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經變了,不知道裏面還會有什麽機關。
又是一波巡邏。其中一名侍從示意馬上過去,再繞過北面的哨點,他們就能到達密道入口。
“好像有人……噓。”
說到一半,又有一隊巫師帶着月冥屍過來。他們躲到牆後,後面的侍從卻踩到了什麽。
很輕的一聲——緊接着,牆後傳來了機關運轉的聲音。他們心下道了聲不妙,正準備硬殺出去,一只玉白的手從上面垂下,眨眼間挪開了牆上的暗格,拉動了裏面的幾根絲線。
聲音頓時停止。
他本是坐在牆頭,現在垂下身子倒看着他們。
侍從大驚,“——你是誰?!”
“輕點……現在的年輕人總是這樣一驚一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含笑。
葉英沒有看雪琉天,只是轉過身,朝向濃霧之中他們剛才走過的方向。
“萬花谷一直難以攻破天工坊據點,是因為天一教入駐後,布下了重重機關……”他從牆上躍下,白衣無塵,“護送你過來的兩名應該都是工聖弟子,雖然躲開了不少,可剛才還是踩到了火雷機關。好在天一教的機關大多有其固定形制——”
“——所以你就把天策府的士兵給帶進來了麽。”
遠處,喊殺聲沖天而起,馬蹄擂天。
天一教從未想過會直面迎擊正規軍,兵敗如山倒。很快,戰線就被推到了眼前。裏面的教徒全部殺出,他們躲在牆根,反而沒有人注意到。
雪琉天轉眼不見,也許是去關閉後面的機關。前鋒已沖破了迷霧,來到他們面前。
他此時此刻來不及再離開,只是站在那。轉眼間,一人一馬過來,金甲流光,太牢長槍。他未下馬,只将一個劍匣放在葉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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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歸原主。”
他沒有看葉英,不過調轉馬頭,繼續往前走去。
“請。”
劍匣中,卿君靜靜躺着。
天策人馬皆已過去,四周倒在七零八落的屍體,血的氣息冷而鋒利地纏綿在空氣中。他執劍,在一片血氣裏,劍鋒蘊着隐隐的雪色。
————
“多年未見,已是物是人非。”
“哈……風起雲湧,只望下一次會面,已是天下太平。”
“既已天下太平,吾等又何必再出?”
衡山之巅,細雨如織。
灰藍浮雲之下,芸芸衆生正渡三千紅塵。白衣老者臨風而嘯,聲極清遠。
“柳老突然相邀,不知所為何事?”
“以周老板之手段,何須問老朽……今日炎天之位,本不該是山人于此。”
“九天更替,便昭示天下大亂将起——前有神算傳人脫出九天之外,後有鈞天君野心昭彰,九人內部的崩摧已是在所難免。柳老欲傳位他人,此刻并非天時。”
“雖無天時,但重在人和。”
“而‘他’未來。”
忽然之間,婉轉女聲回蕩在山巅,仿佛是初春時第一聲春冰乍碎。
“柳老既已将信物傳于此人,那人必有了覺悟。”
“念你為鈞天代行,請轉告一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寄希望于那位年輕的玄天鬼謀,似乎也太聽天由命了些。”女子笑道,“當今天下,雖有少年英雄,但依本座所觀,無非嬰兒。”
“月盈則虧。鈞天何必如此早作結論?”烏木榻上,長相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正慢慢地打着一把老算盤,“當你的野心真正嶄露的一刻,也就是身敗之事。”
柳風骨道,“何必争執……後事如何,早有天定。鈞天君既想奪這‘天’,不妨放手一搏。成王敗寇,不必怨時不利兮。”
女子輕笑,如雲如霓展鳳宮裝迤逦若霞,在黑色冰冷的山石上,仿佛一路蔓延的繁花。
“爾等寄希望于玄天君翻掌覆天下,本座便靜觀其變。”
高屐走動時,聲音清脆。逐漸破曉的天色裏,女子雍容身影漸漸淡去。
“——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驟然驚聲破空,魔音如劍,響徹天地的窺心之曲水一般流淌開——朝霞下,一把通體血紅的箜篌映着天光,流光飛舞。
女子與琴轉眼如煙一般散去。而柳風骨只是靜靜目送她們離去,未有阻攔。魔音繞梁三日,許久方歇。他不過一聲輕嘆,重新戴上了鬥笠。
“這一次,有勞周老板了。”
“何必客氣。天下兵甲歸柳葉,倘若炎天之位真的被柳風骨所得,反而是一場大難。”
不知何時,十名手下已經出現在他身後,擡起了沉重的烏木行辇。
“不再多說了,柳老——錢莊查賬時候已到,吾先告辭。請。”
“請。”
老者話音落,擡手,一枚銅錢飛向行辇,落在周墨衣角。周墨無奈,念了一句虧本,重新低頭打起了算盤。
巴蜀之亂,方在成都點燃。
幕二
三軍已出,楊寧和曹雪陽各自帶兵南下,對李承恩的授命卻遲遲未下。南诏叛亂,朝中竟主張保守戰術,以防禦為主。天策乃重軍所在,貿然出軍,恐會勞民傷財。
而眼下,前鋒部隊都被兩将帶往南诏,留于天策府的主要是些後防軍和民兵隊,行進緩慢。李承恩雖然奏了幾份急報,內心卻明了——已經派了神策軍過去,朝廷就絕不會放任另一處如此大的兵權游離在外。這不單單是那位大人對天策府有多少信任,而在于君與臣之間力量的平衡。
調走天策府的精銳力量,卻将他留在原地,無疑是最保險的做法。
這種情況,之前早就預料到了。戰亂一開始,他已讓使者将手中所有的兵權送往長安。如無意外,南诏之亂結束後,它對他也沒有什麽作用了。
朝廷回收兵權後,很快就下了敕令,命他往南诏帶兵。由于已經沒有了兵權,李承恩只帶了随身護衛,就連平日最基本的儀仗也沒有安排。
往日的榮華已經悉數被抛下,古道西風數人策馬而行,沒有儀仗與浮華。剝去了所有雅致而溫和的外殼,他就是劍的鋒芒。
一旦出鞘,就再也沒有回到劍匣的機會了。
——豐腴雪白的手指放下簾鈎,女子珊瑚紅的唇邊無聲無息綻開一個笑容。
“本座喜歡膽大妄為的男人……”
高大的白馬飛馳而去,只餘下古道上細碎塵埃。
華樓之上,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倘若美人如玉,便是最細膩潔白羊脂凝結的剎那。暗紅黛青交織的飾帶随風飄動,如神如仙。
房中的角落,一方水仙繡布垂下,蓋住了那具箜篌。她只是回眸看了一眼,眼角紅妝風情萬種,落在水仙白葉上。
侍女在門外,輕聲道,娘娘聖安,皇上已下令,最近巴蜀戰亂,請娘娘即刻回宮。
女子點了點頭,攏起飾帶,抱起那具箜篌。門旁的侍女收好琴架,随她走出。
“……也是。”她道,“雖說賞不到秋牡丹頗為可惜,但這東都的風塵,未免大了些。”
————
成都外的戰況已經如火如荼。中軍到達後,雖然将南诏軍逐出城外,可要推進戰線,仍然并非易事。
“所以,已經第三天了。”
男子站在窗邊,看着外面開得很好的紅荷,眼神靜默着,像是水中的玄武石。
案旁的文官用朱筆,将名冊上幾個人名圈出。
夏季庭院外,日光白熾一般将景物蒸地扭曲。幾個軍人跪在庭院中,流汗卻并非因為炎熱,而是身處冰窖時的寒意。
“之前統領有軍令,三日內戰線不能推出北哨,全部軍法處斬。”
一名侍将說完後拿出名冊,開始讀被圈出的名字;每讀完一個,其中一名軍人就被拖出去。遠處凄厲的慘叫中,屋內男子卻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依舊沉默地看着窗外流水繁花。
人殺完,跪在地上的那些已抖若篩糠。見侍将把名冊收好,才感到自己還是活着的。
“留下的那些,雖然完成軍令,可南線防守出了一次差錯。念在情理,饒你們不死,軍階降三級,去一年俸祿。”
說完,有士兵将剩下的人帶出去;随後庭院外又押進一批人,文官翻開另一本名冊,繼續圈走一條條人命。
男人手中佛珠轉得很慢,心不在焉。
夏日裏,蟬鳴紛擾。侍從送入了他的戰甲與佩劍,等候庭外的斬首結束。
許久,最後一聲慘叫戛然而止。手中佛珠方轉回佛頭,他黑石般冷的眸終于從窗外移開。
“這三批人,殺了多少?”
“禀告統領,神策左翼三名偏将,七名副将,中軍五名中将,三名副将;右翼兩名偏将。”
“依你看,多麽?”
“既已立下軍令,軍令如山,死不足惜。”
話音落,李倓像是笑了,只是聲音極輕,聽不真切。蟬鳴愈發煩躁,血流淌在白石地裏,格外鮮豔。
“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