱怨,言下的意思,許瀚成已猜的很清楚。不過他一個作下屬的,去替主人操心婚姻問題,又有點太不像樣子,便道:“有你老人家在,總可以替三爺分擔一點。”
管家并不受他這句恭維,只深深地嘆道:“我一個做下人的,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從前老爺還在的時候,珑園裏是多麽熱鬧,太太與小姐的女朋友,時常約在一起玩樂,就算夜裏兩三點,各個院子裏的燈都不曾熄滅。哪裏像現在……”
許瀚成自己雖然樂于操心,但并不樂于傾聽別人的操心,他見管家還要無窮無盡地說下去,立即找了個借口走開了。像他們這些跟了溫鳴玉許多年的老人,都很清楚主子中饋乏人的原因,自從那年被盛雲遏囚禁過之後,溫鳴玉就徹底與男女之事絕緣了。也因為這個緣故,管家對于盛雲遏的仇恨,絕不會比溫鳴玉這個苦主更少。
然而許瀚成既不像管家那樣高齡,可以用一個長輩的身份來操心溫鳴玉的家事,又覺得少主人這樣的人物,哪須得自己一個下人去替他憂心,也就不願意和管家談及這個話題。就算溫鳴玉一生不娶,還有一個盛歡呢。
現在盛歡和溫鳴玉的關系有了大進展,許瀚成是很樂見的。及至溫鳴玉下午從秋岳公館回來,他已很快地迎上去,問道:“三爺,您今天不去醫院看望小公子嗎?”
溫鳴玉似乎剛結束一場會議,因而穿着十分正式的黑西服,頭發全部向後梳起,使那雙漆黑秀逸的眉與動人的鳳目失去了遮擋,凸顯出原本鋒利漂亮的輪廓來。他将帽子和手套抛給許瀚成,看了一眼表,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只問:“詠棠那裏有沒有客人?”
許瀚成道:“岳家的小少爺上午來過一趟,沒有多久又離開了。”
“讓他七點後來見我。”說完這句話,溫鳴玉便徑自去了東苑。許瀚成一路跟着對方,直至溫鳴玉走進院子裏,才見對方回過頭來掃了他一眼,臉上現出一點無奈的神情:“在你眼裏,我這個做父親的就這樣不可靠嗎?我今天已叫來了那孩子的兩個朋友,前去醫院陪伴他,絕不會讓他寂寞的,”
他們談話時,許瀚成才注意到溫鳴玉的臉白得像紙一般,嘴唇淡的幾乎看不出顏色了,略有一點帶着病态的憔悴,這才記起對方這幾日好像一直沒有休息過。他心中一驚,怕溫鳴玉再不休息,就要去醫院和他的兒子躺在一起了,忙道了幾聲抱歉,沒有再打擾下去。
詠棠得到叔父傳喚自己的消息,心裏也無比忐忑,只道溫鳴玉終于要秋後算賬了。他雙手攥着衣襟,像一只偶然飛入人家的鳥雀般在房間裏撲撲亂轉,從小到大,溫鳴玉從不曾對他疾言厲色過,以致一丁點的責備,都讓詠棠難以承受。要是溫鳴玉因為盛歡的傷勢怪罪他,他該怎樣辯解?
可是那個人會受傷,又不能完全怪在自己頭上。他當初去找盛歡,只不過是想問兩句話,誰知道會遭到綁架呢?再說,在這場事故裏,吃了苦頭的人又不止盛歡一個。那名綁匪讓人拔了他幾顆牙,那種摘膽剜心的滋味,詠棠回想起來就要發抖、他現在吃飯說話都很費勁,叔叔都不關心嗎?
想到這裏,詠棠打定主意,要是溫鳴玉一有問罪的跡象,他就要就着自己的傷勢大大地發作一番。只要看到他難受的樣子,叔叔肯定就不忍再追究下去了。
想好了這個對策,詠棠總算不再那麽慌張,胡亂吃過晚飯之後,就硬着頭皮往東苑走去。這時的天色已經很暗了,大廳裏亮着電燈,只有一名老媽子正在擦拭桌椅,溫鳴玉并不在這裏。詠棠走上二樓,先叫住一名老傭人,問他:“我叔叔在哪裏?”
老仆人道:“少爺,你可來早了,少主人還沒有睡醒呢,”
詠棠往壁上挂的時鐘望去,果然,現在才六點半,先前他只顧着想心事,竟沒有注意時間。詠棠知道溫鳴玉剛起床那一陣子,脾氣最難應付,哪裏敢去打擾。他在客廳裏枯坐到七點一刻,終于看見那老仆人走下樓來,對他欠着身子,笑道:“少爺請上去吧,少主人正在房間裏等你。”
随着對方上樓後,詠棠伸手敲了幾下門,隐約聽到溫鳴玉在裏面回應:“進來。”
詠棠推開門,走到卧室門口,看見溫鳴玉裹着睡袍,卧在沙發裏,正拿着一封信閱讀。他似乎剛洗過澡,鬓角微微有些濕意,雙頰透着被熱氣熏出的薄紅,那樣子溫柔又可親,讓詠棠幾乎想要跑過去,和他擠在一起。
溫鳴玉聽見腳步聲,便将視線從信紙上挪開,直射到詠棠身上。他的眼睛裏沒有笑意,神情是少有的嚴肅,淡淡地問:“你的傷勢好些了沒有?”
詠棠被他看得十分心虛,于是想借這個問題撒個嬌,把這場責問糊弄過去,就低下頭答道:“沒有好,我夜裏常常疼得睡不着覺,羅大夫不是說要一兩個月才可以痊愈嗎。”
他本以為自己說出這番話,溫鳴玉就會像往常一樣來安慰他,誰知對方聽罷,臉色沒有分毫變化,只道:“讓你疼幾日也好,以免你記不住這個教訓。”
這雖然是責怪的話,但是溫鳴玉的語調裏并未飽含多少怒意,就給了詠棠一些勇氣,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靠着溫鳴玉的一條腿,小聲道:“叔叔,我知道錯了,你就饒過我這次吧。”
溫鳴玉輕笑一聲,把手裏的信紙折了幾下,裝進信封裏,随手摔在茶幾上。他調整了坐姿,兩手垂在膝蓋上,正對着詠棠,輕輕地問:“你只需要對我道歉麽?”
起初詠棠沒有反應過來,便擡起頭,不明所以地看向對方。溫鳴玉挑起眉,默然地回望着他,下一刻,詠棠領悟了叔叔的意思,他是在說盛歡!剛想到這個名字,詠棠的臉立即紅了一片,把臉轉到另一個方向,憤恨地沒有出聲,可這種不服氣的表情,卻已經徹底洩露了他的心思。
溫鳴玉像是料到他會有這個反應,也不生氣,很平靜地開口:“你在黃紹桐手裏受了些苦,所以我前些日子才沒有急着向你提起這件事。現在看你恢複得很好,想必挨幾句罵也是可以忍受過去的。”
他剛說完,詠棠已重重地抽了口氣,眼眶底下浮出一層紅暈, 一幅要哭的模樣。溫鳴玉沒有理會他,徑自道:“第一次你與盛歡起沖突,我且當他是真的對你動了手,不再過問。但後面的兩次,盛歡沒有任何過錯,你仍要捉着他不放,我倒要問問你是什麽緣故。”
溫鳴玉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把詠棠吓得魂飛魄散。這問題他哪裏敢如實回答,要是說了實話,恐怕就不是挨一頓罵那樣簡單了。想到這裏,他便梗着脖子,僵硬地盯着牆角,假裝出理直氣壯的語氣道:“我就是不喜歡他,難道我不喜歡一個人,還不能教訓他嗎?”
詠棠這些年長得很快,現在盤膝坐在地上,長手長腳的,已像半個大人了。溫鳴玉看着對方,不禁回想起十一年前,詠棠初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那時這個孩子只有一丁點大,瘦巴巴的,膽子又小,整天躲在角落裏,一跟他接觸,詠棠就要哭。十六歲的溫鳴玉遠沒有現在這樣溫和,因為要平息溫家的內亂,手上免不了要沾許多血腥,笑容更是很罕見的。
小孩子對這些事格外敏感,因此更加害怕他,最後連話都不肯和溫鳴玉說了,像個小啞巴一般。尚是少年的溫鳴玉哪裏知道怎樣解決這個問題,他受了兄長的囑托,總沒有把對方的孩子越養越壞的道理,只好一味地遷就詠棠。等到詠棠終于肯依靠他的那一天,這個孩子已徹底的被溫鳴玉慣壞了。
溫家的祖上曾出過幾位權臣,在文化革新以前,家風是十分森嚴的。做長輩的在後輩面前,總是不茍言笑,态度嚴厲。溫鳴玉和自己的父親就因為這個原因,關系很是疏遠,他深知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并沒有什麽快樂可言,也就将寬容的态度,對詠棠一直維持了下去。
經過一段長久的沉默,溫鳴玉終于說道:“你是溫家的少爺,就算比平常人家的孩子嬌縱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的。但你三番五次的去為難一個無辜的人,不僅費了許多功夫,還險些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這種事情,只有七八歲的孩子才做得出來,說出去都覺得可笑!”
詠棠被罵的背脊都彎了下去,一眨眼睛,就有幾滴淚水垂在面龐上。他擡起手臂,用力抹了一把臉,哽咽道:“您從前都不這樣責備我的,現在有了盛歡,您就不再偏心我了,就因為我不是您親生的孩子嗎?”
“偏心?”溫鳴玉點了點他的腦袋:“詠棠,我要是偏心盛歡,我早該在你的随從誣陷他的時候,就将你教訓一頓了。”說到這裏,他停頓了片刻,還是把話說了下去:“且不論盛歡的來由,他到底是我的兒子,你險些把他害死了,難道一點都不慚愧嗎?”
這句責問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詠棠自知理虧,嗫嚅着沒有再分辨。溫鳴玉見侄子滿臉眼淚,抽抽噎噎的,不免有些心煩,當即找出一方帕子遞給詠棠,放緩音調道:“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
詠棠見叔叔岔開話題,心頭一松,以為這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他忙将手帕接過來,慢慢止住哭泣,小心翼翼地說道:“叔叔,對不起。”
“我知道,要你去向盛歡道歉,你又會覺得委屈的。”溫鳴玉教訓完侄子,也覺得十分疲憊。他靠在軟墊上,用手撐着腦袋,接着道:“你這次犯的錯,就由我來替你賠罪。以後你們要是再有沖突,我就哪個都不再偏袒了,是誰不對,我便追究誰。”
說完這些,他一探身,從茶幾上取了那封信,丢到詠棠懷裏:“冬天已經過去,你也該回晉安繼續讀書了。別的我都可以縱容你,唯獨學業不能容你荒廢,這些天你收拾好東西,就去晉安罷,到那裏後,順便替我把這封信交給你的岳伯伯。”
這道消息就像一道在耳邊炸響的驚雷,震得詠棠全身發麻,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許久過去。他才攥住那封信,擡頭瞪向溫鳴玉,臉上又有了哭相:“叔叔,您、您是不是不喜歡我了,要趕我走?”
溫鳴玉受到侄子的質疑,随即嘆了口氣,把手放在對方肩上,柔聲問:“詠棠,我平日待你不好嗎?”
詠棠抹了抹眼睛,迅速搖了兩下頭。
“既是這樣,你為什麽又說出這種話來?”溫鳴玉收回手去,靜靜地注視着他:“我一日是你的叔叔,就會照顧你一日,你又有什麽擔憂呢?”
詠棠想要的卻遠不止是對方的照顧,他望了溫鳴玉一眼,卻見對方神情雖然溫和,可目光卻銳利得如同刀刃,仿佛能直直刨進他心裏去。詠棠霎時錯開視線,一顆心狂跳不止,只能微弱地應了幾聲,再也不敢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