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笑一聲,搖了搖頭。

“莊主就那麽想知道?”他索性伸出手,像上次那樣将葉英直接抱下來。那人沒動,任由他抱着,“那麽先回答吾一個問題。”

“将軍請問。”

“葉莊主——”說到一半,李承恩覺得好笑似的,嗤了一下;葉英不耐煩地皺眉,他只能迅速接上,“——不知葉莊主怕不怕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承恩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好像聽見旁邊的侍衛不約而同嘆了一口氣。

葉英也微微笑了。離得那麽近看這人的笑容,是人都難免有點晃神。

李承恩正在享受短暫的晃神,就聽見這人低聲說,“将軍,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吾不是說笑。”

“就算如此,不轉道華山純陽宮,将軍是不是找錯人了?”

“确實找的是莊主。”他也壓低聲音,“因為這世上,沒有人比莊主更懂劍。”

“鬼和劍有什麽關系?——退一步說,某也不懂桃木劍。”

“不是桃木劍。”

他拉住葉英,走上臺階;風驟然大了起來,明明是晴天正午,風中卻隐隐有鬼哭之聲。

“從頭說吧——天策府一個半月前,鬧鬼。”

風過,紅纓鳳翎下,男子眉目如刀,是被風沙細細磨砺出的味道。

只是那眼神浸入了四周的鬼陰之氣,濾得三分寒意。

Advertisement

“孟春方過,秦王殿值守夜夜都能聽到女子泣聲,尋聲而去,又不得人影。開始只當是玩笑,但一日吾親自守夜,亦聽見了鬼哭。至陽春時,已不再是鬼哭,而是鬼嚎。”

他踏入了秦王殿的門檻。一踏入,就感到四周陰寒了下去,殿內遠比外面來的陰冷。葉英将手攏入袖中,且聽這荒謬故事。

李承恩道,“——聲極凄厲,全府上下皆能聽到。當夜徹查,男女兵營悉數清空,嚎哭卻并未消失。那是二月初五,殘月夜。”

葉英被他扶着,在榻上入座。碩大殿中,只有他們兩人。

葉英問,“那麽将軍的意思呢?是天策府人手不夠,特意從西湖将某帶來守夜?”

“雖年景不好,人手總是夠的。”他把玩案上一串細珠菩提子,靠上憑肘,“請莊主來的原因,仍舊是因為一把劍。”

“洗耳恭聽。”

李承恩道,“本以為之後會愈演愈烈,結果過了初五,竟再無聲息。”

葉英問,“豈非皆大歡喜?”

李承恩搖頭,“非也。就在第二日,突來雷雨,驚雷劈在紫薇山頂,因此而落出一個山口。派去察看的巡邏兵回報,碎石中有一具女屍。”

葉英微微擡眼,神色淡淡的,無甚驚異。

李承恩道,“——由于是朱将軍的地域,便由他連夜請來少林僧人超度。那女子已死去三月有餘,屍首潰爛,本想速速超度收殓,但同行的仵作仍舊按規矩進行察看。屍體腐敗,可仍被看出是孕婦屍體,是在懷胎十月即将生育時,被人強行剖腹取胎,又一劍穿心致死。高僧說,孕婦橫死戾氣極重,若要超度,光是做法事遠遠不夠。”

葉英聽了,道,“那麽又如何與劍相關?”

“這便是了。”他說完起身,走向了葉英的位子,“之所以看得出一劍穿心,是因為那把劍仍舊留在屍體上。”

葉英手邊的一塊布被李承恩拉開,原來以為是案幾的地方,底下原來是一個精鐵巨匣,被咒符和鎖鏈重重鎖着。

“這裏面裝着的,便是這把劍。”他輕輕将手蓋上鐵匣,撥動上面挂鎖,“僧人說,劍若離開故地,死者必定不安。為了徹查這件命案,故而千裏迢迢将莊主請來。”說到這裏,他看向葉英,眼神裏笑意漸濃,又混雜了說不清的什麽,“——因為江湖傳聞,莊主懂得劍語。”

幕四

穿堂風呼嘯而過,卷過那鐵匣,冰似的寒冷。

葉英的手微微躲開了,又蓋上去,指尖被凍得發紅。

“——屍首在裏面?”

“對。”

他見葉英偏過頭,容顏被霞光映着,陽春雪般的白淨好看。

緊接着,那人指尖點着的地方發出一聲輕響——厚重精鐵夾層居然應聲而裂,裂縫迅速蔓延,整個鐵箱子花一樣打開,铿锵一聲全部碎開。

——箱內空空如也。

縱然葉英看不見,憑感覺也能感到裏面什麽都沒有。

“将軍的這個故事,還要說到什麽時候?

手收回,攏入金白交錯的寬袖中,他面上也無喜怒,只是淡淡朝向李承恩。

李承恩沒想到這人就那麽幹脆的弄開了箱子,一時站在那怔住了。直到見葉英摸索着往殿外走,才動手把人拉回來。

“好吧,吾沒想到莊主會那麽……迫不及待。”

“将軍還是直說吧,到底是什麽事情?”

“故事是真的,不過屍體不在這。”李承恩讓人打開殿門,帶他出去,“秦王殿是議事所,那種東西是不會放進來的。”

葉英笑了一聲,笑意冷冰冰的,能把微暖的春意瞬間鎮下。

天策府現在的情況,是經不起什麽玩笑的。雖然心裏極其不滿,但葉英也明白,李承恩肯定有原因。

鬧鬼,女屍,長劍,全都可以是借口。他現在從外圍觸及這件事情,能夠感到許多說不過去的地方——比如說,為什麽秦王殿裏會放一個空鐵箱。剛才如果葉英不震碎它,遲早也會要求李承恩打開,弄一個假箱子根本毫無意義。

他想到了什麽,動了動手;李承恩正拉着他,就将葉英袖子拉下來一點,蓋住了手背。

“這裏比西湖要冷一點,待會會讓人送些厚衣來。”

葉英不是這個意思,就說不用了。

“還是送一些吧。”

李承恩一向會對美人多加注意,哪怕只是姿色尋常的女孩子都會細心照顧,遑論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葉英。這種人天生就能把興趣和公務處理得界限分明,既能記住眼前人的身份,又能最大限度的和他親近。

這樣想,雖然握着的手骨節分明不是那麽柔軟溫暖,可蒼勁勻稱,也算一種風情了。

李承恩問,“莊主至今未婚,可有婚約?”

葉英說,“白發是天生的。天老不能和人結緣。”

李承恩說,“那倒也可惜了。”言辭模糊,也不知指什麽可惜。

葉英沒再說,兩人走過一扇小門,有侍衛帶路,将前面一扇鏽得嚴重的鐵門打開。

這裏和秦王殿一樣,比外界寒冷些,但更怪異——是那種刺骨濕冷,哪怕人裹着很厚的衣服,還是會微微發抖。

“屍體放在這裏。”話音落,又是一道鎖落下。不知道為什麽關這樣一具女屍要這樣防範嚴密,葉英沒問,只是跟着他往前走去。

總共三道鎖。

随後又是開門聲,侍從點亮室內的燈火。屋內十分狹小,當中放着一口棺椁,沒有蓋上,一眼就能見到裏面面目猙獰的屍體。盡管室內微寒,屍體還是緩慢腐爛,小房間裏彌漫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葉英看不見,只是突然開門聞到那種味道,皺起了眉頭。李承恩替他将面罩帶上,那味道才減輕一些。

啵的一聲,像是什麽炸開了,聽起來如同水泡被戳破。葉英耳力雖好仍然聽不出,一旁的仵作說,是眼珠爆出來了。

李承恩的聲音隔着面罩有點蒙,“莊主是第一次碰到死人麽?”

葉英盡可能輕的呼吸,但總不可能立即習慣。“不是。”

李承恩說,“那也許還好。”

葉英說,“看不見的确好一些,那把劍呢?”

他剛問完,就感到這人拉着自己的手,放在了一樣冰冷的事物上。那是一個劍柄,可以感到長劍插在什麽東西上面——葉英微微動了動手,底下噗的發出水聲,估計是屍體實在太爛,動一動血水就能淌出來。

“有布麽?”他伸手,很快旁邊就有侍從遞上了一塊棉布。葉英一下子将劍拔出來,底下壓着的黃水有那麽一會噴井似的湧起來。用棉布将劍擦過,他手下已有感覺,這把劍很次。

劍沒有輕重優劣,但劍型平穩度和它的重量是聯系起來的。這把劍是男劍形制,重量卻偏輕,用料不足,頭重腳輕。鐵質稀疏,應是海城裏面的小作坊做出來的。留在屍體上,說明也不是多貴重,有可能是為了殺人才買的。

他讓侍衛用布将劍裹好,将劍的情況和李承恩說了。

“海城的小作坊?”

“是很新的劍,估計鑄造了一年不到。”侍從端來水盆,他在裏面洗了手,“這種鐵質只有在海邊才能形成。工藝很粗糙,可能是學徒之類的人打造的。”

“海城的話,範圍還是太大……”

“劍意偏陽,是夏月打造。這把劍買來幾乎沒有怎麽用過,劍柄纏帶上仍然有手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