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的,就是帶望鄉坪的前鋒加入右翼。”
——回援白龍口,軒轅社營地與聚首崖勢必只能保一個。李承恩明白,這兩份丢失任何一處都是失敗。
——弓弦繃緊了。他幾乎能夠聽見那無形之弦發出極限的聲響,旋即——
一聲如破雷,劍一般掃過戰場上空,回旋不盡。
仿佛是剎那從虛空中傾斜下的雨珠,冰雹,或是雷電——是天神降臨于人間的怒響。而它瞬息萬變,忽如情人柔軟溫順,忽如長劍,割破每一處疾風血霧。一時之間,每個人都恍然,手中的刀劍竟不知該如何施展,只想跪于這天之聲下。
戰局頃刻逆轉。所有南诏精銳沖殺向聚首崖,被琴聲所震懾的士兵無力抵擋,兵敗如山倒。這就仿佛是一軸荒唐的畫卷,李承恩在這魔音前,只能定定看着畫中景物變幻——那琴音早已停止,唯餘下殘音繞梁。
南诏兵已經殺出重圍,很快渡過石橋。随着巨響,石橋轟然炸碎。人們卻只看着他們離開,仍舊停留在琴聲之中,尋不得出路。
——霓裳箜篌。
散去的塵嚣中,他見到了猛獸的獠牙,能夠将一切束縛撕碎殆盡。
幕八
他聽見了遠處傳來的箜篌聲響;前面的劍客停下腳步,凜然目光不為所動。
“終于還是現身了。代行者既然現身,鈞天君應也在附近。”
說完,又帶着他往前走去。密林中地勢陡峭坎坷,男人拉着他,腳步卻走得很穩。
“鈞天靠柳公子與衛栖梧,手中已有了六份信物。”
他撥開面前的樹叢——這是個如此強壯高大的劍客,可動作卻小心翼翼。
“我,炎天,變天,只餘下三件信物——我不必擔心,但所有人都在擔心你。至于變天君,她名義上已經被紅衣教掌控,可是這麽多年來,沒有人知道變天君的信物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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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中十分幽靜,周圍的路逐漸好走了不少,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可以看到前面有一間小竹屋。
神算世家的力量很單純,如果有什麽信物,應該是最好搶奪的才對。只是沒人知道他的信物是什麽,包括九天內部。
竹屋前有幾個童子,見他們來到,便上前待客,道,主人已吩咐,如有客至,仙人指路。
——手指向一方石洞,劍客沒有說什麽,只是帶着他走向入口。
“東老已過了年少好勝的年紀罷。”劍客說話時,表情不多,仿佛石雕,但這世上卻沒有任何一張臉比他的更加冷漠,比他更加生機勃勃。“——應是去救人了。”
石道長而潮濕,看不到頭。劍客拉着他,走得很慢。
“正陽劍,你和它很像。”
他略沉吟,道,“當年父親鑄此劍,是按照我的八字。”
“你身具正陽劍氣——如果有機會,我會用這把劍與你論道。”
“劍之形,是終,劍氣則是始。若前輩不吝賜教,晚輩盡力而為。”
“待心劍入化境那一日,必将約戰。”
直到現在,劍客一直表情寡淡的面容上,才微微有了變化。那一剎那從他眼中閃過的光,代表着極致的執着與向往。
————
“從聚首崖撤退時,有一道掌力逼退了鳳将軍,救走了萬花谷主。”
“……東方宇軒?”
素白的十指撫過朱弦,殷紅襯得膚色雪白。簾後,女子微微嘆了一口氣。
“出乎意料。”
“只是出乎了你的意料。”
精致古樸的房中,男子正坐案旁,眉目如刀削鋒铓畢露。
他看向屋中的囚籠。
“被救走的是東方宇軒,而非葉英。中軍護衛,三軍把守都可以是假象,為何這就一定是真的?”
牢中的人已經開始緩緩蘇醒——這比他們預料中的要快很多。
“不過無所謂,反正人已經在這了。”
幾個士兵走向牢籠,将牢門打開。女子似乎有些訝異,看了他一眼。
“——把人放出?”
“對于這人,想要和他談事情,還是面對面的比較好。”
李倓蒼白面容上浮起一絲笑容,但這份笑意卻像是面具上尴尬的一筆。
“你退下吧。這次動用到霓裳箜篌,功體受損,你及早休息。”
說完,他示意士兵将那人帶到面前。人還昏沉着,銀發散落,看上去十分可憐。
女子臨走前回頭,笑道,說實話,他長得真好看,主人切莫動心。
李倓拈起他的下巴,端詳那容顏,不過搖了搖頭。
“你放心吧……沒有意外的話,很快他就不會這麽好看了。”
随着話語,男人漸醒過來。
灰色眼眸含着一方樹煙般氤氲,看不真切。
緊接着,就在下一刻,一道寒光劃過眼前——李倓推開他,額發散落。精小的匕首藏在袖中,無奈身中奇藥,動作緩慢不少。
那雙灰眸明亮有神,含三分妖異笑意,蛇眸那樣冰冷。這不是盲人會有的眼神——李倓早已預料到,不過坐在那,等看他還有什麽施展。
“果然。如果不熟悉,很容易把你們搞混。”
他毫無意外。
“悲酥清風對我的作用不大……真可惜,沒法讓你任意妄為。”匕首刀鋒泛着淡淡幽藍,已經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不好意思,當年你命神策軍追殺我的事情,貧僧一向有仇必報。”
屋內燈火通明,卻映不出男人黑眸的窮盡。
“我不會殺你……”
他起身,走向雪琉天——屋內氣氛已如履薄冰,李倓卻只是走過了白發人的身旁。
“一開始,誰都想不到變天君會留下什麽樣的信物。因為神算世家并沒有自保的能力——任何的信物,都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毫無預兆的,話音未落,一柄劍穿過雪琉天的身體。
無人知曉它究竟如何出鞘,如何出擊。雪琉天難以置信地看着它在體內撕裂着自己的骨骼與內髒,甚至來不及感到疼痛——
而對男人來說,這就好像是尋常之事。
“所以不是他們保護信物,是信物保護他們。”
只是一道光劃過,一滴血或血腥味也無,清瘦的身體被生生劃開,倒落在地。
在極端的武力之前,任何計謀都是沒有用的。
逐漸模糊的目光中,雪琉天看不清李倓的眼神與神色。
“你以己身為蠱,生生不滅,受傷後,血中的蠱獸也可以寄身于他人……這樣好辦,為了迎接大師,本王已有準備。”
屋外,數個士兵擡着一方巨大的琉璃酒壇入內——酒壇流光溢彩,通體透明,裏面裝滿了澄清液體,不知是酒還是水。
李倓看了他一眼——慘不忍睹的傷口上,已經有紅色的肉芽探出,開始修複肉體。
傷成這樣,傷口全部被劍氣封住,無血流出。他揮手,士兵又擡入一方冰棺,用長槍架起殘破的身軀,關入冰棺中。棺材擡起,被放入了巨型酒壇中。因為是冰做成的,一時沉不下去。傷口雖然開始淌血,只是凝結在冰上,無法形成蠱獸。
下一刻,又有十幾名槍兵入內,執沉重的鋼鐵長槍從酒壇口捅入,屋中響起冰層破碎時的清脆聲響,利刃刺入肉體時的悶響——只能聽見很輕的一聲嗚咽,随即戛然而止。長槍不停地捅刺,直到将酒壇裏搗得血肉模糊。
————
“當時,趙家有一對雙胞胎兄弟出生。變天君選擇長孫作為九天傳人,為了保護次孫,讓他遠離紛争,就将嬰兒送入寺廟,自小為僧。”
這個人雖已年邁,卻是一個老的很好看的人。他須發也白了,面容上也有了時間的痕跡,但從那些依舊風神秀雅的容貌中,能感到當年的風華絕代。
“只是沒有想到,長孫在十七歲那年病逝,弟弟雖然也有預知能力,卻已經一心向佛,不願成家生子。哥哥有遺孤,只是因為神算世家的能力是隔代遺傳,這個兒子只是普通人。考慮到自己年邁,随時可能離開,他就與那為僧的孫子約定,讓一個人記錄預言,并把它交給下一任的變天君。”
他略嘆氣——只是嘆氣時,眉目間依舊蘊着令人舒服的柔和笑意。
“我們都曾經想過,變天君需要的不是信物,任何信物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承載未來百年時光的人。”
方乾看向一旁的葉英,目光溫文爾雅。
“葉莊主應該知道那是誰的——僧人的法號,就叫一牡法師。”
“雪琉天是古越族幸存者,從埋屍廢墟中離開後,應就躲藏在寺廟附近。兩人或許自小相識,一起長大,所以感情極深厚。”葉英道,“他雖然沒有和我說過變天君之事,但那具屍骨主人的名字确實名叫一牡。”
“用他去牽制鈞天君是一步緩棋——畢竟他是人,鈞天君需