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想,至少臺面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臺面下的,他能管就盡力,其他的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朝中對于他的年假倒是給得很慷慨——李承恩明白,在這種時候激流勇進,只會玉石俱焚。現在對方有意讓他退居二線,其實沒必要如何強硬抵觸。萬事萬物都有兩面,如果沒有神策軍而讓天策兵力一度坐大,恐怕麻煩會更大。眼下金銮殿中的那位大人有意無意縱使神策坐大,若李承恩再不表個态,或許會把臺面上弄得太難看。

如今朝堂上,所有人都厭煩了看兩方烏煙瘴氣的拉鋸,皇家有意将兵力争鬥轉為臺面下無傷大雅的切磋。這幾次的敕令從長安傳達,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要錢給錢,要兵給兵,無論幹什麽,不要再拿天策神策之間的事情擺上臺說。

無疑很窩火。

——只是這樣的決策,當事人除了窩火,也只能自己滅火。

葉英不覺得李承恩會無聊或者膽大到來找自己滅火。現在看似平和的局勢,根本容不得這個人做出什麽荒謬行徑。

對于某些問題,他想得比誰都要清楚。這個人偷偷來找自己,只會為了那甲片。

“某已經保證過,只要談好價碼,東西永遠都不會重見天日。”

“這個麽……吾相信莊主一言九鼎。”案上白玉杏花茶盞裏還有碧澄殘茶,他對着霞光,看出是上好的玉料,“不過這次來,是想邀莊主去聽七秀這次的春花演。”

七秀坊四季都會舉辦當季的歌舞會,為期半月,只有拿到了邀請函才能觀演。

李承恩大概是半月前拿到的信函,一份帖子能夠帶一個人,就來找了葉英。

幕二

藏劍山莊與七秀坊相隔不遠,可兩邊交集不多。

原因大家心照不宣,就是葉晖和曲雲的事情。

葉英在這件事情上一個字都沒說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天生在這方面少根筋,不想用局外人的角度去說葉晖。但在藏劍七秀兩方看來,好像葉晖做得有點“絕”了。

再怎麽樣,好聚好散,既然沒發展到海誓山盟的地步,也沒必要給人家姑娘家吃閉門羹。對于曲雲,葉英是有印象的——有段時間聽弟子說有七秀坊的女子車辇停在莊外說要找二莊主。他碰巧知道了,以為是葉晖有事情來不及見人,就讓人先把車引到樓外樓西邊的會客室外。結果沒過幾天,弟子說,那車辇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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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英沒覺得這是什麽大事,再一次讓人引車入莊。這樣周而複始幾次,樓外樓那邊有人來了,說,二莊主想請大莊主裝作沒看到,不要再放車子進來了。

然後全盤托出,他才知道二弟和那位姑娘之間有段事情。

有幾次一家人一起吃飯,葉蒙說,二哥你就見一下,說清楚,人家也沒做錯什麽,女孩子臉皮薄,你這樣讓人下不了臺。

男女之間,葉炜是傷心人,簡單說了幾句,只是勸和不勸離,說兩個人有緣有份就是上天眷顧,不要錯過了。身世地位都是虛的,錯過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葉晖一一聽了,點頭,說,我知道。

說是知道了,那輛車仍舊天天停在莊外。

到後來,曲雲甚至特意去找過葉英。葉英不想太多幹涉弟妹們的生活,但又實在不能不管,就派人将她帶到樓外樓。結果聽說葉晖将門關死,誰也不放入。

那時是冬天,大雪,女孩子就在樓外敲了一夜的門。

大家想,就算一刀兩斷,好歹讓人進去躲個雪。

——不得不說這一下葉晖太絕,從此曲雲就再也沒來過。

有了這樣的事情,藏劍山莊的人很少往七秀坊跑。葉英就前年将近年關的時候去了一次,還不是去聽歌的,是去看鐵料的。七秀坊靈龜島上礦石不少,質地較韌,可以用作劍身。

葉芷青倒是很客氣,沒提舊事,表面上看不出什麽。再加上曲雲去藏劍山莊的時候,葉英無意之間送了她一些人情,故而提起這位大莊主,七秀坊裏倒沒有多少反感。

本來七秀坊就送過請帖給葉英,一則請他去聽歌,二則是鐵礦買賣。現在李承恩說起這件事情,他有意前去,就答應了下來。

葉英說,“不過還是沒想通,将軍為什麽要這樣偷偷摸摸地過來。”

李承恩苦笑,說,吾怕再給請去樓外樓吃飯。

葉英略笑,“江南的飯菜不合胃口?”

李承恩說,“豈止是不合胃口,一頓飯不知差點咬到多少魚刺。”

聽他言下之意,似乎上次葉晖下手有點狠。

既然決定同行,葉英也不多留人,免得被發現了有麻煩。便将地點約在雪斷橋的渡頭邊,日落時分他就會過去。

這樣說着,不知道怎麽的聽起來像演義小說裏男女主角私奔的味道。李承恩忍不住想,倘若這次真的是私奔,他們會去哪裏?

仔細想想,他還真不知道幾個适合私奔的地方。

略休整休整,天色也已經晚了。

天策府的馬車停在橋旁,等天色完全黑了,才見到一輛馬車過來。車上挂着的玉飾碎碎響着,如果不是車子形制,一眼看去就像女孩子坐的車。

車子停下,先下車的确實是個女子。盤着高髻,顏色雍容。李承恩認識她,記得是葉英身邊的一個年長些的侍女。

李承恩笑他,說怎麽會把車子弄成這樣的?葉英搖了搖頭,說,以前也說過那些女孩子們,可惜說不聽,就一直挂在上面了。

那侍女過來,讓人去找船夫。看那樣子,好像葉英會帶些侍候一起去,就要了一艘大船。

女孩子們有一些留下了,還有一些坐上馬車回莊。叽叽喳喳的說笑聲漸漸遠去,橋旁一下子就冷清下來。留下的一些長年陪在身邊的侍候,話都不多,笑意淺淡。

葉英這人本來就不太會多話,身邊的人也一樣。不過李承恩一直覺得他身邊圍着些話很多的小侍女,整天說笑。葉英也不反對,任她們說。要不是這樣的話,整個天澤樓就真的沒什麽聲音了。

羅浮仙跟在葉英身邊。好像有葉英的地方,她必定會跟着,李承恩又想到這個人多年來沒有婚娶,不知是不是和侍女情誼深長。不過看兩個人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有什麽情人的味道。

侍女的教養很好,說話聲音細軟從容,又沒有其他下人那種畏畏縮縮的樣子。船上坐着無聊,葉英正在房中休息,他就請羅浮仙喝了幾杯酒。

李承恩但凡想打擦邊球問葉英的事情,女子便笑意盈盈轉開話題。幾句話說下來,他發現對話就好像陡峭山壁,無處立足。

“那麽,羅娘子是吳地人士?”

“家中南遷至此,居住多年。不過那都是幼年時候的事情了,早已記不清楚。”

“吾觀娘子顏色,似乎近期有些喜事。”

“蒙将軍關心,是與失散多年的親人重聚。再過不久就要和家人啓程遠行。”

“恭喜羅娘子了……”他替羅浮仙又斟滿一杯,舉杯相祝;羅浮仙舉杯時,衣襟口潔白皮膚上梅花印記微微晃過。“——如果吾沒猜錯,是啓程往北邊麽?”

羅浮仙愣了愣,随即笑得毫無破綻。

“将軍明察。”

“羅娘子家良人是何方人士?”

“奴無德無才,只是高攀。郎君名姓縱然相告,想必将軍也不認得的。”

“是麽。倘若不便告知,吾也不強求。”

這奴婢身份,他大致猜得一二。當年天策府接到過密令,去民間尋找這家人的消息,但這個家族早已四分五裂,族人改名換姓。其中本家的一支确定是逃往了東瀛,另一支則被困在江南,沒能逃出去。

但也沒有被抓住——只是消失不見了。

一路追查過去,幾十年前的案宗,只說當時将他們逼到了西湖畔,人就此不見。懷疑是藏入了旁邊的藏劍山莊,可入內搜查卻一無所獲。

那時的搜查應該是極其嚴密的,這些人已是走投無路,臨時求救,不知道藏劍山莊能怎麽藏人。

他正思索,女子已明白他心意,含笑輕語,“請将軍不必再猜了。當時情形慌亂,奴又年幼,已什麽都不記得了。若真的想追根究底,也許莊主還記得一些。”

李承恩略笑,正當開口,身後傳來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清冽如酒。

“——藏劍山莊藏得了劍,自然也藏得了人。”

“吾對這段往事,倒真的有些興致。”

葉英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正從屋中撩開簾子出來。羅浮仙将他攙扶過來,讓人去泡了茶。李承恩饒有興味地抿一口酒,考慮能用什麽價錢換這段舊事。

“她不日将啓程北上,不再是奴婢身份,也就和藏劍山莊沒關系了。”

“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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