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了一個親信,又給了這個女子一個天底下最安全的身份……哪怕她拿着琴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天下也無人能奈她何……甚至,她毫不介意身份被人查出。”

——因為她是火,在黑暗中,吸引着所有人飛蛾撲火。

李承恩似乎明白那是誰了。

普天之下,唯一無人敢觸及的所在,就是屬于至尊的女人。當那個萬人之上的男人傾倒于她的時候,遠遠比手握千軍萬馬來得更為強大。

“如果箜篌在她手上,她就必定會在南诏——要開啓石門拿到那套書需要九天信物。早年鈞天君曾提及如今人心混沌,應改變預言,逆天而行……但九天并未同意,而他正以南诏之亂為契機,将九人集聚于此,另一邊迅速尋找信物下落。”

“一旦他集齊信物,必會立即開啓石門。”

“至少目前為止,他還做不到這一點。”

“我沒猜錯的話,就算他知道鑰匙在哪裏,卻還少了一份地圖對麽?”房內只有一盞孤燈,李承恩挑滅燭火;亭外,水池邊驚鳥再響一聲,“就算不是地圖,也是一樣令鈞天君就算找到鑰匙,也無法立即開啓石門的條件。你行事一向險中求勝,倘若沒有這層條件,是不會親自來南诏的。”

如果是地圖——鈞天君有着皇族身份,不會放着這份優勢不用。而眼下南诏之戰中,唯一出動軍隊去尋找的,是一份丢失的戰略圖。

“所以這一次,換我拖你下水。”葉英坐在他身旁,月色下,容顏一如既往的美好,“我是炎天君的代行者,手中有他的信物——将軍所要做的,就是保護我,直到找到鈞天君的霓裳箜篌。”

幕六

山河社稷圖中所記載的戰略,倘若落入外族手中,後果不堪設想。而葉英承認那是找到石門所在的地圖,必須有地圖的指引,再集齊九人信物,石門才會開啓。

九天因為各種因緣,已經開始集聚在巴蜀之地。這是鈞天君想要的,但也只有集聚起來,才能夠阻止他。

霓裳箜篌是鈞天君信物,初代鈞天為一女子,琴弦動,天地恸。如今這把琴在楊貴妃之手,人與琴都在南诏——對方早已料想到了現狀,當鈞天君手中的棋子離開長安,天一教的假貴妃則重新成為楊貴妃。

他們一起啓程回卧龍丘,略作休整就往融天嶺。軒轅社前鋒已經出發,中軍略後,輔國将軍坐鎮,車辇裏卻還坐了一個人。

所謂“保護”,大抵就是真的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了。這些天食同案寝同屋,對外說是“正在洽談民兵刀劍的供給”,藏劍山莊的人卻虎視眈眈,明顯葉英沒有把真實原因告訴他們。好在現在時局特殊,軍中嚴禁流言蜚語,否則那種“将軍仗勢奪人”的傳言早就滿天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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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雖然寬大,可畢竟是行軍,沒有屏風那種東西。葉英也明白,故而一切從簡,連原本奢麗流金的華服也換下,改為輕甲,服飾底色銀白,做工精致。有藏劍山莊的侍候随他們行動,照顧雙目不便的葉英。每天早晨李承恩在帳中吃早飯時,能見到簾後梳頭時的大致情景,恍然間有種身處天澤樓的錯覺。

所有九天與他們的代行者中,葉英的身份是最明顯的——炎天君負責兵甲供應卻又不願傳位長子,普天之下與霸刀在鑄造上旗鼓相當的也只有藏劍山莊。其餘幾人早已想到了葉英,擔心鈞天君對他下手——而葉英覺得,既然已經被猜了出來,何必躲躲藏藏。他和李承恩居于中軍,重兵守護,正是強迫鈞天君不得不正面應戰。

離開白龍口之前,葉英不知道為什麽喚了一些弟子到大帳中,說了點事情。然後弟子們就去了旁邊的龍隐村,下午才回來。李承恩那天去了李倓那邊談後續供給保持的事情,回到大帳那,便見到滿天滿地都挂着錦風筝。

——聽說龍隐村有個老師傅,紮風筝的手藝很好,莊主就讓師兄們去買了一些,準備挑幾個帶回去送給小孩子。

幾個侍候就站在層層疊疊的風筝中說話。今天正是晴天,将那三彩鯉魚照得無比鮮豔。鋪天蓋地的錦花中,李承恩慢慢走過去,陽光透過薄薄的彩紙映下,仿佛人心陷入到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他緩步走過一片錦鯉風筝,柔和彩光下,依稀能看到另一個清瘦人影……他們走過一只又一只的風筝,卻看不到對方的面容。夏暮時,天邊有飛鳥群剪過,遠山悠悠,鳥鳴山寂。李承恩撥開那游魚與褐衣燕,看到葉英的身影逐漸清晰。明明就在眼前,便隔了那層彩錦華紙,于是觸碰不到。

他喚了一聲,那人影動了動,往前走了一步;不遠處,倏爾驚起一灘栖雀,撲扇着羽翼嘩啦啦飛向空中……輕盈的風筝在風中微微晃着,再往前一步,從魚尾的竹骨外,他見到了葉英映着霞光的容顏。

柔軟細碎的鳥羽,錦風筝,紫霞雲煙……他手中拿着一只精巧的花斑鯉,素衣單薄,像是江南的初秋,慢而靜的迤逦過盈滿的澄泉。

繁彩如錦,遮不住清明素色。

“之前說,這裏的老師傅手藝很好,就想買一些回去,送給山莊裏的小孩子。”葉英說着,将那風筝擱在一旁,“我看不見,而他們告訴我,這都是很好看、很有意思的。于是就想,也許婧衣回來了,看到它們會很歡喜。”

“這麽多,都要帶走麽?”他環顧四周——原本深褐色的大帳上挂滿了七彩風筝,遠遠看去,像是被鳥與鯉圍住的小山,“還是一路放過去,一直放回江南?”

葉英笑着搖了搖頭。說起婧衣,眉間雖有掩不住的一絲憂思,但唇邊卻有笑。

“讓女孩子們挑一些漂亮的帶回去。其他的,可能會分給龍隐村的小孩子們。”

李承恩随手拿起了一只蓮花風筝,說,今夜是滿月夜,明天軒轅社就要離開這裏。索性趁現在空閑,把風筝發了吧。

————

卧龍丘外的半月潭被銀月照得閃閃發亮。月色下,數不清的風筝正在風裏搖曳。他們坐在城頭,聽着城牆根小孩子遙遠的笑聲。

李承恩将那只蓮花風筝放得很高,然後交到葉英手上,問,你上一次放風筝是什麽時候?

那是很久遠的事情,葉英說,已經不記得了。他很少會去玩這些東西,記憶中,好像只有女孩子們玩的時候,會叫自己過去看誰放得最高……他還記得那個畫面:湛藍的天空中,風筝遠遠近近地浮着,有些只有一個點……他很努力地看,卻看不清風筝的樣子了。

有時候,線斷了的風筝飛到了莊外,會被小孩子撿到;于是出門的時候,不少拿着風筝的孩子就會圍上來要獎勵。十幾個孩子都舉着一只只燕子或鯉魚,圍着他的馬,唱着輕快的江南令。偶爾,那些風筝也會被大人撿到,經常能見到有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拿着它,紅着臉在牆角等候。

李承恩笑着,說,等這次回去了之後,我就在莊外守着你的風筝,要是撿到了,就紮上丁香染的薄紙,寫着點不着邊際的詞句還給你。

葉英搖了搖頭,拉動那根線。風筝已經飛得很高了,正慢慢地被拉回來。

“回去後,應該會往劍冢閉關。”

似乎是輕描淡寫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卻令李承恩感到難過。

“——心寄青鋒,不再入身外紅塵。将軍正值盛年,前途無量,不必……”

“——不必等你,是麽。”

“對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的。是我說得太突然……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我也不想讓你為難。”他轉開眼,看向那只已經垂落下去的風筝;薄紅的蓮葉挂在了城牆的石頭上,沾了塵埃,“或者那天晚上的話,只要說給佛聽便罷……你和我都無需記得,忘了罷。”

風筝線勾在了石角,葉英的手頓住;繃緊的線不過微微一彈,就見它松了下來。

斷線的蓮花落入了夜幕之中,轉眼不見。

“……可惜。”他搖了搖頭。

“再去拿一只來放吧。”李承恩把葉英扶下來,“蓮花總感覺太冷清了,換一只梅花燕比較有意思。”

葉英道,“不了。你說明天還要行軍早起,今晚就回去了罷。”

城下,又是一連串小孩子的笑聲。遠處是軒轅社的號角,晚訓已經結束。

他扶着葉英走下石階。今夜月色極清朗,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此時的江南應已有了秋意,西湖柳枝透出淡淡淺黃,和未枯的綠糅合在一起,格外有趣。

他們一時無話,只是靜靜并肩走着。

沒了風筝的線軸還在葉英手中,被捏的溫熱。眼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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